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高老頭這種像公雞一般嚣張的自我标榜,高旭也禁不住替他臉紅一下。高旭曾想起他的那封家書,一直以來,在高旭的印象裏,這個高成仁想必是個固執的老夫子而已。那知這個高老頭比農民還農民,不對,是比漁夫還漁夫,因爲他身上帶着一股沖鼻的海腥味。
無論如何,高旭隻得開始進入這個漁夫之子的角色,爲了避免讓高老頭感到自己的異樣,高旭裝作大病初愈的模樣,少說多看。
高老頭那種以子爲榮的自豪感所帶來的熱情,具有強烈的感染力。他又哭又笑道:“旭兒,昨晚我收到程老兒的急信,說你反清了,舉義了,還殺了數千清兵,取得了大勝仗。當時我出海歸來,還道是程老兒開我玩笑。我本以爲以你的性子怎麽可能做出這等大事來,那知一路行來,人人都在說你誇你呢。”
高旭苦笑一下,這高老頭還有自知之明,如果按以前那個混吃等死的浪蕩兒子,自然絕不可能。一旁的程璧道:“高老頭,這等大事,我怎麽能騙你。”
高老頭嘿嘿道:“是商九分奸,你騙我的還少麽?”
程璧是典當商,高老頭是海盜兼海商,平日倆人做起生意來都是爾虞我詐的。彼此之間從來沒有信任之說。對于程璧的突然來信,高老頭自然以爲程璧噱人的。那知連夜高老頭又收到江陰城陳明遇陳典吏的急信,說高旭在大捷之後得了急病,郎中們束手無策。高老頭這時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深夜就往江陰趕來。
不過看着高旭的氣色雖然不太好,但不想得急病的樣子,高老頭不由問道:“旭兒,你真得了急病?”
高旭隻得點點頭,道:“嗯。”
高老頭不信道:“那咋的一夜之間好了?”
高老頭的疑問讓程璧以及書生許用都很奇怪,昨日他們都看了高旭奄奄一息,心跳全無,那知一夜之間,高旭又活靈活現了。高旭沒有解釋,隻是微微笑笑,道:“不知爲什麽,隻是好了。”
這時,小芸娘笑吟吟地奉着熱茶,揭開帳門,風情萬千地走到高老頭跟前,道:“高伯伯請喝茶。”
高老頭一愣,暗想這是哪個尼姑庵裏跑來的小尼姑,怎麽狐媚得連佛祖也要動心啊。小芸娘當初爲了混出怡紅院,不惜剃了滿頭秀,所以高老頭誤會她是尼姑來着。小芸娘拍着心口道:“是啊,昨天高大哥突然得了急病,我也是急極了。如果高大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一般女子自然不會像小芸娘這般**裸地當衆表白心意,但她不僅在神色上沒有任何故作之态,落落大方,而又流露出一股真情實意來。高老頭聽罷,又是嘿嘿一笑,道:“好,很好。旭兒有福了。”
高老頭又瞧了小芸娘一眼,突然覺得她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她一般。略作一想,高老頭渾身一震,竟是不可思議地指着小芸娘,有點結巴地道:“你是小芸兒?!秦淮的小芸兒?”
大約五年前,高老頭看中了秦淮河邊上某個妓樓裏的一名妓娘,曾想把那妓娘贖出來,隻是代價實在太高,小氣的高老頭總是舍不得出那個錢。每次風流之後,往往許諾下一次一定要把她贖出來,但下一次還有下一次。直到有一天,那名妓娘爲了高老頭拒客,竟被某個恩客打殘了。不等高老頭見上一回,就一命嗚呼了。而小芸娘那時叫小芸兒,正是那個妓娘的幹女兒,剛被拐賣到秦淮河三年。妓娘死後,小芸兒也輾轉到别的妓樓。高老頭自然尋她不着。
高老頭又是忍不住老淚縱橫,滿臉是愧疚之色,一邊向衆人說起與小芸兒相認的來曆,一邊對高旭道:“旭兒,當年我有負小芸兒的幹娘親,你千萬别再負她了。真是天見猶憐啊。”
小芸娘也是含着滿眶的熱淚,道:“高伯伯,你放心,高大哥對我很好。”
高旭靜靜地看着小芸娘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以及她再遇高老頭的喜悅,心底不由得暗道,裝,你就使勁地裝。當小芸娘走進來第一次看到高老頭的時候,高旭就感到到她臉色的異樣,以及她眼底的那一絲恨意。當時,高旭不知她的那絲恨意來自何處,但聽了高老頭的故事之後,高旭就明白了。
在一番閑聊之後,高老頭終于從紛亂的思緒回複過來,對程璧問道:“程老兒,聽說你把所有的家産都捐了?”
