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胡思亂想!”郭金章的表情依舊淡淡的,看不出什麽喜怒哀樂,“錢叔你就把我的話轉告給大家夥兒,讓大家最好是早點兒離開丹佛……這不是什麽好地方。真的不是!”
“這是不是好地方大家夥兒都知道。可是,金章,你可先萬别瞎想什麽啊!”錢世德不自覺地帶了些求懇的語氣,“這兒不是咱們的地方,那些白人可不是好惹的……”
“那咱們華人就好惹?”郭金章輕輕冷哼了一聲,“你知不知道,其實就是因爲咱們平時太軟弱,總是讓來讓去,所以那些白人才會步步緊逼……錢叔,這種日子我過不下去,真的過不下去了!”
“金章……”
“行了,錢叔,你回去吧。讓大家趕緊搬……時間不等人!”
郭金章說完就轉過身,躺倒在地上……錢世德在外面看着,張了張嘴,卻終于沒能再說出什麽,隻是歎氣搖頭,無奈地離去。可是,雖然離開了,錢世德卻并沒有把郭金章的話放在心上……
“一個毛頭小子,還不到二十,嘴上沒毛,又被關在監獄裏,能幹得了什麽?”
“還想報仇?老子也想!可事情哪有那麽容易……”
“畢竟是年青人,火氣大,就隻剩下一個親人,還被人打死了,一時想不開,這也是情理,還是等人放出來以後再好好勸一勸吧!”
華工們的一些人聽到錢世德的轉述後,同樣也是這麽想的。雖然爲郭金章的遭遇感到悲哀,可是,也僅僅隻是悲哀,頂多就是再加一點兒同情。他們從不認爲,在他們現在所居住的這個國度,華人有任何反抗白人的可能性,沒一點兒可能。
……
郭金章自己也覺得這不太可能,他也覺得自己應該理智一些,不能因爲一個便宜叔叔的死亡,就把自己,甚至是其他的那些華工置于險地。雖然他也知道,郭長義生前對他就像是親兒子,可是,他的靈魂畢竟不真的是原本的那個郭金章。
可是,不論他怎麽控制,卻始終無法控制那一股莫名的情緒……從得知郭長義身死的那一刻起,尤其是在得知郭長義是死于白人的襲擊,而且還是數千名白人的群體襲擊,他的心裏就募然爆發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暴虐。
那一刻,他恨不得把整個美利堅合衆國化爲一片灰燼,把全美國所有的白人都千刀萬剮……就像當初在縣城裏看到的那些反賊一樣,砍掉腦袋,再挂到旗杆上風幹!
縣城?
那一刻,郭金章很莫名其妙……他什麽時候去過縣城?而且還是一個有着古色古香的青磚城牆的縣城?不管是0世紀後期,還是1世紀初,都不可能有那麽破舊的縣城,到處都髒兮兮的,老百姓一個個都留着辮子,臉上的表情死闆呆滞,隻有在劊子手猛得剁下一顆顆人頭的時候,才會閃過那麽一絲絲的興奮……新中國的老百姓怎麽會有這種惡趣味?
但是很快,他知道了這種情緒的出處!
郭金章!
他的那個前任!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來自前任那個郭金章的所見所聞,當然,還有感情!
郭金章感到很恐怖!
一年多了,自從他的靈魂來到這具同名同姓的軀體之後,前任的那個郭金章就再沒有出現過,他也一直以爲對方已經消失,可沒想到……理智告訴他,郭長義雖然對他很好,當親兒子一樣,可他也不應該去想報仇這麽危險的事情,因爲後果太可怕了。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分析,他的報仇的想法都沒有任何的可行性。然而,他的大腦越冷靜,對事情分析的越清楚,他的心就越發的暴躁,那股暴虐的情緒也就越加的劇烈!似乎,他的心髒随時都有可能爆炸!
但奇怪的是,現任的理智與前任的感情的較量雖然讓他倍受煎熬,或者了感到難以名狀的痛苦,在外表上卻怎麽也看不出來,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表情……很平淡,仿佛一座雕像,沒有任何感情的波動!
