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先是瞟了四妮一眼,看四妮低頭不說話了,才看着楊柳笑道:“留下來好,那小子來了,柳兒也能在家多住一陣子。”
微頓了下,她又一臉慈愛的摸着楊柳的頭說:“我可是有一陣子沒見着我柳兒了,今年還是年正月的時候柳兒回來過一趟,卻不到半個時辰便走了,都沒來得及陪奶好好說會話。”
楊柳上輩子從未和人如此親近過,這輩子有待她如此好的親人,心裏暖暖的,偎在黃氏懷裏,甜甜的笑着:“奶,這回能陪你,娘和那邊嬸娘說好了,說是等大哥定完親才回去呢。”
說起這個大哥,楊柳心裏有些納悶,她記得在白家的時候,菊花和荷花他們都說她是家裏的長女,怎麽又突然冒出來一個大哥呢,難道她們口中的長女指的是家中最大的女兒,而不是家裏的老大,是自己誤會了?
楊柳想着,還是試探着問了一句:“對了,奶,和大哥定親的是哪家的閨女?大哥今兒咋不在家呢?”
聽了楊柳的話,黃氏的臉色微變,遲疑了一會,才歎了口氣:“哎,那什麽大哥定親的事情不說也罷,說起來心煩,這本就不是咱們老楊家的種,辦個親事卻想掏去咱老楊家這麽些年省吃儉用的家底,這算的哪門子道理喲。”
曹氏聞言,也輕聲歎了口氣,接着神情頗是無奈的勸着黃氏:“娘,不能這樣說,他前幾年既是過繼到咱家,便是咱家的兒子,這親事也該由咱們操辦。”
“不然,咱家會被村裏的人戳脊梁骨,說咱要兒子的時候便求着人要,自己家有兒子了一到要出錢的時候,便想把人給推出去。”
黃氏聞言,沒說什麽,遲了會,才微微颔首道:“話是這樣說沒錯,我倒也沒說不給他辦,實在是他定的這個親花費的太多了些,若真要按照他媳婦英子家裏的要求,我們家哪還能剩的下錢,那接柳兒回來的日子豈不是又要一拖再拖了?”
曹氏聽黃氏提起楊柳的事情,她伸手摸了摸楊柳的頭,微微思考一番後,才接話道:“這事情也隻是英子那邊這麽一說,也還沒最後定下來,還有的商量,等我和孩子他爹去到那邊看看再說,實在不行,便跟慶豐商量,看再尋尋别的姑娘成不。”
曹氏話音剛落,一旁的四妮突然錘了下桌子,一臉興奮的喊起來:“對,大嫂,我看咱們家幹脆給慶豐另尋别的姑娘,我可還真是不信了,咱家有錢娶不回媳婦,還非要娶那什麽英子。”
曹氏等人被四妮的捶桌子的動作吓了一跳,曹氏嗔着瞟了她一眼後,一臉爲難的開口:“哎,我也隻是這麽說說。要真是這般簡單,咱家哪裏還要這樣爲難呢,英子是慶豐在你堂叔家時便定下的媳婦,你那堂嫂子這幾日日日來咱家,誇那姑娘有多好多好,難道你還看不出她的心思麽?”
楊柳在邊上聽着曹氏他們幾人的話,大緻歸納出關于自己這個大哥的事情。
想是自己娘曹氏和江氏的情形有些相似,前幾胎都生的閨女,但江氏走運些,在第三胎的時候追了一個兒子。
自己娘頭卻連生了三個女兒,眼見曹氏的年紀越來越大,家裏人肯定着急了,便從什麽堂叔叔家的過繼了一個兒子回來,這兒子便是自家大哥慶豐。
雖是過繼來的,但既然來了家裏,便和自家的親生兒子沒什麽兩樣,如今慶豐到了要定親的年紀,楊家自然要爲他張羅。
但這姑娘家對自己這邊要求實在太多,依着楊家的家境承受不了這麽些東西,想着把這門親事給推掉,但慶豐媳婦又是他親生父母給他自幼定下的,這其中很自然便有了矛盾。
想着,楊柳便出聲問道:“娘,那閨女那邊要些啥東西呢,咱們家裏拿不出來麽,她要的東西是比一般人要的多麽?”
