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官宦和富商等人家,更是會請來老師,在家中進行一對一的教育,或者是由父母長輩親自教導,就是宮裏也同樣如此,對于幾歲的兒,異常嚴厲。所以這時候的7,8歲孩子,聰明些的不管是話,還是舉止,都如一個大人一樣,也就是所謂的少年老成了。
此時面對一個8歲孩子,好像大人似的話方式,常公公并沒有覺得突兀,就是張婉兒和一衆丫鬟婆子,盡管吃驚于二爺時不時的驚人之語,也多是以爲他常年癡呆,一經蘇醒就如天仙附體,乃天生的聰慧之人。
張婉兒口中的解缙其人,傳他自幼穎敏絕倫,有“神童”之稱。其母畫地爲字,于腿蓋中教之,一見不忘。5歲時,父教之書,應口成誦;7歲能述文,賦詩有老成語;1o歲,日數誦千言,終身不忘;12歲,盡讀《四書》、《五經》,貫穿其義理。
類似的聰明孩子多了,這古時孩子往往早熟,話老成世故些,都屬尋常,何況張灏身份貴重,即使經常語出驚人,也無人敢懷疑他,不過爲了穩妥起見,張灏還是急着跑到郊外,就是爲了避人耳目,除了疼愛他的姐姐心知肚明,知道他怪異一面外,丫鬟婆子的都蒙在鼓裏,就是煙翠碧翠二女,因爲本身見識有限,年紀又不大,時間久了也就習以爲常。
張灏對于這些心知肚明,所以行事沒有太大顧及,反正隻要拖過整個夏天,那時就會人人以爲他勤奮好學,被姐姐教導的有模有樣,即使是父母親人,多隻是有些驚奇,而不會太過懷疑,反而坐實他聰明過人,對今後他在做些出格的事,也就不會在大驚怪了。
對于漢王到訪一事,這幾天早就想好了應對之詞,當常公公完後,張灏隻是微笑,神态間并沒有什麽異樣,隻是客氣的道:“既然漢王殿下相邀,那明日我親自過去拜會,不過家姐待字閨中,不能相見外人,還請公公回去轉告一聲。”
常公公早就料到會遇到此等辭,如張家大姐這樣的大家閨秀,别出門,就是平日呆在家中,也不會出來見客,其實漢王用意也沒那麽龌龊,這古時在對待男女關系上,刑罰最是嚴厲,早在秦朝起,凡是通奸等罪名,那一律都得處死,曆朝曆代下來,或緩或松,基本都是一脈相承,特别是針對官員以上級别,比起平民百姓還要處罰更加嚴厲。
沒有張灏所想象的那樣,動辄就生強搶民女的戲碼,起碼在明朝初期,此等荒唐事都是不可想象的,漢王即使在無法無天,也不敢敗壞一個官宦姐的名聲。
“公子有所不知,我家王爺當然不會和姐相見,這次奴婢過來相請,是代替王妃出言相邀。”
“哦,原來如此,常公公,還請近一步話。”朝着常公公招手,張灏轉身當先朝亭子中走去。
微微有些錯愕,不過常公公還是聽話的朝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住身體,回頭吩咐道:“你們兩個去外面等着,這裏是内宅,進出的都是女眷,不要吓着人家。”
“是。”同時抱拳應聲,兩位侍衛轉身朝外面大步走去,張府的長随也趕緊跟了出去。
八角亭中,常公公笑着坐下,輕聲問道:“不知公子有什麽話,要對奴婢,奴婢洗耳恭聽。”
“呵呵,公公一路遠來,還沒有上茶招待,隻是想請您過來歇息片刻而已。”張灏笑嘻嘻的完,朝着遠處揮揮手。
常公公有些驚訝,跟着望了過去,果然,兩個一身翠綠衣衫,腰間系着粉色絲帶的丫鬟,笑意盈盈的端着托盤,很快走了過來。
人未至,香氣先到,混合着脂粉和清茶的香味撲鼻而來,片刻工夫兒,石桌上就擺放了幾碟心水果,兩隻茶盞,一隻茶壺。
動作輕柔規矩,神态端莊秀氣,兩隻玉手捏着上好的漢白玉茶具,慢慢倒滿白玉茶杯,碧綠的茶水注滿晶瑩剔透的杯子,顯得格外光彩耀目,香氣宜人。
笑不露齒,兩個丫鬟微笑着彎腰行禮,轉身輕步而去,看的常公公頻頻頭,贊許道:“不愧是國公府上的下人,果然調教的乖巧伶俐,人也長得大氣秀美,令人俗氣全消啊!”