比那些藝術家雕出來的石頭還平靜!
“老天,這種情況,老子居然還能想到那些狗屁藝術家?……我,我這到底是怎麽啦?”郭金章漠然擡頭看向監獄的天花闆……自己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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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0年11月日!
這一天發生了一件大事。許多年以後,丹佛的市民,甚至是整個科羅拉多州,乃至全美國的人都把這一天當作了一個極爲重要的日子。這一天,就是後來丹佛市的“蒙難日”!
但是,在1880年,沒有人知道這個日子會有多麽的特殊。即便是身爲見證者的諸多丹佛市民,也僅僅隻是把這一天當作了一個較爲有意思的一天而已。因爲,在這一天,丹佛市地方法院将就一起“華工縱火案”進行審判!
主審法官弗雷德裏·克爾也并不知道自己并不怎麽重視,甚至隻是視爲一場遊戲的審判将會被寫入曆史,他隻是像往常一樣,戴上假發,穿上法官袍,然後裝模作樣的抱着一份兒厚厚的卷宗上了法庭!
……
“現在開庭,先生們!”
“啪!”
木槌輕輕地敲在桌子上,卻讓原本像是菜市場一樣的法庭頓時安靜了下來。克爾法官對此很滿意,微微擡頭掃視了一下法**下……此時的丹佛還遠沒有後世那麽有名,更加沒有後世那樣的規模,所以地方法院也很簡陋,除了法院工作人員應有的一些席位,聽衆席就隻有少少的三排長椅……而現在,這些長椅上卻擠滿了各色人等,這些人都是白人。不過,克爾法官的眼神兒還是蠻好,雖然被眼前的白人擋住了大部分視線,他還是很快就發現了角落裏的那些留着辮子的黃種人!
“可憐的家夥們,他們還不知道他們将要遭受怎樣的災難……不過這又關我什麽事?誰叫他們是黃種人,一個讓人厭惡的種族,比那些黑鬼還要讓人讨厭!”
克爾暗暗撇了撇嘴,再次輕輕敲了一下木槌:
“帶罪犯!”
……
“黃皮猴子,滾出丹佛,滾出科羅拉多!”
“去死吧,黃種人!”
“哇哦,你們看到那條豬尾巴了嗎?……”
“當然看到了!而且我還知道那條豬尾巴的用處……是爲了在絞死他們的時候免得浪費繩子!”
“哈哈哈,你說得太對了!”
“黃皮猴子都應該被絞死,或者送進馬戲團!”
“金章!”
“金章,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
……
郭金章很快就被警察們帶了進來,而他一出現,立即就獲得了一陣噓聲……這個年代的白人其實沒什麽素質,謾罵譏笑之餘,有些女人甚至還向着他遠遠地吐了幾口口水!唯一一群支持他的,卻被那些白人蓄意地擠到了一邊的侯南等人……雖然明知道法庭不會在乎他們這些華人,可他們還是來了,隻是爲了給郭金章一點點的聲援和支持。不過,侯南等人顯然非是低估了法庭裏的壓力,不僅僅是法官的無視,還有那些白人……幾乎可以肯定的說,如果這裏不是法庭,一場鬥毆就又要發生了。不過,法**的情形并沒能影響到郭金章,在被告席站定後,他看了克爾一眼,便大聲說道:
“法官先生,我要抗議!”
“抗議?”克爾愣了一下,旋即玩味兒地笑了起來。他覺得挺有意思。在這種情況下,這個黃種人居然還想抗議?“你想抗議什麽?年青人,你要知道,你現在隻是一名在押的被告,權利非常有限!”
“在法庭沒有做出最終判決之前,我頂多隻是一名嫌疑犯,而并不是什麽罪犯!所以,對法官先生你剛才的用辭,我有權提出抗議,并質疑你身爲一名法官的公正性。所以,我現在抗議你的不公正,并請你退出此案!同時,我還要向更高一級的法院提起申訴,質疑你身爲一名法官的公正性,并要求他們取消你做爲一名法官的資格!”
“……”
全場愣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