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的時候,入秋的寒風吹拂着大地,草木在不經意間便挂上了白色的霜,馬爾克堡外的傭兵營地中,傭兵們擠在一起摟着長戟,圍着微弱的篝火取暖,而在旁邊一些開始還呻吟着的傷兵,慢慢在寒冷的氣候中耗盡了最後一點生命力,沒有人會在乎其他人,能否撐下去全部憑借強壯的身體,弱者必将滅亡,這是傭兵們的處事之道。
“頭,明天的戰鬥怎麽辦?”在溫暖的帳篷中,羅伯特的副官詢問道,這裏和外面凄慘的景象截然不同,羅伯特大口着灌着烈酒,火爐熊熊的燃燒着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戰鬥,繼續戰鬥,直到一方倒下。”羅伯特的眼中露出仇恨的神色,他放下酒杯的時候竟然不小心将酒灑了出來,看見這一幕的副官在心中歎息,羅伯特曾經那雙如同鐵鉗般結實的雙手,在微微顫抖着。
“如您所願,頭。”副官鞠了一躬,然後走出帳篷,他扶了扶腰間的佩劍。
“副官怎麽樣了?”當副官走到一群傭兵中的時候,傭兵們小聲的詢問道,他們雖然不懼怕戰鬥,但是這種必然會輸掉的戰鬥,沒人會願意參加,更何況羅伯特背棄同伴,指揮失利,如同将傭兵們帶入了一場無底的沼澤之中,不滿和憤怒的情緒已經開始不可遏制的蔓延開。
“羅伯特堅持繼續戰鬥。”副官坐在木桶上,将手伸向篝火取暖,他無奈的說道。
“什麽還要打?”一個大胡子的傭兵憤怒而壓低聲音的說道,那聲音仿佛從喉嚨壓迫出來。
“夠了,我受夠了。”
“和貴族講和吧,我們沒有理由繼續戰鬥下去。”
“沒錯,貴族并沒有殺死卡廉上尉,我們沒有理由繼續戰鬥。”
傭兵們聚集起來的商議,吸引來了許多對出路迷茫中的其他人,他們逐漸圍繞過來,當副官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已經聚齊了所有剩餘的傭兵們,其中還有各個連隊長,他們都看着副官似乎需要一個明确的理由來結束這場毫無理由,而沒有利益的戰鬥。
“那你們想怎麽樣?這是羅伯特的命令,你們想要違背羅伯特的命令嗎?”副官見勢不妙連忙将責任推卸到羅伯特的身上,而羅伯特的餘威似乎仍然存在,傭兵們相互看了看然後沉默了起來。
營地中的篝火在閃爍中燃燒着,這篝火一點都沒有帶給傭兵們光明和溫暖,卻将這片營地映襯的格外陰暗陰冷,秋風帶着潮濕的空氣吹拂着,遠處傳來野獸的低吼聲。
在馬爾克堡中卻是另外一幅景象,城堡中人頭湧湧一派忙碌的景象,擔心傭兵會掠奪領地的施瓦布,命令村莊中的農奴和城堡下的商人們撤入城堡中。
“用擔架将傷兵送到倉庫那裏,哪有醫師可以治療他們。把篝火弄得再旺一些,多添一些油,不要怕費錢。”城堡中到處是施瓦布忙碌的身影和大嗓門,他四處指揮着農奴和士兵們,傷兵們雖然在呻吟呼喊,但是很少有因爲寒冷而死去的,受傷的地方醫師和幫忙的農婦們,按照施瓦布的要求用開水煮過的亞麻布包紮起來,盡量減少因爲傷口感染而死亡的事情發生。
“大人,爲什麽要讓他們把手放在酒裏,這太浪費了。”光頭奧托看着,那些将手放在酒裏,然後又偷偷用舌頭舔手的醫師和農婦們。
“這是爲了消毒,告訴那些人,再敢偷喝酒的,我賞他們二十鞭子。”施瓦布無奈的命令道,雖然那些麥芽酒度數不高,但是好歹比不消毒好得多,看來自己什麽時候需要做一些設備,做出純度更高的蒸餾麥芽酒。
“願主保佑你的靈魂,阿門!”老勞克也沒閑着,他拿着十字架走到臨死的人面前,爲他們作着告解,施瓦布都差點忘了老勞克可是一個真正的修道士。
“這些屍體必須燒掉,否則會引起瘟疫的。”施瓦布走到老勞克身邊,看着那些死去的人說道,這次戰鬥沒想到還挺慘烈的,自己部隊減員達到了三分之一,施瓦布爲缺少的人手惆怅的很。
“不行,大人。”老勞克一聽要燒掉屍體,連忙出聲反對道。
“沒錯,不能燒屍體,必須要保留他們的完整,因爲當末日來臨的時刻,當審判天使吹響号角的時候,他們會複生的。”同時在施瓦布的身後,傳來了另一個反對的聲音,那是虔誠的流古迪。
“什麽?複活?”施瓦布翻了翻白眼,可是也沒敢公然反對,他隻好做出了讓步,“那好吧,讓人将這些屍體埋在森林附近,流古迪你去監督那些農奴,讓他們必須将坑挖的足夠深,我可不希望領地内蔓延起瘟疫。”