曹氏沒回話,四妮卻是拉着楊柳噼裏啪啦的說開了:“柳兒,這事你是不知道啊。比起一般人,那可是多了去了。”
“咱村裏一般人定個親至多是辦個酒席,男方給女方扯幾身好布料做衣服,再好點的了不起加件首飾,但那姑娘家一開口便是五兩銀子的禮金,一套全銀的首飾,那扯的布料還要是鎮上最好的,粗粗一算,這沒有十幾兩銀子肯定辦不齊整。”
“咱們家這些年一家人忙死忙活,省吃儉用不過也隻是存了二十來兩銀子,這被她一下子就掏出一半,哪裏有這種說法。”
楊柳見自己小姑說話又快又急,估摸着她說了這麽多話也口幹了,忙從院裏的小桌子上的茶水壺裏給她倒了杯水。
四妮接過水,遞給的楊柳一個贊許的眼神,想是終于有人能明白她的需要了。
四妮子“咕嘟咕嘟”喝完水,接着說:“而且我瞧着英子家裏的爹娘來說這些的時候好似覺得有些對不住我們,不太敢開口的模樣,倒是那堂嬸子一遍遍來說,說是啥咱們現在給多點,等姑娘嫁來咱們嫁,陪嫁也能多點,我看她是怕咱們家虧待了她兒子,想把咱們家一次給掏空。”
“她也不好好想想,這麽些年慶豐在咱家,咱家哪裏虧着他了,咱們家人有的他哪樣沒有了。”
“再說說慶豐,那也不是個好東西,他在咱家也有幾年了,咱家從沒虧了他,就算後來家裏有了大瓜小瓜也沒待薄過他,但他又咋對咱家的呢?”
“他明知道家裏沒幾個錢,卻愣是不阻止他那邊的爹娘和那英子家要的這麽些東西,依我看,指不定是他在偷摸跟人報信,說咱們家有多少錢,那些人才敢開這麽大的口。”
“照我說的,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咱們啥都不管了,我說大不了讓他繼續回去堂嬸子家,左右咱們家也不缺他這個兒子了。”
四妮說最後一句,黃氏擡手打了她一下,接着又看了看四周,最後才低聲喝道:“四妮,你咋就這麽多話呢,說話聲音還非的放這麽大,這話要是讓好事的人聽了又要嚼舌頭根子了。”
四妮不悅的撇撇嘴:“那你們說這事咋辦呢,萬一慶豐也和她們是一夥的,愣是開口要這些東西,那這親事還定不定呢?”
四妮這猜測雖然有些過,但保不準還真是這麽回事,不然那慶豐那媳婦的家裏哪敢開這麽大的口?
想到這個可能性,黃氏和曹氏對看一眼,都微微歎了口氣,也不知這事該如何是好。
楊柳這會已經完全清楚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她這才知道傳說中的包子性格是怎樣的。
這事情明擺着在這裏,明知道人提出的要求不合理,卻是爲了怕人舌頭根子,連句反對話都不敢說,她甚至敢肯定,到時萬一被人追的厲害,他們保不齊會真拿錢把那些東西給辦齊整。
楊柳看着自己的家人,心想這娘看着不弱啊,這姑姑也是個火爆性子啊,怎麽就由得人這樣欺負呢,真是……
楊柳氣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便也無奈的歎了口氣。
楊柳幾人的氣還沒歎完,突然從門口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喊聲:“喲,嬸子,滿倉媳婦這回都在家呢,正好,我正想跟你們說說慶豐的親事。”
曹氏幾人一聽這聲音,臉色微變,齊齊看向門口。
楊柳也跟着擡頭一看,隻見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婦人,扭着水桶般的腰從外頭走進來。
婦人身後還跟着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後生,身形削瘦,進院子的時候看着黃氏他們都在,朝黃氏喊了聲“奶,”接着又喊了曹氏一聲“娘”,瞧見楊柳的時候,先是稍稍愣了下,随即朝楊柳笑笑:“大妹啥時候回來的?”
楊柳猜這應當便是過繼來自家的大哥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朝慶豐笑笑,回道:“慶豐哥,我才回來沒多久……”
楊柳的話還沒說完,隻聽那婦人尖銳的嗓音又響了起來:“啥,你叫他慶豐哥?他是你親大哥,你爲啥叫他慶豐哥,你這麽喊是啥意思?”
楊柳知道這婦人必定是慶豐的親娘,聽她這說話的語氣裏甚是不悅,指不定是方才在門口偷聽了自家人聊天的那些話,這會不好明說,便故意找個由頭開吵。
正好,楊柳正爲自己家裏抱不忿呢,他們自己這會撞上來,那便讓她楊柳來會會她。
楊柳在婆家的時候不能表現的太強,怕被人懷疑,在這裏可不需要多顧及,若是家裏人問起來,她便說自家婆婆教的,想也沒人會懷疑。
但不等楊柳開口,曹氏忙輕拉了楊柳的胳膊一下,随即曹氏朝那婦人頗爲讨好的笑道:“咱家柳兒不常在家裏,她在家的時候慶豐還沒來家,她還不太認識慶豐呢。”
那知那婦人并不搭理曹氏語氣中的讨好,她瞟曹氏一眼,嗤笑一聲,道:“滿倉媳婦,你這在說笑話吧,都是一家人,她會不認識自家大哥?她是故意的麽?”
曹氏忙擺擺手,仍是百般讨好的笑着:“不,不是故意,這不就是随意那麽一喊麽。”
婦人朝曹氏冷哼一聲,斜眼睨着楊柳道:“那若是她心裏不這般想,咋會這樣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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