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不夠,我看這兒有輛車,就直接套上了。”
押着埃弗農來到旅店後門的馬廄,郭金章沒有看到期待中的馬匹,反倒是隻看到了一輛馬車。肥大的車身,高高的木輪兒,還有前面已經套好的四匹馬……這**車他沒少見過,那種郵差專用的小型“貨車”,既負責送信什麽的,也能運一些貨物,還可以載人跑長短途,相當實用耐用。
“隻是這麽一輛馬車不夠坐八個人……”劉通福在一邊接着說道。
“就算夠也沒用,咱們不隻八個!”李阿生苦着臉指了指埃弗農,還有被簡旺等人押着蹲在馬車輪子邊兒上的保羅。郭金章已經說了,要用這兩個家夥當擋箭牌,自然不能還沒用就扔。
“那怎麽辦?”梁祖應急道。
“就沒别的了?”錢世德也向劉通福吼道。
“沒啦,就隻有四匹馬。”劉通福叫道。
“砰,砰!”
槍聲再次從旅店前面傳來,雖然因爲旅店中間隔着一堵牆,看不到人,但可以想象,那些牛仔已經沖進了前面的酒吧。
“怎麽辦?”
“等不及了。”侯南突然咬了咬牙,走到了前面,“都聽我的。金章,你當頭兒,帶着阿生、阿昌、阿旺,還有阿福先走,我跟阿德,還有阿祖斷後!”
“不行,要走一起走!”李阿生一聽就急了,“侯叔,你跟錢叔是咱們領頭的,沒了你們,以後怎麽辦?”
“是啊,候叔,你可不能留下。”劉通福也叫道。
“我已經沒了一個叔了,不能再把你們留在這兒。”郭金章看了侯南一眼,想了一下,又向前幾步拿槍抵到了埃弗農的腦袋上,“你欠我們很多錢,現在,給你一個機會還債……”
“不不不,我不要這個機會,我不要……”埃弗農頓時吓得面無人色,一邊搖頭一邊兒使勁兒地往後縮。他雖然不知道郭金章爲什麽會找上自己,可這個時候,聽到外面漸行漸近的槍聲,隻要不是弱智就知道這家夥是想讓他做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不久前他可是親眼看到那些牛仔從街上向華工聚居區殺過去的,差不多有上百人,現在這些人開着槍圍過來,隻要一不小心就是慘死的下場,他怎麽敢接這個什麽機會?
“其實我也不想給你這個機會,可惜你沒有選擇!”郭金章微微冷哼了一聲,又朝劉通福和簡旺等人一招手:“把他們捆起來!”
“不不不,不要動我,我不要——”
“我隻是個打工的,我沒有克扣過你們的工錢,不關我的事兒……”
曾經在自己面前柔軟得像是剛出爐的烤面包一樣的中國人突然變得如狼似虎,埃弗農和保羅兩人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尤其是這些人還拿那冷冰冰的槍管對着他們,更是讓兩人心膽俱裂,隻想掙紮着逃脫,可是那畢竟是槍……不管再怎麽不願意,他們都沒能逃脫掉被捆綁的命運。
……
“轟!”
郭金章沖進旅店,又朝裏面扔了一捆炸藥,引起了一大片槍聲,但是,槍聲雖然密集,卻沒有再繼續靠近!
“把他們倆捆在一起,拴在門口,當擋箭牌!……弄好,把臉朝向敵人。”郭金章很快又退了回來,又向簡旺等人吩咐道。
“好嘞!”
簡旺和劉通福立刻地按照他的指令行動起來。很快,埃弗農,還有保羅兩人就肩靠肩地綁在了通向旅店前面的門框上。
而這時,槍聲又一次開始向後院兒接近。
“不要開火,我是埃弗農,旅店老闆。我是白人,不要開槍!”
“我們在裏面。不要打,不要打……”
“……”
前面沒有回音,但槍聲明顯稀疏了一些。看到這個情形,郭金章卻突然朝衆人吩咐:
“開火!”
“看不見人怎麽開火?”李阿生叫道:“咱們子彈不多,不能浪費!”
“知道!”郭金章朝天放了一槍,轉頭瞪了他一眼:“我不傻。讓你開槍就開槍,别在那兒充什麽内行!”
“你……”
“别争了。阿生,開槍!”候南躲在埃弗農身後朝旅店裏面随便放了一槍,又勸解道。
“砰!”
“砰,砰砰砰!”
見候南都聽郭金章的吩咐,其他人也不再說什麽,紛紛對着旅店裏面開槍,一時間,旅店裏被打得木屑紛飛,亂成一團。本來,旅店中間有一堵牆,隔開了後面的旅店和前面的酒吧,但那隻是一堵木闆牆,根本就沒有多厚。結果,在猛烈的對射之後,立時被打成了篩子一樣,滿是彈孔。而被捆着面對酒吧方向的埃弗農看到這一情形,害怕之餘又忍不住悲憤莫名:
“這是我的店……我的店,是我的店!你們不能這樣。”
“别開槍,我們還在裏面。我們被擋在他們前面了。别開槍!”保羅也是駭得不停大叫。酒保頭一次發現,原來跟黃種人住得這麽近是如此的危險。這根本兒就是在玩命,而且還不是自己玩兒,而是被别人玩兒自己的命!
“我要辭職,我再也不在這兒幹了。我要回東部去!”
“不要打了,我的旅店已經快被你們打爛了!你們這群白癡……”
……
“很好,接着叫,有多悲慘就叫多悲慘。不許停,聽到沒有?”
