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藥?
就在自己的腳下?
根本來不及細想,吉恩.傑夫屁滾尿流的趕回了陣地,還沒來得及向湯姆.漢尼斯報告,就着急上火的大聲咋呼起來,結果他的這種表現又把剛剛把陣地安置好的陸軍戰士們給吓得不輕,要不是湯姆.漢尼斯及時的站出來大聲下令,指不定就是一場大亂。而等到吉恩.傑夫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訴湯姆.漢尼斯的時候,陸軍少直接就忍不住一巴掌掴在了這名親信的臉上:
“你的腦子裏裝的都是大便?五噸炸藥?你當那是什麽?幹草?一點就着?這麽遠的距離,他們又怎麽引爆?你以爲他們都是爆破專家?”
“可是将軍……”
“如果他們真的有五噸炸藥埋在我們的腳下,又爲什麽告訴你?你這個蠢貨!”
“……”
是啊,有炸藥在自己腳下,中國人又爲什麽告訴自己?隻是爲了逼迫我們投降?那還不如直接引爆呢,那樣的話,五噸炸藥爆破的殺傷力之下,自己這支部隊立即就成了殘兵,什麽戰鬥力都沒了,到時候不也照樣隻有投降一條路可走?
想明白這其中的破綻,吉恩.傑夫差點兒懊惱的給自己腦袋來上一槍……這個人丢大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成爲整個美國軍方的笑柄,前途也肯定會從此“無亮”。
“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把他們全部殺光——”
少校急怒攻心,就差吐血,勸降不成也就罷了,還被敵人一句空話吓得半死,地球上還能有比他更倒黴、更好笑的軍人嗎?
“少校先生,在你們進行軍事行動之前,我希望你們能考慮到我們的意願!”不知道什麽時候,一身大清官服的陳蘭彬和耿奕兩人已經站在了一邊,神情嚴肅。
“我管你們去死,我一定要殺了那個家夥!殺了他——”吉恩.傑夫怒吼道。
“漢尼斯将軍,你的手下都是這種喜歡把自己的愚蠢歸罪到敵人頭上的人嗎?”陳蘭彬轉過頭又瞪向了湯姆.漢尼斯。
“公使閣下,這隻是一種很普通的情緒發洩,”湯姆.漢尼斯也有些惱火。吉恩.傑夫這家夥太丢人了,敵人說什麽居然都信,而且還把臉丢到了中國人的眼前,嗯,沒錯,陣地前面的那些中國人可以消滅,可自己這邊的兩個中國人就沒那麽好說了,這兩個家夥可是外交使節。
“情緒上的發洩?我看不像,這倒像是真情流露。”陳蘭彬冷哼了一聲,“将軍,我們現在就要過去,我不管你們有什麽計劃,在我們回來之前,我希望你都不要有所行動。”
“這個我不能保證。公使閣下,你要知道,戰場上的事情是很難說的。”湯姆.漢尼斯道。
“如果将軍閣下不能保證,那麽,我拒絕執行任何任務。”陳蘭彬身後轉出一個肥碩的身形,來自丹佛的市議員安吉洛先生再次上場。不過,雖然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議員兼牧場主的安吉洛也還是那麽的肥胖,但熟悉的人如果看到現在的他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爲,這位老兄相比起以前實在是太“苗條”了,至少瘦了幾十磅下去。不過想想,徒步從積雪覆蓋的内華達山裏走出來,想不瘦也不行啊。
“我也是這麽想的。”來自國務院的傑裏邁亞.布萊克也在一邊不停地點頭,安吉洛還有不少的肥肉可供消耗,他可就沒那麽幸運了,從山裏走出來,瘦得都快認不出原形了,原以爲還能在裏諾多呆一段時間休養休養,可沒想到中國人根本就不給機會,這讓他極其的着惱,又十分的郁悶,自然,原本就不怎麽上心的勸降活動他也就更加不願意執行了:“陳公使,我覺得您最好還是再等一會兒,等漢尼斯将軍他們發動了進攻,把那些中國人的氣焰打掉之後再去跟他們談吧,我想,他們到那個時候一定會更加聽勸。”
“如果對面的是美國人,布萊克先生,你也會這麽說嗎?”陳蘭彬反問道。
“當然,我當然會那麽說。”布萊克點頭道。
“布萊克先生,你不是一名合格的官員,因爲,你說話的時候神情很不自然。”耿奕在一邊取笑道。
“是嗎?随你怎麽說好了……”布萊克翻了個白眼兒,不再說話。他早就知道勸不動陳蘭彬,說真的,這一路走來,他在這位中國公使面前也沒沾到任何的便宜……這是很難想象的。要知道,在中國人面前,美國人的優勢顯而易見。可問題是,隻要他一提及中美兩國的現狀,陳蘭彬或者耿奕就會反過來提一提他們的任務,這立即就能讓他像吃了蒼蠅般膩歪。
“子安,你在這兒等着,老夫去會會那幫人。”陳蘭彬不再理會布萊克,甚至連湯姆.漢尼斯也不再理會,招呼了一聲耿奕,擡腿就向陣地前走去。耿奕在後面努了努嘴,似乎是想說什麽,但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
“金章哥,那、那是什麽人?”