程璧點點頭,道:“皮之不存,毛何附焉。高老頭,如今江陰形勢危急,身爲江陰人,你總要出一份力吧。”
高老頭閃爍着目光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也可道,這些年海上的生意不太好,日子也難過啊。”
這高老頭把江南的絲綢茶葉運到遼東,朝鮮和日本,雖然風險大,但利潤高,日子過得不知多滋潤呢。高老頭怕程璧要他捐款,馬上就先行推脫。程璧知道高老頭的德性,也不點破,不過他不是要高老頭捐錢,而是借着高老頭的人脈搬救兵。
程璧道:“高老頭,不是要你捐錢。江陰城裏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再加高賢侄送進大批錢糧入城,還有從清兵獲取的大批兵具器甲。所以錢糧在城裏不缺,缺的是援兵。聽聞在崇明,義陽王擁兵十萬,兵強馬壯,你隻要搬來援兵,就是對江陰最大的援助了。”
高老頭先是聽說高旭送了大批錢糧兵器入城,不由看了高旭一眼,嘴角一陣不自主的抽搐,暗想你有錢糧怎麽不給老子?之後又聽說程璧要他搬救兵,嘴角又抽搐得更厲害了。
程璧同高老頭打交道多年,就知道高老頭抽搐的嘴角如同抖動的算盤珠子一般,又道:“如今高賢侄高舉義旗,反清複明,殺敵數千,江陰人一提他就贊不絕口,人人都說高家的風水了。高老頭,雖然你舉家遷到了崇明,但别忘了你的祖墳還在江陰的君山上。你素來以孔孟之道自律,現在其子高取義算是取義了,可其父高成仁成不成仁呢?江陰的父老鄉親現在是舉目以待啊。”
高老頭喃喃着諸如君山,祖墳,光宗耀祖之類的詞語,目光越放起光來。但到最後,眼裏的那絲熱切還是冷了下去,苦笑地對着程璧道:“程老兒,不是我老頭子騙你。這崇明的形勢你不了解。所謂雄兵十萬,不過是幾千南明水師的殘兵敗将逃到崇明上,奉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周定王七世孫爲義陽王。以我看來,根本隻是一個笑話而已。那些殘兵敗将們正挖空心思搜刮當地,要他們來救江陰,根本不可能。再說,他們如果有援的決心,就不可能逃竄到崇明島上活一天混一天了。而且這些天,義陽王爲了搜刮錢糧,竟兵到福田港,向常熟人索糧。”
程璧啊了一聲,愕然道:“有這等事?”
高老頭歎了一口氣道:“是啊。那些敗兵比海匪還狠,弄得崇明亂七八糟。”
程璧失望之餘,無言以對。
隔了一會兒,高旭道:“不管有沒有救兵來,我認爲江陰現在必須開始自救。”
一旁的許用道:“高兄有何高見?”
高旭瞧了許用一眼,微微點點頭,道:“高見談不上。清廷大軍數日之内必定兵臨城下,江陰城内必須在圍城之前疏散。”
許用搖搖頭,道:“疏散?往哪裏疏散?常州,無錫,剃令一到,滿城無漢巾。常熟,昆山,嘉定,這些城民也誓不剃,但他們自顧不暇,跑到人家地頭,還不是要面對清兵的屠刀?再說,頭可斷,不可剃。如果我們江陰人怕死,早就剃了。不剃,不苟活,江陰沒有懦夫。任鞑子提兵十萬來犯,我江陰人共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聽了許用一番話,高旭不由無語。這個許用雖然是個書生,但有着典型的江陰性格:執着,堅定和不屈。高旭暗歎一聲,算起來,揚州十日是上個月的事,那嘉定三屠馬上就要生了。而他卻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慘劇生。他能做什麽?他穿越來到明末不過十來天,他就想做些什麽,也沒有時間讓他去做。
高旭神色凝重地道:“如果陸路無處疏散,哪水路呢?崇明島如何?隻是倉促之間找不以那麽多船隻。”
高老頭聽罷,拍着胸口道:“旭兒,你這是什麽話,你不知道你爹爹是幹什麽的?隻要給我一天時間,我就能湊出二百艘來。”
高旭還真不知高老頭這個便宜老爹幹的是海盜的買賣,一聽他的話,不由眼光一亮,不相信地問道:“真的?”
高老頭豪氣地道:“那是自然。”
高老頭本有一百來隻貨船,再向崇明的本地商戶湊得幾十隻,完全能在一日之間做到。這可花不了高老頭幾個錢,又有營救江陰的大義名份,高老頭自然積極參與。
許用聽了卻是沒有絲毫喜悅之色,又是搖頭道:“不行,我們江陰人怎麽能夠做逃兵?”
