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苟命獨活


豆大的雨點子把天地砸個稀裏嘩啦,在雨中蹒跚而行的李斌,很是艱難,很是悲涼。

想起三天之前的那場災難,他的眼眶就像是被雨打進去一樣,濕漉漉的。

當時在階梯教室之外,王東割開自己的手腕,以鮮血吸引喪屍,在爲李斌赢得生機之後,他陡然一個躍身,從走廊的窗戶撞了出去。

玻璃碴子亂飛,不消一秒鍾,便聽到一記沉重的摔落之聲,左右喪屍見得王東跳了出去,他們也不猶豫,接二連三也跟着跳了出去,那場面就好像争先恐後尋死一樣。

接下來的事情,李斌并沒有勇氣去看,遲疑片刻之後,他在樓道樓裏瘋狂的奔跑起來,之前還一腔熱血的他,現在已經變成一隻小貓,處處驚恐,處處都會受到驚吓!

如果說秃頭老師的死,給李斌心裏造成了一股難言的震撼,那王東之死,便是徹底擊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英雄好漢也好,凡夫俗子也罷,都會有個繞不去的坎,而李斌的弱點是,他不敢相信王東會爲了救他而舍命,而他更不願意相信的是,王東真的已經死了!

分外鮮活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說死就死呢,李斌不信,所以當他狂奔到樓下,睜大雙眼想要瞅見王東站在地上,然後咧嘴大笑道:“你咋才來呢,我都等你半天了!”

如果真的能聽到這句話,李斌一定會涕淚齊下,嘴張鼻聳,然後嚎啕道:“麻痹的,你要吓死我啊!”

可惜的是,樓下并沒有王東的影子,百十具被摔斷腿腳的喪屍,圍聚一處,聳動着個腦袋,不知道在啃食什麽東西,而看他們的狀态,應該是享受了極大的美味。

旁邊四處,不少喪屍被摔碎了腦袋,胳膊腿四散,黑血腦髓遍地。

從五樓跳下來,饒是喪屍也扛不住,更何況是已經負傷的王東,想來那些喪屍腦袋正在啃食的東西,就應該是王東的屍體!

李斌眼前一黑,又馬上一白,無論如何他都不相信向來以打不死的小強自居的王東,竟然會真的會死掉,他絕對不相信!

百餘号的喪屍從五樓跳下來之後,沒有全乎的,摔碎腦袋的就有半數,餘下的也都斷手斷腳,或者直接從胸腔被豁開,雖然都沒有啥戰鬥力了,但是堆在一起,卻有如一座小山,駭人,且惡心!

此時此刻,李斌什麽都不想,他隻想能見到王東一個全乎臉,或者說根本就看不到他!

發了瘋似的李斌,瘋狂的沖向那群殘手斷腳的喪屍,不管不顧,像是淘金的礦工一樣,他隻要金子,不要石頭。

喪屍的殘屍一個個被扔了出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座小山終于被李斌掏空,而最底下卧着一具屍體,已經沒有全乎樣子了,隻剩下一副帶着肉屑的骨架,殘缺不全。

那骨架的五指裏,貼着一把沾滿黑血的鋼尺,二十公分長短,兩個手指寬窄,而這把鋼尺,足以說明一切。

李斌握着那把鋼尺,仰頭向天,心中的悲怆像是被放大鏡照過一樣,瞬間被無限放大。

他想哭,但是卻哭不出來,沉默良久之後,他隻對那具殘缺不全的骨架說了一句話,“你說的對,高曉慧的确是個綠茶婊,不值得我喜歡!”

古人雲,而今識得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李斌也大抵如此,悲憤過度,卻隻說了一句不太相幹的話,但這句話,已經足夠表達他和王東二人的兄弟情。

之後的事情,李斌想要埋了他兄弟的屍骨,但是樓下的屍體味道,吸引了不少的其他喪屍前來,李斌不能力敵,隻得慌張逃竄,而那把鋼尺,他留在了王東的手邊,算是美女配英雄,利器贈好漢了。

江北大學,算上教職員工和學生,總數超過一萬,而現在的情況是,整個江北大學怕是都已經淪陷了,完全變成喪屍的樂園。

李斌的體力早就耗盡,隻能像是一隻耗子一樣,躲着前前後後竄出來的喪屍。

三天的時間裏,他未進一滴水一粒米,遠遠瞅見喪屍,也隻能聞風而逃,他不敢進教學樓,不敢進學生宿舍,也不敢進大學食堂,所有的建築物,他都沒有勇氣闖進去,他怕一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沒有任何的物資和工具,他的苦難可想而知。他想要逃出這所大學,也許外面的情況會好一些,也許喪屍隻是小範圍内出現,國家或者國際相關組織正在積極組織營救,就像是所有世界上發生的大災大難一樣!

