兩人對看了一眼，曹氏輕輕點點頭，便出去了，想是跟黃氏說這事情去了。

留下楊柳和四妮兩人在屋裏，楊柳原本想出聲勸四妮幾句，但四妮好似察覺到楊柳的想法，她搶在楊柳前開了口：“柳兒，别再勸我了，其實這個想法我好久之前就有了，不過怕你們不肯接受，我沒說出來罷了。”

話說四妮有這個想法，楊柳内心其實并不反對。

在楊柳來說，不管是在前世還是在這個時代，她覺着一個女人一輩子能得到一份真愛，有個男人在身邊知熱知冷固然好，但若實在找不到這種男人，一個人過一輩子也未嘗不可。

尤其是四妮這種情形，隻要四妮自己心裏真能如她自己說的這般想，楊柳認爲她一個人過一生真不會比兩個人差，如四妮說的，就算她過了别人那關，卻怎麽都過不了自己這關，那就索性不要再勉強。

像在楊柳的前世，有好多女人不也是因爲經曆了很多，看透了人世間感情的淡薄，從而選擇孤單一人，而那些單身的女人并不比多少人過的差。

至少在楊柳看來，那些選擇單身一人的女人總比一些結了婚，卻在感情中委曲求全，一輩子過的顫顫兢兢的女人要好。

但畢竟這個年代人的想法和前世還是大不相同的，楊柳怕四妮隻是因爲這件事情走極端，多年以後她會因爲這個決定而後悔。

楊柳還是出聲多問了幾句：“小姑，既然你早就決定了，爲何前些天在我勸你考慮下娘和奶給你定下的這樁婚事之後，你同意了？”

四妮淡然一笑：“因爲我知道，若是我真把這事情說出來，一家子都不會高興，怕是日日會牽挂着我的事情，我想着，既然我想嫁的人不能嫁，我卻總歸是要嫁的，那不管嫁給誰都是沒區别的，既然你們都說那大力是個好人，我就嫁了呗，至于以後的事情該咋辦就咋辦。”

楊柳又道：“那爲何到今兒又突地改變了主意?”

四妮想了想，回道：“因爲我今兒突然想通了，咱們做人本就是爲自己活，不是爲别人活，不需要太過在意别人的看法，隻要自己過日子開心就好。”

楊柳聞言，淡笑了一下，又接着問：“你真覺得自己一人過日子到老會開心？”

起初，四妮臉上的神情有些糾結，但考慮了一下，糾結的神情慢慢放輕松下來，她朝楊柳笑道：“以後的日子我不知道，但現今我是極其開心的，尤其是這幾日，你奶她一看見我，就巴不得打死我的模樣，看着她日日說名聲不好，女人一輩子都會毀了的話讓我突然就醒悟了。

一是，我看着你奶奶在跟我說這事情的時候，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在着急萬一别人知道這事情後，會怎樣看待我之類的，我覺着做人這樣計較别人的看法，真是沒勁透了，我不願意這樣。”

“再就是，我覺着這事情真要被人知道後，怕是真沒人能接受，你看你奶知道這事情之後，都是如此的嫌棄我，若是被人知道了，不知道會如何嫌棄我，那若是我嫁的人知道後，你覺着他會怎樣嫌棄我呢？”

頓了下，四妮又接着道：“雖然你母親說這種事情可以瞞天過海，不錯，村裏确實是有不少這種漫天過海的例子，也許我也能成功，但就算成功又如何呢，我始終不能安心，家裏人也怎麽都不會安心，不管事我成親前還是成親後，我想一家子時刻都會擔心着黑蛋把這事情給說出來。”

四妮說完，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接着說：“而且，事到如今，我也沒辦法保證黑蛋一定不會把這事情說出來，與其日日夜夜擔心着，還不如趁着現在可以選擇的時候，我們選條最輕松的路走。”

“重要的是，我暫時根本就不想嫁人，我隻想安安穩穩的在家裏呆着，跟着家裏人一起掙錢，一起做活，我覺得每日和你們一起做活的日子是我最輕松的時候。”

聽了四妮的話，楊柳雖不能每句都贊成，但卻是極其理解她的。

不可否認，與其惶惶不可終日的過着擔心害怕的日子，還不如輕輕松松的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而且在楊柳來說，她并不覺得女人的一輩子一定要嫁個男人不可，若是沒碰到好的男人，楊柳也贊成四妮單身，甯缺毋濫。

楊柳原本的期望是，希望四妮有一日能碰到真正心疼她的人，那人即使在知道她的過去之後，還能毫不介意的去接納她，而不是像如今一樣，拐彎抹角，哄哄騙騙的去嫁給一個男人，勉強過一輩子。

但既然暫時四妮碰不到這樣的好男人，而她自己又想的如此通透，楊柳真的覺得四妮暫時不嫁也不失爲一個處理這件事情最好的法子。

想着，她坐到四妮身邊，笑着鼓勵：“小姑，若是實在不想嫁，咱暫時就别嫁了，咱一家子先齊心協力把家裏得的買賣給做起來，等以後家裏好了，再考慮這些事情也不遲。”

四妮大抵是沒想到自己這樣天方夜譚的想法竟然也會得到支持，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楊柳：“柳兒，你支持我?”

