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闆爲了保持這脆弱的和諧局面,刻意回避了一系列敏感問題。
但毛等人卻恰恰相反,在他們看來在正式合作之前,必須要把所有的問題談清楚、談明白、談透徹。就算求同存異,也得把那個“異”放到陽光下曬一曬,省得将來因爲這樣或那樣的原因産生分歧。
毫無疑問,這就是宴請胡文虎、榮一心、虞少明、黃長水以及吳天的真正原因。
昨天下午在劉s奇小院裏與李老闆的那番談話讓毛很受觸動,經過一番權衡後,毅然在邀請名單上加上了琉球共和國外交部長管文葉、财政部長邵華強。連李老闆的秘書朱明,都帶着幾大箱資料,随衆人來到了這座小山村。
爲了表示**方面的誠意,衆人抵達後李k農将軍就通知海外華人代表可以在西柏坡架設電台,以便他們與琉台南三地保存聯系。
**的這一舉措讓胡文虎等人很是震驚,要知道這裏可是**中央的所在地。一旦将位置暴露給國民政府,那駐紮在北平的國民政府空軍,就會毫不猶豫的對此進行大規模空襲。
晚宴很豐盛,從**手裏繳獲的美國罐頭、太行山特有的野味、山澗中鮮美的小魚……通通出現在幾張桌子拼起來的餐桌上。周公還真是海量,不但頻頻給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敬酒,還不時的替毛擋下海外華人的圍攻。
如果晚宴就此結束,那可以稱之爲賓主盡歡。
然而,酒足飯飽之後,警衛員們就迅速撤去了餐桌上的飯菜。**高層與海外華人的第一次高端會談,由此拉開了帷幕。
手搖發電機提供電源的電燈光線很昏暗,不得不借助幾盞油燈來确保會談間的照明。一圈香煙散完後,毛就指了指一邊煽扇子的李老闆,微笑着說道:“在各位朋友來西柏坡之前,李先生就直言不諱的告訴我,諸位此行的心情很複雜、很矛盾,對我黨的許多綱領很反感,對我黨政策的延續性也有許多擔憂。
這是好事兒嘛這證明了各位雖身居海外,但一直心系祖國,一直關注着我們**的發展。可以說是對我們的一種關心,生怕我們犯這樣或那樣的錯誤,走一些完全可以避免的彎路。”
毛點上了香煙,繼續說道:“今天就是個機會,請各位開誠布公的道出擔憂,指出我黨政策上的不足。還請各位暢所欲言,我們真誠歡迎各位朋友的批評與指正。”
海外華人代表團真是一個奇怪的組合,年過五十的胡文虎擔任互助會秘書長并不令人奇怪。畢竟他在海外華人中有着驚人的影響力,爲支援國内的抗戰,幾乎做到了傾家蕩産的境地。
而榮一心擔任海外華人基金會主席就有點匪夷所思了,盡管他在組建大中華建設集團中的成就有目共睹。但在毛周劉等人的眼裏,無論資曆還是年齡,榮一心都沒資格擔此重任。
琉球共和國外長管文葉更是一個無名小卒,他與商務部部長虞少明一樣,都是财政部長邵華強教授的學生。然而,他們卻與老師平起平坐,同爲琉球共和國部長級官員。
如果南華共和國還沒有成立,那坐在最末位的黃長水根本就沒人認識。因爲在此之前,他隻是雅加達一家華人報紙的記者,現在卻成了如假包換的南華外長。
接受毛的宴請,對胡文虎來說還真沒什麽,要知道他可是拍個蔣總統肩膀的人。與毛這位反*政*府組織領袖會談,胡文虎不但沒有一絲壓力,甚至還有幾分優越感。
琉台南三地的政策很明确,那就是花錢買平安,确保台灣的安全。隻有台灣安全了,才能就近遏制日本的發展。兩天來的會談,**方面已默認了“一國兩制”這一事實。胡文虎可不想因爲主義之争,破壞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關系,便微笑着說道:“毛先生,盡管我們之間有着許多分歧,甚至還有着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但在國家和民族的利益上,我們已達成了共識。
就像您無法改變我們的價值觀一樣,我們也從未想過把我們的價值觀,強加到您的頭上。所以我認爲這些問題并不重要,與其抖出來影響雙方關系,還不如擱置争議,在互惠互利、互相尊重的基礎上共同發展。”
琉台南三地以及海外華人互助會能發展成現在這樣,靠的就是合作精神。與資本家合作、與西方國家合作、與知識分子合作、甚至與蘇聯合作;而**的發展軌迹則是鬥争,一直在生死存亡的邊緣遊走,通過不懈的鬥争才能發展壯大到如此程度。
周e來哪能不明白兩者之間巨大的差異,但還是真誠的說道:“胡先生,今天的談話不作記錄,不會影響到貴我雙方的合作。出了這個門,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是我們**人的作風。還希望諸位能坦誠相待,暢所欲言。”
這也許是個機會想到**的城市政策比較溫和,蘇聯對**的影響還沒深入到那一步,李老闆便點頭說道:“胡秘書長,我們應該相信**人的胸襟,大家還是有什麽說什麽吧”