然而事情果真如此嗎?李斌并沒有檢驗的機會,因爲他根本就走不出這所大學。

前前後後都是密布的喪屍,遍布角落,不留死角,這個時候的李斌,已經完全沒有了和王東在一起時的勇氣與力量!

如果外界真的在組織力量營救剩餘幸存人員的話,那他李斌隻能在這個大學校園裏等,守株待兔,或許還有希望!

出于此種考慮,李斌躲在了學校小公園的景觀牆下,以那一塊從别處撿來的膠合闆掩蓋自己,企圖熬下去,直到生機來臨。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本準備消極待援的李斌,竟然被那具半眼喪屍識破,繼而事态便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上發展。

至于這種地步,李斌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他已經沒有機會選擇了,隻能走一步算一步,至于後路多長,他也不知道。

不過一想到前事,李斌還是止不住自己的心情。

熱淚攙和冷雨,人世間還有比這更悲怆的事情嗎?

有,熱淚流完之後,冷雨還未停息,胸腔裏絞肉鑽心,右腿膝蓋上的傷口疼痛難忍,李斌的困境還遠沒有結束!

雨越來越大,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不過這倒是一件好事,因爲雨水不停,那些喝水的喪屍就不會動。

挪騰了十幾分鍾,不過一千米遠近,而在雨中折騰的時間越久,李斌越感覺脊背、手臂等位置火辣辣的疼痛!

李斌沒有多想,他身上的傷确實不少,擦傷磨損遍身都是,而右腿膝蓋最重,而此時此刻他已經感覺不到右腿的存在了,完全水腫起來,難動分毫!

咬着牙,一步三停,李斌終于是挪到了食堂樓門口。

李斌原本打算借着這雨,趕快逃出這所大學,然而他的身體機能和體力都不夠,所以退而求其次,他想要先回到自己的宿舍樓裏,看看能不能弄一些自保的東西,但是前後走了個把小時,他徹底放棄了,隻能就近走到學校食堂裏。

食堂門口位置,立着一片一片密密麻麻的喪屍,有如晾曬的臘肉,粗目估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想來這些人都是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被喪屍攻擊,從而病變成喪屍的。這幾天下來,他們都應該盤踞左右,或者根本就待在食堂裏。

此番滂沱大雨一下,似乎所有的喪屍都被吸引了出來,紛紛像棍子一樣的立在雨中,口舌大張,喝雨不停。

天曉得這是什麽鬼怪,李斌已經不再思慮這其中的貓膩了,活下去才是要緊事。

淋在雨中,李斌對于之前的事情也釋然了不少,王東把活絡留給他,那他自然要把王東那份也活出來才不虧,所以他不能死,絕對不能輕易的死掉!

饒是李斌感覺自己的大半個身子都不聽使喚,他還是慢慢的把身子往食堂門口移去,生命不息,求生不止!

穿過密密麻麻如懸挂臘肉的喪屍陣,李斌前腳剛剛邁進食堂門口,後腳就栽倒了過去。

實在是太消耗體力,三天未食未水,鐵打的漢子都頂不住,但李斌還是堅持下來了,直到邁進食堂大門口的時候,他的意志才因爲體能的匮乏而崩倒!

食堂空曠無比,卻又淩亂非常,想來之前這裏應該發生過一些打鬥,應該是喪屍與正常人類的對弈,可惜後來,喪屍全面占據上風,而活人卻一個一個倒下去,雖然他們後來又都站了起來,但卻已經變成身如傀儡的喪屍了。

倒地的李斌,腦子還保持着一絲清醒,他知道自己的狀況,如果現在倒下不起,那他真的就再也起不來了。

回頭瞥見外面的喪屍,李斌沒有作任何的表情,隻是腦袋一擡,身子匍匐在地,慢悠悠,慢悠悠的往食堂後堂爬去。

一米八的身子拖在地上,好似一條長泥鳅,曳着一灘水迹,緩慢爬去。而細看之下,可以發現從他身上滴落而下的水迹,砸在食堂大廳裏的瓷磚上,隐約冒起滴滴答答的水泡。

而他爬過的痕迹,也隐約比别處的顔色更深更重!

李斌沒有發現任何端倪,瞪着兩隻已經腫成水泡一樣的眼睛,以手肘關節借力,拼命的往前爬去,他知道,食堂的後堂裏肯定剩有食物,先解決肚子問題,才有機會與可能整治身上的傷。

民以食爲天,誰人躲得過啊?

當初躲在膠合闆之下的李斌,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想要活下去,而人能否活下去,取決于有沒有足夠的食物,在喪屍橫行的光景裏,可不比和平年代,而沒有食物的話,即使沒有喪屍來咬,人也會被活活餓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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