楊柳笑着摟着四妮的肩膀，笑道：“我不支持你，還有誰支持你呢，你還希望我娘和奶支持你麽？他們的思想那般守舊，哪裏會輕易會同意咱們一輩子在家裏做老姑娘啊？”

四妮忙點頭道：“是啊，我想若不是我出了這種事情，方才你母親聽了我的話後，早就沖我鬧起來了，哪裏還會聽我說那麽多啊，隻是不知道你奶會不會同意，若是她不同意，逼着我嫁給村裏的大力該咋辦？”

楊柳往外看了看，見院子外并沒聽見黃氏吵鬧的聲音，便跟四妮道：“沒事，我估摸着我娘出去這麽久，必定和奶說了你的想法，奶這會還沒沖進來罵人，估計大半是同意了這事情。”

“嗯，依着我娘那個急性子，應當是同意了的。”四妮說着，也往外看了看。

想來這段日子，四妮雖然看着沒什麽不妥，但心裏卻也一直是不得安甯，如今見這事情總算是告一個段落，四妮輕松的拍了拍手，跟楊柳道：“好，既然他們同意了，那這事情就翻過去了，以後别的事情我不再多想，一心一意幫着你做買賣，咱們一家子多花些心思把這買賣給做起來。”

“對，暫時來說，把家裏的日子過好是最緊要的事情。”不管出了什麽事情，楊柳堅信隻要家裏的日子過好了，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是。”四妮說完，突然又看着楊柳問道：“對了，我方才聽你們唠嗑，說是今兒你們在鎮上，那豬下水的買賣并不好做，到底是咋回事，你昨兒在家炒的那豬腰花味道那樣好，你又說其他的東西味道的絕不比豬腰花差，那爲何沒人買呢。”

楊柳聞言，皺眉道：“咱們在家裏弄得豬腰花是用配料炒出來，自然色香味俱好，而咱們鹵好的豬下水隻是個半成品，不能直接吃，别人不知道味道咋樣，再加上那鹵出來的豬下水模樣的确不好看，人家大抵看着那模樣就不太想買了，哪裏還會想着去琢磨那味道好不好啊。”

“這樣啊。”四妮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激動的站起來，跟楊柳道：“柳兒，我有個主意。”

“你說。”楊柳示意四妮接着說。

四妮眼珠子轉了轉，說出了自己的心中的主意：“以後每逢趕集的日子，咱們若是要賣鹵好的豬下水，就先炒好一盤放在攤子上，讓人試吃，試吃的時候我們不收别人的錢，我敢肯定，隻要有客人試吃過咱們炒好的豬下水，必定會買，咱們隻要前一段時間咱們把這名頭打出去，以後就不怕沒人來買。”

咦，四妮的這個主意倒是讓楊柳眼前一亮，如今這豬下水不好賣的原因便是别人瞧見豬下水的模樣不太好看，不敢嘗試，若是讓人嘗過這味道，還真不怕這東西賣不出去。

隻是若是這樣弄，以後這買賣就要麻煩許多，比如說這豬下水弄出來是好吃，但卻要熱呼的才好吃，若是冷了，味道還真不咋樣。

若要保持這炒好的東西是熱乎的，那就必須想辦法保持菜的溫度，但這時候沒有任何可以保溫的容器，家裏離集上這麽遠的路程，任誰的走的再快，也沒法子保持這一路上菜不變涼。

楊柳把這些擔心跟四妮商量了一番，四妮并不覺得這是啥難事，她跟楊柳道：“若是怕炒出來的菜變涼，那以後去賣東西的時候就麻煩些，在去集上的路上讓人專門挑擔剛燒開的熱水的，把菜放到熱水裏熱着，這樣等走到集上，即使菜不像剛炒出來那般熱，但也絕對不會冰涼，至少菜的口味不會有變化。”

“再不然，就索性現場炒，在賣東西的地方架個簡易的竈，自家再帶上炒菜需要的東西，這樣的方式也許還能吸引更多的人來圍觀，指不定能賣出更多的東西。”