埃弗農和保羅的悲鳴和辱罵顯示了兩人的恐懼和傷心,可郭金章卻很高興,他躲在兩人身後,拿槍分别在兩人的後腦勺兒上頂了一下,又吩咐道。
“不要開槍,他們在我們身後——”埃弗農聽話的大吼。
“很好,繼續!”
郭金章得意地笑了一下,偷偷拿出了兩根兒木棍兒,挺細,也挺長,然後頂在了兩人的背後……
“一直不停的叫,不然直接斃了你們。……大家繼續射擊,阿旺,扔顆炸藥過去,給對面提提神兒!”
“好嘞!”
……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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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射擊,不要管裏面的人,射擊!”
“隊長,裏面有白人!”
“那是他們的盾牌,你們如果停止射擊,他們就會以爲盾牌很有用,肯定會推着被當作人質的白人沖出來的,你們能擋得住他們的炸藥嗎?”
“可那是白人!”
“那就打偏一點兒,或者朝天射擊!你這個白癡,反正就是要吓住他們,不能讓那些黃種人沖出來。他們有炸藥!”
“砰,砰,砰砰……”
一陣密集的射擊,但再沒有一發子彈打中中間那堵木牆。
“這家旅店有沒有後門兒?”
“不用你操心,我已經派人去後面了,他們跑不了!”
斯普林捏着自己的手槍,靠在兩張桌子構成的防線後面不停地向旅店後面張望……剛剛的交火讓他非常的憋屈。夏洛特怪他沒能組織好民兵阻擋那些中國人的進攻是無能的表現,差點兒就要撤了他,可是這能怪他嗎?那些中國人雖然有炸藥,可那畢竟隻是炸藥,不是炸彈,殺傷力其實很有限,尤其是還是在開闊地帶,就算對方不停的投擲,隻要穩住了陣腳小心射擊,完全可以輕松的取得勝利。可是,先跑的是市長本人啊……他還能說什麽?
“我不會讓你們跑掉的,絕對不會。”
斯普林咬着牙,又露出頭向後看了一眼,恰在這時,
“轟——”
一聲巨響從旅店後院兒響了起來。
“可惡!”一名牛仔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這幫黃皮猴子就隻知道用炸藥,難道他們就不會别的了嗎?”
“聽說炸藥是從警察局弄的。那幫警察要那麽多炸藥幹嘛?”斯普林身邊有人不解地問道。本來,抓捕華工對他們來說隻是一件小事兒,一下子派這麽多人,固然是因爲市長的錢被搶了,可更主要的則是想不放跑一個華工。可現在,就是因爲那些華工手裏的炸藥,讓他們損兵折将之餘,居然難得寸近,實在是讓一向在黃種人面前優越慣了的他們郁悶不已。
“我怎麽知道他們想幹什麽?或許是他們想要搶劫銀行,用炸藥炸開銀行的保險櫃,誰知道呢?”斯普林不耐煩地說道。
“後面會不會被那些家夥用炸藥沖開?”
“應該不會。後面隻有一條街,而且很長,我讓那些混蛋堵在兩側,那些黃種人不可能把炸藥扔得那麽遠!”
“轟!”
又是一聲巨響,又是在旅店的後院方向傳來的,緊接着,又是一陣密集的槍聲!
“他們果然還在後面,沒能跑出去!”斯普林根據爆炸的聲音來源判斷了一下,嘴角露出了笑容:“外行就是外行,不論他們再怎麽狡猾和兇悍,都還隻是外行。以爲用炸藥就可以暢通無阻了,真以爲那是大炮嗎?”
“我們現在怎麽辦,隊長?”旁邊有人問道。
“……所有人準備,朝裏沖!”
“不要——”
“他們還在我們身後!”
“什麽?……停下,快回來!”
沒想到前面還有人。斯普林吓了一大跳,剛剛冒出的身子又趕緊縮了回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命令剛剛把裏面的埃弗農和保羅給吓了個半死,兩人還能感覺得到身後那“冷冰冰的槍口”,所以一聽到他的命令就立即不管不顧地大叫,生怕自己被交火的子彈打出什麽洞洞來。
“可惡的家夥,他們想引誘我們出擊……”斯普林躲回桌子後面又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他簡直不敢想象,萬一他剛才直接就那麽沖過去,會不會被那些華工的冷槍打死,當然,以對方的習慣,他更有可能被炸飛。
“這可怎麽辦?就這麽僵持嗎?”
“不能着急,對方很狡猾!”斯普林長出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不要着急向裏沖!射擊,繼續射擊。他們的子彈不多,又不知道節省!我們就跟他們耗光……等他們的炸藥用光了,再沖進去活捉他們!”
“這樣行嗎?他們很狡猾……”
“狡猾又怎麽樣?隻要他們一直躲在裏面,就隻有死路一條。這裏可是丹佛,是我們的世界。”
“……”沒錯,這裏是丹佛,是白人的世界。牛仔們忍不住吼了起來。
“我要把這些黃皮猴子抓起來,把所有的懲罰手段都用上一遍,最後再處死!”
“對。就這麽幹。”
“都給我閉嘴,注意前面!”
牛仔們想得很簡單,隻想着能夠抓到裏面的華工就行,可身爲頭領的斯普林卻不敢太過輕松,注意力幾乎完全部集中了起來……後院方向的槍聲未絕,可前後院能道之間的那堵破木牆後面,他卻發現依稀有人影在晃動,雖然分不清到底是剛剛提醒他的白人人質還是那些黃種人,可他甯願相信是敵人。
“後面已經派過了人去,他們肯定跑不出去,既然有人質,那麽,對方肯定會想從前面沖出來。”斯普林仔細判斷了一下,“所有人找好掩體,小心炸藥……隻要有人一露頭兒,就給我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