陳蘭彬來了,來的非常有氣勢。他一沒騎馬,二沒坐車,純是走過來的。可就是這麽樣的走,卻比剛剛吉恩.傑夫走過來時的情形還要轟動……華工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們居然看到了大清的官員。在美國,在跟美國陸軍對峙的戰場上,他們居然看到了大清的官員?
“這是怎麽回事兒?”
“怎麽來了個當官的?”
“M的,你看那官步,可比當初老子在縣城看到的那個狗屁縣丞走的有氣勢多啦。肯定是個大官兒!”
“什麽狗屁的氣勢?一個老頭子,能有什麽氣勢?”
“美國人怎麽把大清的官兒給請來了?”
“這可怎麽辦?咱們不是連這當官的也打吧?”
“你還不知道這老頭兒是幹什麽的呢,怎麽知道就一定得打?”
“還能幹什麽?肯定是來勸咱們投降的。要不然怎麽站在白人那邊兒?”
“就是,這大清朝廷向來怕洋鬼子,如今咱們鬧的這麽大,美國人頭疼的緊,把他們找來跟咱們算帳也不是不可能。”
“那咱們怎麽辦?這可是朝廷的官兒。”
“朝廷的官兒又怎麽樣,該打照樣打,難不成投降送死?”
“就是,咱們要是降了,那些白人會饒得過咱們才怪。”
“不說别的,直接解送回國,就夠咱們受的。”
“可我老家還有不少父老鄉親啊,要是朝廷……”
“對啊……”
“這可怎麽辦是好?”
陣地上的華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居然都緊張起來。甚至就連被郭金章要求的要保持鎮靜,給唐人街的兄弟們豎立榜樣的科羅拉多華工們也有些不穩當了……這讓郭金章極爲震憾。原來,這所謂的大清朝廷,這弱的幾乎不能再弱,腦殘的幾乎不能再腦殘的清王朝,在這些離家十幾二十年,甚至更久的中國人的眼中,居然還有這樣的影響力?
“阿旺!”
不能這麽下去,郭金章想了想,猛得朝一邊的簡旺叫道。
“在!”簡旺立即就跑了過來。他們這是第一道塹壕,按郭金章兵命令,挖的比他們的身高都高出大半米,就是最高大的白人站在裏面踮着腳也隻能露出半個腦殼兒,所以根本就不用擔心在移動的時候會被對面看到,更不用擔心什麽冷槍了。當然,他們自己站在裏面的時候是要踩着凳子的。
“去,把那個老頭兒給我接過來。”郭金章道。
“接過來?”一邊的李阿生一怔,“不是開槍殺人?”
“人家又沒得罪我,我殺他幹嘛?老子又不是殺人狂魔。”郭金章翻了個白眼兒,又朝那越來越近的大清官員看了一眼:“老子倒要看看,這個老頭兒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
“老夫是大清帝國駐美利堅公使,姓陳名蘭彬,要見你們頭領!”