略微看了下石桌上的名貴玉器,常公公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就再沒關注,這讓一直觀察他的張灏有些失望,這位公公無論是各個方面,确實不是個普通人,這太監不愛錢,也是難得了。
“公公,請用茶,請。”
當先端起一隻茶盞,張灏低頭喝了一口,以示客氣,另外也有先幹爲敬的意思,這古時候,爲了提防被主人下毒,所以要先喝下杯中的酒水,以便讓客人安心,這也是先幹爲敬的典故由來。
對于眼前這位與衆不同的公子,不管是談吐舉止還是看人的善意目光,都能令人見之忘俗,升起好感,好像對待何人都是一視同仁的平等态度,确實讓見慣各式人物的常公公有些驚訝,不由得對面前孩子起了親切之感。
凝視着對面半大孩子,親切的道:“公子聰慧絕,年紀,話處事都如此周到細緻,不愧是英國公的嫡子,真是虎父無犬子啊,想當年奴婢鞍前馬後的伺候聖上,經常和故去的老公爺打交道,起來和張家,也有十幾年的交情了,唉。”
話間顯得有些唏噓,此時他親熱的神态倒是有些出乎張灏的預料,不過張灏深知,皇帝朱棣在靖難之役時,身邊多得一些太監鼎力相助,登基後也對這些人信任有加,這裏面确實出了幾位名傳後世的大人物,比如最有名的三寶太監鄭和,一生兢兢業業的航海家侯顯,在東北設立奴爾幹都司,爲國家立下大功的亦失哈。
可以,如今宦官們在大明朝的地位還是很高的,也基本都是安分守己,整體素質也是曆朝曆代以來最好的,忠勇正直的太監很多,當然,後來也出了幾個禍國殃民的家夥,但也不能否定大多數的太監,并不是如想象中的那麽不堪。
其實隻是一批有了生理缺陷,而深深自卑的一群人,即使人前風光偉岸,還是掩飾不住那深藏在骨子裏的自卑,以至于确實有些太監心裏陰暗,行事詭異,身上帶有強烈的毀滅傾向,反正事有正反兩面,明朝太監的權利相比前朝,已經是最的,算是仰仗皇帝鼻息活着的奴才,其中有多少心酸和痛楚,除了他們自己,根本沒人知道,即使後來權傾天下的劉瑾,魏忠賢,離開皇帝的信任,那也是一句話就得自盡的命運。
對于張灏來,對待這些太監并沒有什麽歧視看法,當常公公提到祖父時,神色立時變得肅穆,恭恭敬敬的站起,雙手下垂,不敢坐着聽話。
常公公臉上閃過贊賞的神色,随即又換上那副客氣的笑臉,感慨萬千的道:“那年我跟在聖上身邊,被南軍十幾萬人層層包圍,眼看着身邊将士一個個倒下,甲胄,腿上,臉上到處都是鮮血,當時就心想,這下我老常,可是要戰死在這裏了,咱這條命賤,死了不打緊,但燕王乃是一代雄主,難道也要命喪在此處不成,一想到陛下,上千的兄弟都萌生死志,大家馬上把和敵軍殺在一處的燕王團團護在中央,拼了命的往外厮殺,但是南軍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到處都是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當時的絕望情景,就是現在還曆曆在目。”
肅立而站的張灏,頓時随着他的話,眼前仿佛出現一望無際的平原,到處都是厮殺在一起的将士,凄厲的馬嘶,将士臨死前的慘叫,鋪天蓋地的喊殺聲,一副猶如地獄般的熱血場景。
“唉,即使大家都拼盡全力,還是沖不出去,眼看着兄弟們一片片的倒下,燕王殿下當時激憤的口吐鮮血,大聲呵斥咱們這些貼身保護的侍衛,一馬當先的又沖到頭前厮殺,那時候,真是看的人人熱血沸騰,當時心底隻有一個想法,跟在這樣的主子身邊,就是死,那也是值得了。正當大家精神振奮的時候,那遠處就有兩撥騎兵沖了進來,當先的兩員大将,正是故去的朱能将軍和你的祖父張玉将軍,大夥頓時歡聲雷動,更是玩命似的往外沖殺。”
不知何時,涼亭中,一位老者神色激動的着往事,一位孩子恭敬的低頭聆聽,二人都沉浸在往事回憶中,對周遭的一切都暫時置之度外。
“最終大家彙合在一起,但是人數還是太少了,尤其是戰馬,還不到一千匹,可南軍卻是兵多将多,那時候你祖父可是燕王麾下第一智将,不但武藝群,謀略更是了不得,當機立斷之下,馬上讓朱能将軍護着燕王從一個方向撤退,而他則命手下軍士,扛着燕王的大旗,到處左沖右突,引着南軍全都聚了過來,以至于最後,唉!”
深深歎了口氣,常公公臉上神色悲痛,隻有經過生死大戰的人物,才能深切感受到當年的驚險,對于救了燕王和自己一命的張玉将軍,深爲敬佩。
淚水早已流下,即使張灏并沒有見過祖父,但不管是如今這幅軀體,還是後世的自己,其身上都留着祖先的血脈,聽到這段真實的往事,哪還能做到無動于衷,早已抑制不住的淚如雨下。
恭恭敬敬的施禮,對于面前曾經和祖父并肩作戰的長輩,爲了感謝他述當年實情,讓張灏知道祖父是如何英勇無畏,如何戰死在沙場,心情激動下,隻能以大禮拜謝。
此刻的常公公,早就收起謙卑笑容,堂而皇之的端坐不動,大大方方生受張灏的彎腰敬禮,佝偻的背部挺得筆直,好似又回到當年在鐵血沙場時的模樣。
“那年全軍有多悲痛,聖上是多麽悲痛欲絕,真是一言難盡啊!以至于後來論功行賞時,力排衆議,以你祖父功勳第一,追封河間王,世受祖廟香火供奉,這永樂朝,隻有四人享有這等無上的榮耀。
那時你父親年紀也不大,聖上憐惜他痛失慈父,命他回歸北平,可是你父親隻是帶孝跪了三日三夜,爲你祖父守靈,第四天,就馬上披上戰甲,還是甯死都要跟着聖上出戰,接下來的幾年,每戰必身先士卒,勇冠三軍,真是将門虎子,名不虛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