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醫生,高旭很清楚自己所附之軀的體質狀況。是放縱,還是克制,這個選擇第二次擺在自己的面前。第一次是面對小芸娘。這一次卻是這個對高旭來說過于突如其來的湯娘子。然而,附體穿越的後遺症還在嚴重地困擾着高旭。
高旭努力地把目光從這個尤物那勾魂奪魄的身體上移開,道:“你來做什麽?”
那湯娘子自始至終都不敢正視瞧高旭一眼,隻是低着頭,細細地應道:“我是奉陳大人之命來侍候将軍的。”
高旭“哦”了一聲,又溫言問道:“你那兒子怎麽樣了?”
湯娘子聽罷,心頭一酸,道:“尚未醒來。”
高旭看着她低着頭,粉嫩的下巴抵在脖子上白裏透紅的肌膚上,再下幾分,便是一道深深的乳溝,峰巒處那一雙嫣紅的突點隔着薄絲的胸衣清晰可見。高旭又是深深地吸着一口氣,道:“如果你是爲了求我救活你兒子的話,很抱歉,那箭矢洞透了左胸,我也回天乏力。”
湯娘子仍然低着頭,隻是不答,身子卻是向高旭移動數步,幾乎貼身立在高旭身前。她雖然羞得不敢看高旭一眼,但她那細長的睫毛卻是顫動得厲害。
聞着湯娘子身上散的體香,高旭隻覺得身體上的剛硬已是無法自持。作爲附體的穿越者,高旭的意志雖然能決定這個身體大部分機能,但是這個身體原有的對縱欲渴求的本能慣性,卻又頑強地反作用着高旭的意志。
或許,高旭是第一個爲這種意志與身體的融合和背離而煩心的穿越者。
對着這身體如同決堤般的洶湧沖擊,是堵還是疏?
正在這時,隻聽室傳來腳步聲,然後,在門外傳來親衛的聲音:“将軍,門外有個小女孩要吵着找湯夫人。”
湯娘子一聽,忍不住道:“是嫣兒。肯定是浪兒醒來了。”說罷,她便向門外跑,跑了幾步,又忽然回來,找起一件外衣披在春光四溢的身上,再奪門而去。高旭見罷,呆了呆,這門一打開,外面的一種涼爽的夜風越過池塘吹來,高旭燥熱不堪的身體爲之一振。
那湯浪兒胸前的箭頭早被高旭死馬當活馬醫一般取出。心肺受傷,失血過多,在醫療條件極爲落後的古代,任那個湯流兒的求生意志如何堅韌,最終還是必死無疑。如果那個湯浪兒真的醒來,肯定是回光返照而已。高旭想起這個湯浪兒不論剛強的性格還是不屈的意志,似乎都是一個好苗子,但就這樣死了,真是讓人遺憾。
但在這樣的年頭,該遺憾的事情還少麽?
身體的**因爲湯娘子的離去終于緩緩地平複,而高旭卻是一時間睡意全無。走出門外,卻見那高老白依然坐在池塘邊的石桌上,在燈火下與四個風塵女子嘻嘻哈哈地逗着幾隻優雅的白天鵝玩耍,人人興味盎然。那高老白見到高旭,便叫道:“少爺,來來來,你瞧瞧,這有美酒佳肴,有佳人相伴,就算立刻死了也是甘心啊。”
高旭走過去坐在石桌上,望着高老白,笑道:“這種死法雖然舒舒服服,但不适合我們高家人。”
高老白道:“那是。今日在城頭,我不光僅僅想搬運箭矢檑木,我還想上陣殺敵呢,隻是陳典吏不讓。我老白無兒無女,得過且過地混了一輩子,想的就是一個轟轟烈烈的死法。讓天下人記着有我高老白這麽一人。”
看着一邊摸着天鵝脖子,一邊神色慷慨的須盡白的高老白,高旭突然想起曆史上閻應元招募自願老者出城詐降,把炸藥放在裝着銀兩的木桶夾層之中,獻納這時引燃導火索,老者與清軍将領以及三千士卒同歸于盡的事情。這可是史上第一次運用人體炸彈。
後天二十七日的偷運計劃對于江陰城來說至關重要。要想江陰堅守的時間越長,需要的物資就要越多。江陰裏部分所缺物資,高旭讓高老頭去籌辦,另外高旭也準備把當初藏在小石灣那些從常州運來的辎重也運進江陰。除了對江陰輸進物力支援,還要最大限度地撤走人力。劉良佐号稱十萬陣兵城下,就算沒有滿額,起碼也七萬左右。在這種形勢下,要大量撤走城民哪裏有這麽容易?
所謂偷運自然不能大張聲勢,否則清軍隻要在黃田港以火炮封鎖水路,船隊要麽進不來,要麽去不得,到時進退兩難之下,豈不是功虧一篑?而且偷運的規模太小,無疑于杯水車薪,時日一長,也會被清軍覺察;如果規模太大,又必定驚動清軍。
無論如何,這次的計劃對高旭來說,在如今敵衆我寡的形勢下,是他對江陰所盡的最後的一份心力。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所以,要在二十七日這天夜裏以詐降的名義奉送炸彈,在劉良佐的指揮中樞制造混亂,那招人體炸彈是最好的方法。再加上江陰兵出城夜襲,小石灣的徐玉揚同時帶領高字營反擊,包頭魚的海盜船隊攻擊同時黃田港的清軍,掩護貨運船隊直達江陰城下,在中央開花、三面出擊的襲擊下,清營勢必大亂,然後,搬貨入城,運人上船,大功定然告成。其中的關鍵處就在于各方面的配合無間。而那清營心髒處的爆炸聲正是各方進攻時最響的号角。
想罷,高旭的思路頓時豁然開朗,對高老白說道:“白爺爺,我知道有一種轟轟烈烈的法子。”
高旭又來到明倫堂,把自己的計劃向陳明遇如數托出。聽得陳明遇目瞪口呆,問道:“取義,你所說的人體炸彈真的可行?”