簡旺很快就按郭金章的命令把人給接到了陣地上,然後又送到了指揮部……不得不承認,數千年的官本位思想很是塑造了中國官員的優越感,即便是明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群什麽人,陳蘭彬依舊表現的非常矜持,甚至可以說是高傲,他甚至連正眼也沒給郭金章一下。
“我就是。”郭金章咧了咧嘴,轉過身去開始打量一邊桌上的地圖,也當作沒看到這老頭兒。
“老夫是來勸降的。”陳蘭彬直趨主題。
“條件!”
“條件?”
“當然了。沒條件誰會投降?”
郭金章難得甩過來一個眼神兒,很輕蔑的那種。
“當真好笑。爾等死到臨頭,居然還敢提什麽條件?當真可笑。”陳蘭彬冷笑不已。
“是啊,爾等死到臨頭,居然還自以爲勝券在握,确實可笑。”郭金章針鋒相對。
“郭金章!”
“老頭兒你知道我的名字?”
聽到陳蘭彬叫自己的名字,郭金章又轉過臉來看了這老頭一眼,結果隻得到了陳蘭彬冷冷地一哼:
“老頭兒?哼,若是在大清國,你見到本官先要下跪行禮!”
“可現在是在這兒。我如果讓你下跪行禮,你以爲你有拒絕的權力?”郭金章反過來譏諷道。
“……讓本官下跪?你倒是敢說。難道你就不怕我讓對面的軍隊把你們全部斬盡殺絕?”陳蘭彬陰聲問道。
“根據咱們漢語的語法,‘斬盡殺絕’這個詞語之中就已經包含了全部的意思,所以,你在前面又加了一個‘全部’,這完全就畫蛇添足……你老先生是考科舉出來的?花了多少銀子買的功名?”
“你說什麽?你居然說我……”是買的功名?
郭金章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頓時就讓駐美國公使氣得老臉通紅。
“老夫歲以優行貢京師,鹹豐元年中順天舉人,鹹豐三年以二甲七名中進士,拔爲翰林院庶吉士,充國史館纂修……誰敢說我的功名是買來的?”
“我剛剛不就說了嗎?”郭金章很無辜地縮了縮脖子。
“你……”陳蘭彬氣極:“豎子敢爾?”
“我怎麽不敢?你們大清朝廷都不敢惹的美國佬兒,老子該打就打,該殺就殺,現在還跟他們的陸軍都對上了,這一仗打完,他們的總統也得跟我好好說話……你一個小小的清廷公使,在我面前擺什麽架子?”郭金章白過去一眼。
“你……”
“生氣啦?”
“老夫,老夫……”
“阿旺,倒杯水,給老先生潤潤嗓子,順順氣兒!”看陳蘭彬一喘一喘的模樣,郭金章又朝簡旺吩咐道。
“噢!”簡旺應了一聲,提起一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就端到了陳蘭彬面前:“喝茶!”
“本官不喝!”陳蘭彬氣咻咻的,一屁股坐到了邊兒上。
“啧啧,怪不得那什麽大清朝這麽差勁兒,還大官兒呢,一點兒養氣的功夫都沒有。”郭金章失望地搖了搖頭:“對了,老頭兒,你這公使是幾品啊?”
“正三品!”陳蘭彬又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膛。
“啥?”
“正三品!”
“你确定?”
“廢話。”陳蘭彬再怒,“老夫以太常寺正卿銜領留美學生委員之職,又以宗人府丞銜領駐美國公使一職,這兩職皆爲正三品之銜,有何不可确定?”
“那你在清廷的地位怎麽樣?我是說你這三品官的地位……”郭金章又問道。
“三品?哼,想我大清,地大物博,人傑地靈,似我這等人物,直如過江之鲫……”
“據我所知,鲫魚都長不大,上了一斤都算是難得的。似你這等人物就像是過江之鲫,那不就是說……你那大清朝廷的人物都沒什麽了不起的,就連三品官這種高級官員也都見識淺薄,學問低陋,更談不上什麽斤兩?”
“你……”
過江之鲫怎麽能這麽解釋?陳蘭彬指着郭金章的手指不停顫抖,胸口更是難過的直欲吐血:
“你,你……孺子不可教也!”