“博文說的對我們**人這點胸襟還是有的。”毛點了點頭後,随即異常嚴肅的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各位有好的建議,我們一定會虛心采納。對我黨或我個人的擔憂,我也一定會給大家個滿意的交代。”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胡文虎便不再堅持,而是回過頭去,對管文葉說道:“管部長,你先開始吧。”
“啪啪啪”管文葉剛站了起來劉葉、聶、薄等人就給他送上了熱烈的掌聲。
“尊敬的毛先生、周先生,還有各位**的朋友,在擔任琉球共和國外交部長之前,我是東海聯大國際政治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員。”管文葉環視了下衆人後,侃侃而談道:“對**研究是我們在對日研究外最重要的一個課題。
雖然我們之間接觸的比較少,我也不是一個**員。但對貴黨的綱領、方針、政策以及曆史,并不是一無所知。既然有這個機會,那我就以一名研究人員的身份,向各位請教幾個問題。”
東海大學國際政治研究所是琉台南三地的政治智囊,對國際局勢的把握程度是**望塵莫及的。對這個研究機構一直感興趣的m主席,可不認爲管文葉是那種隻看過幾本**書籍,就跑出來班門弄斧的角色。立即抓起了紙筆,點頭說道:“管先生有什麽問題盡管提,我們一定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謝,謝謝毛先生。”管文葉咬咬牙,毅然說道:“毛先生,從貴黨的最終目标和最高綱領上來看,是要實現**。而貴黨宣傳的口徑與毛先生您的新民主主義理論一樣,都說要先實現三民主義,等實現了工業化之後才能實現**。”
“是的,這一點很明确,我們從不掩飾我們的最終目标。”
管文葉點了點頭,随即話鋒一轉,問道:“毛先生,可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隻需要三民主義,你們搞**是不是有點過頭了?”
不得不承認,管文葉的問題精銳到了極點。會議室裏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衆人緊盯着毛,想知道他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首先我得承認老百姓的政治覺悟還沒那麽高,集體主義精神和物質條件,也沒達到實現**的基礎。所以我們才把**定爲最終目标,而現在則實行符合國情的新民主主義。”
毛沉思了片刻後,繼續說道:“我黨之所以能得到廣大人民群衆的擁護,就是因爲我們是讓人民當家作主的政黨,**解放軍更是勞苦大衆的子弟兵。我相信等各方面條件都成熟了,人民群衆會希望實現**的。”
“那這個新民主主義的過渡期是多長時間?”毛的話音剛落,管文葉就追問道。
毛環視了下衆人,微笑着說道:“打敗國民黨的**統治是第一步,新政權成立後還需要進行工業化建設。隻有等物質基礎達到了各取所需的條件,我們才能進入**。打敗國民黨反動派需要時間,建設國家也需要時間,這一切都具有着許多不确定性,所以我現在還真無法給你一個準确的時間表。”
從這番話裏可以聽出,現在的毛還是很務實的。這讓李老闆非常之欣慰,暗想如果這樣發展下去,那中國就不會出現曆史上那一幕幕悲劇了。
李老闆還未反應過來,管文葉就繼續說道:“毛先生,據我所知,貴黨對待事物的态度是實事求是,我是不是可以認爲,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
“是的,失敗是成功之母。無論社會的進步,還是科技的發展,都是建立在不斷實踐的基礎之上。”毛點上了一根香煙後,繼續說道:“就像琉台兩地的品質管理一樣,是通過一系列失敗,交出了巨額的學費,才讓琉台兩地的産品質量得到了保證。
你們實踐過了,所以品質管理标準成了工業水平提高的真理。而我們則可以吸取你們的經驗教訓,少走一些彎路,爲國家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損失。”
管文葉點了點頭,笑道:“謝謝,謝謝毛先生能如此評價我們的品質管理體系。您放心,我們不會要求貴方平攤學費的。”
衆人頓時哄笑了起來,毛更是拍了拍口袋,哈哈大笑道:“管先生,我現在是囊中羞澀,分文不名啊。就算想讓我分攤,我也沒錢給哦。”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管文葉,待衆人笑問之後,便話鋒一轉,異常嚴肅的說道:“毛先生,既然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那未經任何檢驗的**,我是不是可以認定爲不是真理,隻是一個美好的理想呢?”