楊柳聽了四妮的話，不得不承認，在很多時候，什麽學曆，智商遠遠沒有經驗有用，像如今這種情形，還是需要平時做活積累的經驗才能解決問題。

楊柳覺着四妮的提出的這兩個主意都不錯，尤其是後一個，在現場炒制，不盡可以解決炒菜的問題，還能起到一些廣告效應。

楊柳估計這個時候的人做買賣，絕對還沒有當衆炒菜這樣别開生面的場景，自己是第一個弄，必定會引來不不少人，那樣就不愁東西賣不出去。

不過這樣的話，楊柳也有些擔心，這樣做買賣的方式實在太高調，萬一生意真好起來，不知道會不會太過吸引别人的眼球，引來一些麻煩。

在現階段，楊柳是想掙錢，但最想的還是穩穩當當的掙些小錢，等以後家裏慢慢好了，不再害怕任何别的威脅的時候，高調些便沒再所謂。

是以，楊柳認真考慮了一番，還是覺得在現階段，她們做生意低調的好，決定采取四妮的第一個方法。

先在家裏把菜炒好，挑去市集上的時候，辛苦些，挑一桶熱水去集上，把炒好的菜放在熱水裏溫着，這樣雖然廣告效應麽那麽好，但安全系數高很多，也不會太吸引人的注意。、

這樣一來，四妮的這個主意倒是爲這個買賣解決了一個難題。

四妮是個性急的性子，聽楊柳說她爲這豬下水的買賣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她高興到不行，不停的拉着楊柳說着她對這買賣的設想。

四妮想着，現階段家裏就暫時在鎮上擺個小地攤，等攢下錢了，再去鎮上最熱鬧的市集那邊租個長久的攤子，一個月交些攤位費，但卻日日能固定在那裏賣東西的那種攤子。

等錢再多些，便想法在在鎮上盤個小小的店鋪，專賣這些鹵味和烤雞，烤鴨之類的東西，以後若是生意再好些，指不定還能開個大酒樓。

若是真能開酒樓，那家裏的養豬場就能派上用場了，到那時候，不隻是他們家好，連帶楊柳二叔和三叔家也能好，可真是一大家子都能過好日子了，多好的事情啊。

楊柳笑眯眯的聽着四妮的盤算，不得不說，四妮雖隻是個簡單的鄉下姑娘，但是心性卻比一般人高，不管這些事情她是否做的成，但至少她敢想。

俗話說的，一個人有夢想才有希望，聽着四妮興高采烈的說着這些，楊柳也放佛看到他們楊家的希望。

不過更重要的是，看着如此興奮的四妮，楊柳心中原本對她那事的擔心也消了不少，而且楊柳相信，即使如今四妮的心中對以前的事情并不像她說的那般輕松，但隻要有事情讓她忙活，她遲早有一日能釋懷。

等全部忘卻之後，誰又敢保證到那時候，四妮會不會遇到真正适合她的人呢。

想是曹氏和黃氏那邊和楊柳也是一樣的想法，等楊柳和四妮商量好做買賣的事情，出去的時候，在院子裏的黃氏和曹氏正在院子裏擇菜，見着四妮并沒多說話。

隻是在四妮坐到黃氏身邊的時候，黃氏輕聲對四妮說了句：“妮子啊，受過一次教訓，以後做事情可千萬不能再輕率了，要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不然吃虧的都隻能是你自己。”

說着，黃氏又歎了一聲，一臉心疼的看着四妮道：“娘雖然口口聲聲說的要顧及咱們楊家的名聲，但說到底，名聲那東西也不值幾個錢，娘都老了，要那東西也沒用，我擔心的還是你以後的日子難過。”

“你看，你這說要自己單身過一輩子，嘴上倒是說的輕松，但真到了那個時候，娘走了，哥嫂年紀大了，侄兒侄女也有了自己的家庭，留下你一個人咋辦呢，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到時候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呐，我……”

黃氏說着，聲音哽咽的再也說不了話。

見到黃氏流淚，四妮也忍不住撲進黃氏懷裏哭了起來，好似要把這些日子心裏所承受的委屈都發洩出來，四妮撲在黃氏懷裏整整哭了小半個時辰。

楊柳和曹氏見着黃氏兩人這樣，也忍不住背過身子擦了擦眼淚。

過了良久，四妮收起了哭聲，她伸手給黃氏擦了擦眼淚，安慰着黃氏：“娘，别擔心了，我隻是說暫時不想嫁，等以後家裏好些了，若是真能碰到合适的，我也不會真的就單身一輩子。”