“謝謝誇獎!”郭金章微微一笑,接着又把笑臉一收:“行了,不跟你打哈哈了……說實話吧,老頭兒,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老夫已經說過了,勸降!”對郭金章的突然轉變,陳蘭彬似乎也在預料之中,并沒有什麽詫異的表現,雖然依舊還有些喘,但氣呼呼的模樣卻也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别的了?”郭金章又問道。
“爾等與那美利堅之人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可相提并論之處,唯一優處,便是舊金山十數萬白人性命在手罷了。故此,美利堅總統海斯才使老夫前來勸降,所行目的,不過就是保全舊金山市民安然無恙,否則,爾等以爲還能在美利堅大軍追剿之下逃出生天?”陳蘭彬冷哼道。
“說話就好好說話,明明知道咱們都是沒讀過書的,你自己呢,又隻是買來的功名……”
“老夫沒買功名!”陳蘭彬一下子又跳了起來。
“好好好,沒買就沒買,嗯,你的功名也有些可疑……”
“你才可疑——”
“你這人……好好好,既不是買的,又不可疑,那你的功名是哪來的?”
“我……”是啊,既沒花錢買,又來的不可疑,自己的功名……順着郭金章“提示”,陳蘭彬很自然地就開始考慮自己的功名到底是從何而來,而緊接着,反映過來的老頭再次大怒:“混帳,老夫的功名自然是考來的。”
“嘿嘿嘿……”一直呆在旁邊沒插話的幾個人都在偷偷直樂。三品官,比之前大家最直觀的那些什麽巡檢、縣令都要大不知道多少級的大官,居然被郭金章這麽耍得滴滴轉?這麽看來,這大清的官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嘛。想想也是,這些家夥真要是了不起,大清朝還會整天被洋鬼子欺負的連還手都不敢?他們又何必背井離鄉的來到美國受苦受罪?
“我知道你的功名是考來的,多了不起似的,用得着這麽大聲?”郭金章同樣也翻了個白眼兒,似乎對陳蘭彬的态度很是不滿,“我說老陳你也是……不就是個三品官嘛,還宗人府丞?你……宗人府丞?”郭金章突然一怔,“宗人府,那不是管愛新覺羅那一家子爛貨的嗎?怎麽你……”
“你大膽——”居然敢稱呼愛新覺羅那一家子是“爛貨”?陳蘭彬一雙昏花的老眼直瞪着郭金章,那眼神,仿佛是想把眼前這個罪大惡極的家夥的心給穿透。
“我當然膽大。這還用說?而且我們這兒的每個人都是膽大包天的主兒,你不用驚訝。”對陳蘭彬的震怒,郭金章依舊是雲淡風輕,“我就是不明白,你……是漢人吧?”
“哼!”陳蘭彬冷哼一聲,别過了頭去。
“看來是漢人,滿人沒有姓陳的,頂了天就是個漢軍旗……可我就是不明白了,你一個漢人,怎麽當上了什麽宗人府丞?你管得了愛新覺羅氏?”郭金章又問道。
“……宗人府自有宗令、宗正主事,我等府丞之類,不過佐貳官員罷了。”算了、算了,天高皇帝遠,自己堂堂朝廷官員,何必跟這幫子反賊一般見識?陳蘭彬在國外多年,也算是見多識廣,知道在美國這樣的地方,所謂的皇室其實并不怎麽受人重視,眼前這些人又連強大的美國政府都不害怕,又怎麽會在乎遠在太平洋彼岸的大清皇族?所以,想通之後,深吸一口氣,便強自壓下了因爲郭金章那大不敬的言語而激蕩的心情。
“佐貳官員?是不是就是……打雜的?”
“……”陳蘭彬冷哼一聲,别過了頭去。
“不喜歡聽?看你這老頭兒,放不開……打雜的又怎麽樣?在宗人府打雜,那也比在外面當個縣令強啊,是不是?至少你出去之後,那些縣令知府什麽的肯定要對你客氣一點兒,宰相門前七品官,你還是皇帝門前的總管級别,三品呢……”郭金章笑道。
“你就想這麽一直取笑老夫?”陳蘭彬又轉過頭來,寒聲問道。
“怎麽是取笑了?就是開個玩笑,你們這些人也是……對了,老李最近怎麽樣?他幹什麽呢?”
“老李?”
“啊,李鴻章!”(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