轉了一大圈,原來埋伏打在這裏,李老闆發現“影子内閣”還真沒有選錯接替人。但凡是都得講個度,如果再讓他這麽糾纏下去,讓毛下不了台,那必然會影響到雙方的合作。
不等毛開口,李老闆就當機立斷的說道:“任何真理都是要通過實踐才能檢驗出來的,如果不去嘗試,不經過無數次的失敗,怎麽可能驗證出真理?各取所需,人人平等,**理想沒什麽不好嘛。如果真有哪個國家實現了**,我李浩第一個申請移民。”
毛回過頭來,笑吟吟的看着李老闆,問道:“博文,你真是這麽想的?”
“這還能有假?”李老闆重重的點了下頭,意味深長的說道:“要什麽有什麽,**簡直就是天堂,那麽好的地方我爲什麽不去?不過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不然還是會有矛盾的。”
一直不吭聲的周e來,立即問道:“什麽問題?”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不能解決長相的問題,那誰娶漂亮媳婦?誰嫁英俊的小夥?”
這麽嚴肅的話題,被李老闆這番胡攪蠻纏給搞砸了。管文葉不得不苦笑着說道:“李先生,這個問題也不是沒辦法解決。”
“什麽辦法?”李老闆擡起頭來,饒有興趣的問道。
“第一種辦法就是整容,雖然有點疼痛,但也能解決這個問題。”管文葉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第二種辦法就得學納粹,在進入**之前,讓容貌較好的男女結婚,以便能生出長相合格的下一代。”
商務部長虞少明再也忍不住了,立即笑罵道:“李先生,引用毛先生著作裏的話說,你這就是低級趣味。當人們的思想覺悟達到一定程度之後,這些都不是什麽問題。”
“兩碼事兒,這是兩碼事兒如果一個人連愛美之心都沒了,那與六根清淨的和尚有什麽區别?”李老闆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這是人的本性,跟思想覺悟沒什麽關系。如果讓我整天面對着一個其醜無比的女人,而其他同志卻有個如花似玉的老婆,那我幹脆死了算了。”
這幫口無遮攔卻身居高位的年輕人,把毛周等**高層們搞得哭笑不得。不知道該不該跟他們讨論這個問題?就算參與讨論,又能發表什麽樣的意見?
管文葉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便轉過身來,異常嚴肅的說道:“毛先生,周先生,這些話我們能說,但你們的同志卻不能說。因爲一旦傳了出去,就會被指認爲具有資産階級自由思想,政治覺悟極其底下。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不想,因爲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從這麽一個小小的玩笑中我們可以看出,貴黨雖然号稱“民主”,但貴黨的基本精神根本就不“民主”。你們整治生活的方式與法西斯并沒有多大區别,兩者都想通過嚴密的組織,來控制所有民衆的意願。
總得來說,由于貴黨的紀律和幹部的左傾幼稚病。讓人們根本無法表達真正的意願。可以認爲貴黨是否定自由的,對人們日常生活的幹預比國民黨更爲嚴厲。”
不等毛反應過來,管文葉便繼續說道:“國民政府實現的是形式上的民主,而你們則是黨控制下的民主。在國民黨的統治下,不管限制有多大,人們至少還可以爲自由而鬥争。這份自由隻是一個多與少的問題。但貴黨執政,就會變成一個有和無的問題。”
沒有思想自由就沒有民主,毛一時半會兒之間還真無法對此進行反駁。畢竟管文葉雖深受英美傳統的影響,但他照舊批評英國、美國和國民政府。但從未聽說過解放區裏有人批評過蘇聯,沒有見過左翼媒體批評毛和延安。
總不能說毛和斯大林是聖人?延安和莫斯科是天堂吧?