高旭點頭道:“可行。”
高旭心裏暗想,當然可行,因爲曆史上的閻應元用過了。但現在閻應元重傷在床,自己提出這招不過是代勞而已。
陳明遇又連夜招集衆人商議。衆人聽罷,臉上皆是慨然之色。
于是,招募自願赴死的老者,趕制内藏火藥的木桶,忙得不可開交。
那閻小玉夫婦也是被陳明遇請來議事。在明倫堂上,她立在夫婿陸楷一邊。她的臉依然從從容容,一雙細細的眼睛雖然有點紅,卻是泛着平靜之色。現在閻小玉掃過高旭的目光不再是先前的那般複雜,而是一種讓高旭不願再看一眼的純粹,那種深切的哀傷的純粹。
在衆人看來,這閻小玉與平日無異,也隻有高旭才知道,這個女子的平靜的表面之下,壓抑着多少洶湧的東西。
高旭真的有點擔心她從滿腔的壓抑之中爆出來,在這個明倫堂之中大聲疾呼,指着自己大聲喊着兇手。
但閻小玉對情緒的控制力依舊出衆,自始至終,她沒有說過一句話,攜着依然有點手足無措的書生夫婿,從容而來,從容而去。
高旭望着她那瘦削而又無助的背影,一陣無言。
當高旭立在明倫堂外看着那些工匠制造器具的時候,許用把一疊厚厚的紙單遞給高旭,高旭疑惑地接過來,問道:“許兄,這是什麽?”
許用道:“這是剛剛統計上來的第一份名單。大約有一千人。”
高旭頓時明白了。這份名單上都是後天準備乘船撤走的江陰孩童。高旭覺得這份名單沉甸得有如千鈞。每個名字就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是一個未來驅除鞑虜的希望種子。高旭粗略地一看,現其中的名字大都是男孩,女孩竟是屈指可數,問道:“許兄,怎麽沒有女孩子?”
許用聽了隻是無語。古人曆來重男輕女,五千孩童的名額攤到全城近萬戶的頭上,二戶才有一個名額而已。當然,也有部分父母不想讓孩子離開自己的。
高旭看着名單上每個名字的邊上都注着歲數,雖然是十三歲以下,但名單上大都是五六歲到十三歲左右的。因爲撤走的名額有限,其中不包括大人。嬰孩又沒有自理能力,父母們也不放心讓他們獨離。
高旭拿着這疊沉甸甸的名單,心中突然想到那部他百看不厭的電影:辛得勒的名單。
高旭讓幕僚記下他口述的幾封書信。這些書信分别是給小石灣的徐玉揚和包頭魚,身在崇明的高老頭和沈廷揚,還有何常。爲了增加這次計劃的成功率,增強小石灣高字營的反擊力量,高旭決定把何常的蟑螂營召回江陰協戰。給高老頭的信件自然督促他緊急采辦所缺物資。給沈廷揚的書信中,高旭也向他求援,畢竟南明在崇明還有幾千水師,關鍵時候,蚊子小也是肉啊,隻要沈廷揚說服這些水師來江陰聲援,也可以壯大一下聲勢。
在江陰的東門下,高旭慎重地把書信交在左衛戰隊隊長徐鴻手中,道:“徐隊長,這些書信事關一城安危,請務必送到每個人手裏。”
在高旭的親衛隊之中,辦事最能靠得住的自然是這個忠誠果敢的徐鴻徐見山。徐鴻爲人沉默寡言,是那種說得少做得多的厚重之人,也是個執行力極爲純粹的人。他隻是無語地點點頭,領着兩個近衛,轉身坐着吊籃下城,三人即刻隐沒在夜色之中。
高旭站在東門城頭,默默地望着徐鴻消失的方向出神了一會兒,然後,沉着臉,對身旁的戰衛道:“去萬花樓。”
身爲主将的高旭爲了這江陰的未來費盡腦汁,而作爲他的右衛戰隊隊長史戰史必達卻窩在萬花樓風流快活,簡直是豈有此理。萬花樓的妓女們見到高旭領着數十名親衛縱馬而來,人人喜出望外。這高将軍赫赫有名,又年少風流,如同讓他寵幸一回,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啊。隻是諸女都知道四大頭牌都去了高宅,那這高将軍又來做什麽?
衆人隻見高旭立在樓外一揮手,數十名左衛親衛就如狼似虎地沖進萬花樓裏,把那些以史戰爲那些是海盜出身毫無紀律的右隊戰衛拖了出來。來喝花酒的大約二十來名,自史戰這個隊長以下,大都是伍長什長一類的軍官。衆人見了高旭不怒自威的臉,大多數的酒意都醒了。除了聞名東海的海盜箭魚,如今高旭的右衛戰隊隊長史戰史必達。
史戰已喝得不省人事了。頭一次以英雄而不是以海盜的身份,這種感覺着實爽快。他自少活在以前那個花花公子高大少的陰影之下,對高大少恨意極重。自從被高旭捉壯丁來做戰衛隊長,本就有一肚子的窩火,如果不是看在高老頭養育之恩的情份上,早就造高旭的反了。當然,如今的高旭已非當日的高大少,他史戰想要對付高旭也無法得到衆人的支持。
高旭皺着眉道:“用冷水潑醒他。”
親衛依言而爲,那點潑在這史戰身上,他隻是迷迷糊糊地說了聲真涼快,倒在地上卻是更是睡得舒坦。
高旭隻得讓人把這個酒鬼拖回高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