“是,大人。”雖然讓一位騎士去監督挖屍體這樣的下賤的工作,但是對流古迪來說比起燒毀屍體這樣牽扯到宗教問題來說,他還是能夠接受的。
“奧托讓士兵們好好休息,明天我們還有一場戰鬥。”施瓦布整了整自己的披風,對身旁的光頭奧托說道,真沒想到那些傭兵近戰這麽厲害,而自己的輕弩殺傷力又太弱了,看來還需要改進遠程攻擊武器,本來施瓦布還考慮過英國長弓,但後來發現要掌握長弓的射擊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反而是弩簡單好用,隻是弩使用起來太慢,繃緊的弦要拉開太費力,有沒有辦法讓弩的弦拉起來容易一點呢,施瓦布陷入沉思。
雙方在這一夜不安和忙碌中渡過,當清晨來臨的時候,迷霧彌漫在整個領地中,這是潮濕的空氣和塵土結合産生的,馬爾克堡中的士兵們安然的還在睡夢中,施瓦布和軍官們則緊張的注視着敵人的營地,突然在敵人的營地中傳來起伏的聲音,似乎是軍官在命令傭兵集合。
“馬格,敲起集合鼓,讓士兵們集合。”施瓦布立即向馬格命令道,這位曾經瘦小的農夫,已經漸漸成長爲一名軍人。
“是,爵爺。”馬格低下頭,他的頭上戴着一頂用冷鍛法打造的貝殼狀鐵頭盔,這裏要提點一下,這個時代的鐵匠們大多使用将打造的毛培一次次放入爐火中熱鍛,但是施瓦布在馬蒂的啓發下要求鐵匠們使用冷鍛法,将火熱的鐵培放入冷水中,使鐵分子更加緊密的排列在一起,從而加大了盔甲的堅固度。
當小鼓敲起集合的鼓點聲的時候,馬爾克堡中的士兵們條件反射般的抓起武器,向空地中集合,就連一些傷兵們都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傷口,而向身旁抓着不存在的武器,還好被醫師按住。
“不錯。”看着馬爾克士兵們快速的集合起來,施瓦布滿意的點點頭,爲了訓練到這一步,施瓦布做了大量的工作,經常讓馬格在毫無征兆的前提下,敲集合鼓聲,凡事沒有按時集合的士兵要受到懲處,雖然士兵們對這種折磨人的訓練暗地咒罵不斷,但是馬格忠實的執行了施瓦布的命令。
“打開城門,出征。”施瓦布一夜未卸甲,他在小侍從威廉的服侍下,蹬上駿馬向城頭一揮手,沉重的鐵門在嘎吱聲中,緩緩升起,排着整齊隊伍的馬爾克士兵們在鼓聲中出征。
當馬爾克士兵們按照訓練走出城堡排列成陣列的時候,對面的傭兵們則緩緩走出營地,他們三三兩兩的向外走去,沒有軍官組織,如果不是擔心對方有詐,施瓦布都想立即揮軍突襲。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這些傭兵們才在連隊長的帶領下,排列成戰列隊形,從歪歪斜斜打着的旗幟,施瓦布敏銳的看出這些傭兵們士氣低落,心中對剛剛沒有派騎兵突襲而後悔,隻是戰機稍縱即逝,現在隻能等待了。
“副官,副官。”羅伯特喝了一晚上的酒,他醉醺醺的騎上自己的戰馬,歪歪斜斜的在馬上高呼着自己的副官。
“大人,出什麽事情了?”副官連忙驅馬上前,然後問道,他并沒有靠的太近。
“這是我的士兵嗎?他們一個個像剛跑出豬圈的豬猡。”羅伯特憤怒的喝罵道,連他也看出自己手下的傭兵們一個個如同喪失了靈魂的木偶,但是他在喝罵的時候沒有看見,傭兵們頭盔下透露出怒火的眼神。
“這。”副官不敢回答,他低着頭不敢吭聲。
“哼,快點打敗對面的那個蠢貨,就有一輩子享不盡的财富,我會是占據這座城堡的爵士,一位新的貴族。”羅伯特的酒勁似乎還沒有醒過來,他口中胡亂的說着,也許這是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但是周圍的傭兵們皺着眉頭。
“我們爲什麽要作戰,爲了這個醉醺醺的酒鬼嗎?”忽然一名年輕的傭兵将自己手中的長矛一扔,憤怒的喊道,周圍的傭兵們都停止了腳步。
“什麽?是哪個該死的,敢質疑我的權威。”羅伯特一愣神,沒有想到在自己的隊伍中還有人敢這樣和自己說話,他氣急敗壞的漲紅了臉,将手放在腰間的佩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