“更糟糕的是,毛先生您這位政治領袖,業已成爲文學、藝術甚至科學的主宰者。《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一文,已成爲了作家和藝術家創作的最高準則。長期以往,人們的思想僵化,将對科學發展造成毀滅性的災難。”
得理不饒人的管文葉長歎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對我們而言,新政權大概不會比蔣先生糟糕。但是從長遠的角度上來看,我們擔心将來隻會變的更糟糕。”
盡管很刺耳,但海外華人代表還是把真心話說出來了。毛并沒有惱羞成怒,而是淡淡的說道:“還有什麽擔憂,你們盡管說。”
商務部長虞少明站了起來,說道:“毛先生,貴黨這段時間公布的城市工作政策比較溫和。但您似乎忘記了商人和企業家也是人民的一部分,他們也有作爲這個國家公民的權利和義務。但貴黨說歡迎工商界和人民合作…………這就意味着把商人和企業家放在了人民的對立面,也就是說把商人和企業家排除在人民之外。
家和萬事興,發展經濟更是需要一個和諧的政治氛圍。按照貴黨的邏輯來推理,資本家發财靠的是剝削工人,他們爲什麽還要進行更多的生産?因爲那麽做隻會使資本家得到更多的利潤,也就是進行更大的剝削。
土地改革已經給貴黨的階級鬥争定下了基調,城市工人們會自然而然的提出,爲什麽不像在農村将地主财産分給農民那樣,将資本家的财産分給他們?如果貴黨無法解決勞資雙方之間、體力勞動者和腦力勞動者之間、普通百姓與地主資本家家庭出生的知識分子之間的矛盾,那經濟發展必然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盡管這些問題并不在談判的範圍之内,毛周二人也聲明不作記錄,不會影響到雙方間的合作,但管虞二人抛出的這一連串重磅炸彈,還是讓會議室裏充滿了火藥味。
毛在大碗裏掐滅了煙頭,坦誠的說道:“正如管先生所說的那樣,解放區的民主的确不盡人意。但大家也應該看到,我們讓占多數的勞苦大衆翻了身。另外我黨一直面臨着國民黨政權的圍剿,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們隻有通過嚴密的組織來确保安全。
琉台兩地爲什麽能發展起來?就是因爲你們有一個相對安全的發展環境,有美國的支持,有充足的資金,還有李先生在國際上保駕護航。
而我們呢?我們什麽都沒有。除了争取老百姓支持之外,我們别無選擇。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奢談民主大家不感覺有點可笑嗎?”
毛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至于将來幹的會不會比蔣某人強?那是将來的事情,現在我還真無法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們是不是李自成,請大家拭目以待吧。”
“但我們堅信,在海外華人朋友的批評與幫助下,我們這個國家隻會越來越好,絕不會變的更糟。”毛剛剛說完,周e來便斬釘截鐵的說道。
管文葉放下手中的紙筆,點頭說道:“謝謝,謝謝毛先生的坦誠,我的問題完了。”
從胡文虎等人的表情上來看,他們對這個回答還是比較滿意的,或者說對這個态度還是滿意的。毛想了想之後,轉過身來說道:“s奇同志,請你給虞先生介紹下我們的城市政策。”
劉s奇站了起來,給衆人點頭示意後,凝重的說道:“坦率的說,我們的城市工作遇到了許多困難。很多單位存在‘無政府、無組織、無紀律狀态’,造成了人力、财力和物力的巨大浪費。第二個嚴重的問題,就是不合理的組織和工作作風。
比如解放區的一個煤礦,未經工程師事先勘察就開挖了一條新礦道。礦道開挖花去了30萬邊區币,開好後才發現礦脈很薄,開采潛力很小。與此類似,軍隊未征詢建築工程師的意見就建了幾個防空掩護所。結果指揮所全部坍塌,造成了50多萬元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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