黃氏自然曉得四妮這話是在安慰她，但好在四妮至少還有這個想法，黃氏的心放了放。

她伸手摸了摸四妮的頭發，點頭道：“嗯，你能這樣想就好，那這事情過去就讓它過去了，咱們别再提了，以後你就好好的跟着柳兒和你哥嫂做買賣，先把家裏這買賣做起來再說。”

說到做買賣，楊柳把方才四妮說的主意跟曹氏和黃氏說了說，問她們咋辦。

黃氏畢竟年紀大了，思想傳統，對外界的事情也不太了解，心裏雖也支持家裏做買賣的事情，但卻不太熱衷，她聽了一會，便說以後這外頭的事情讓曹氏管，她管好家裏的事就成。

完了，她還喊上小草帶着大瓜小瓜兩個家夥去了山頭，說是去看看那些豬。

過了幾日，又到趕集的日子，一家子照着四妮的主意，在快要起身去集上的時候，楊柳便讓曹氏燒了一鍋熱水，她也趕忙炒了一盤豬大腸出來，等熱燒開了，便倒進木桶裏，菜用大瓷碗裝着放在熱水裏溫着。

去鎮上的路上，楊滿倉和慶豐兩人換着肩挑，走路的腳程很快，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鎮上。

八月份的天氣還不冷，到鎮上的時候，那菜還是熱乎乎的，從木桶裏拿出來還散發着一陣陣誘人的香味。

上次來做買賣的時候，因爲全家都是第一次，沒有經驗，做任何事情都是慌急慌忙。

這次曹氏和四妮早就做好了準備，曹氏從家裏帶了秤，四妮說這是吃的東西擺在地上不幹淨，還特意從家裏拿了木架子和木闆，擺攤的時候，把木闆放在木架子上，木架子上再鋪着油紙。

家裏帶來的鹵味和烤雞鴨這些都放在油紙上，雖然木架子隻有半人高，但這樣架着确實比直接放在地上看着好上很多，至少看着也像模像樣的像個攤子。

把東西擺好之後，四妮又忙把炒好的豬大腸放到架子上。

因上次楊柳在這邊擺過攤子，有不少人買了些烤雞鴨回去吃，這次一把攤子打開，上次買過的烤雞的一個客人立馬就跑了過來，笑着跟楊柳道：“小姑娘，你家賣的這雞還真是好吃，今兒再給我來一塊，今兒還是像上次一樣，可以隻買一小塊麽？”

曹氏見有客人上門，極其興奮，舉起刀就想給客人切烤雞。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楊柳這回做買賣有了經驗，她不再像上次那般，等到最後把烤雞鴨全賣出去，才來着急着豬下水賣不出，而是在開始就作了準備。

她不着痕迹的拉住了曹氏要切烤雞的手，随即笑着跟來買烤雞的客人道：“可以，但是今兒價格不同了，這次的烤雞，若你單獨買的話是二十文一塊，但若是和這邊的鹵味一起買，你加二文錢，可以多多得幾兩這種鹵味，也就是說你出二十二文，可以買到一塊鴨子和一種這邊的鹵味。”

那客人對楊柳說的鹵味好似完全沒有興趣，他皺眉掃了鹵味一眼，然後又把目光停在這邊的烤雞上：“二十文？上次不是才十五文麽？”

楊柳抱歉一笑：“這位大叔，上次你們來買烤雞的時候，我跟你們說過，那是我第一次買這東西，隻是試買，價格要便宜一些。”

那客人想了想，上次來買的時候，楊柳的确這樣說過。

但想着這不過隻是幾天的時間，一小塊的鴨子就加了五文錢，五文錢都能買半斤肉了，在這裏，若是算起來，卻是連一塊很小的鴨肉都買不到，實在不太劃算。

客人想了想，便擡腳打算走人。

曹氏見狀，立馬出聲喊住那個客人：“這位大叔，雖然我們今兒的價格是貴了些，但是你可以都得一樣東西啊，你看這邊的鹵味，我們原本是賣十文錢一斤，若是你一起買了的話，我們等于這烤鴨還降了價。”

客人聞言，又停住腳步，往那邊的豬下水看了看，随即又皺着眉頭道：“你說的鹵味是這個？”

“是，是，你别看這豬下水不好看，但炒出來的味道可是實在不錯，你看這碗菜就是我們炒出來，味道可是比豬肉沒得差，不信，你嘗嘗試。”曹氏說着，還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豬大腸遞給客人。

那客人起初聽了曹氏的話，倒也沒什麽反應，還有些好奇打量着那些鹵好的豬大腸，像是在考慮這多花幾文錢，買這東西回去值不值，但後來聽見曹氏不小心說出豬下水幾個字後，他立馬一臉嫌棄的擺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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