高旭正言道:“許兄,這不是逃。總有一天,我們會殺回來。”
程璧接口道:“江陰有城民十數萬,不是說走就走的。再說,如今衆志成城,如果一說走,人心就散了。”
這時,一直立在高旭身側的小芸娘突然道:“江陰人先反抗剃令,高舉大明中興旗幟。義字當頭,怎麽能不戰而逃?當年在高陽城,鞑子圍城如鐵桶,我爺爺領着全城兵民血戰到最後。當時爺爺就說了,一城不守,何以守天下?揚州城守不住,以至鞑子屠城八十萬,江南聞之色變,接着南京不戰而降,随後大明半壁江山轟然倒塌。設想一下,如果揚州守住了,會怎麽樣?至少我們漢人還有一半的天下,也不至于現在要剃易服,可恨的鞑子要絕我漢人數千年之傳承。”
小芸娘鼓動人心的話語響徹整個營帳,讓衆人不由對她刮目相看起來。唯一例外是高旭,他眉頭卻是皺得越來越緊,這個小芸娘在幹什麽?她在高陽之戰中家破人亡,如今又要慫恿江陰死戰。小芸娘言辭激進,雖然說得昂揚,但都隻是假設而已……隻是她那句一城不守,何以守天下的話說得擲地有聲,高旭一時之間找不到說辭反駁。這也是他第二次聽小芸娘說起這句話。
小芸娘又道:“想想看,江陰是倡保留漢族冠的,如果守住了江陰,這會給天下漢人以多大的希望?江陰城既然能在平地一驚雷,以頭可斷,不可剃昭告天下,怎能逃到崇明島上苟且偷安,這不是讓天下人嗤笑麽?我再說一遍,一城不守,何以守天下。守住了江陰,就是守住了我們漢人的脊梁!”
小芸娘說罷,轉過頭,直視着高旭,目光透着一股熱切。
高旭瞪了她一眼,這個小芸娘已經讓仇恨蒙住了雙眼。她那句“守住了江陰,就是守住了我們漢人的脊梁!”,高旭很贊同,但高旭明白,江陰是守不住的。不論是現實中的形勢,還是曆史都告訴了他這點。高旭明白這小芸娘對自己的期望很大,她希望自己進入江陰守城,如果成功,那聲名便會如日中天。但高旭知道她的期望不切實際。他穿越而來,就是爲江陰城添上一具屍體的麽?自然不是。
高老頭聽小芸娘提起她爺爺,不由問道:“小芸兒,你的爺爺是……”
小芸娘眉宇一揚,道:“高伯伯,我的爺爺是關甯督師,兵部尚書孫承宗。”
這個時候,小芸娘知道,擺明了自己的身份,就會更添加自己話語的份量。
許用聽了小芸娘是孫督師之後,不由肅然起敬,道:“孫小姐說得有理。一城不守,何以守天下?我們江陰人誓與城池同存亡。”
高旭告誡地看了小芸娘一眼,對許用道:“我認爲,可以留下青壯守城,撤出婦孺兒童。無論如何,得爲江陰留下一些忠烈的種子。”
程璧和許用倆人皆是無語,高旭又道:“沒有多少時間了。必然趕在清軍圍城之前撤出婦孺。程伯伯,許兄,你們倆人現在回城,準備撤離事宜。爹……爹爹,你馬上回崇明,準備船隻。我在三官殿居中調度。”
許用道:“對于撤離事宜,我們要回去商議一番。”
高旭看了許用對撤離不以爲然的神情,一邊對他的大無畏着實敬佩,一邊又重語道:“許兄,死很容易,但活下去才有希望。”
高旭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由又想了對酸菜。對酸菜,他也這樣說,但酸菜卻是不相信。因爲酸菜認爲活着看不到希望,所以,酸菜舍命了。高旭害怕江陰城裏的十萬江陰人正如十萬個酸菜一般。盡管曆史上證明了這點,江陰城破時,人人以先死爲幸。
高旭又對許用正言道:“給你們孩子報仇雪恨的權利,也給江陰這個熱血之地保留一些種子。”
由于時間緊迫,衆人分别得事。高老頭胸中充斥着巨大的使命感,不要他出銀子,也不要強他所難搬救兵,隻要他湊足幾百隻船,就能獲得名聲,這樁買賣對高老頭來說着實劃算。
許用回城了,他要把高旭安排撤離的計劃帶回去。臨行之時,高旭對許用道:“還有一事,我聽聞閻應元閻大人智勇雙全,守城之事,還需閻大人坐鎮。”
小芸娘聽高旭如此推崇那個閻應元,不由眉頭一皺。高旭對閻應元的推崇,聽在小芸娘耳裏,這種推崇好沒由來,除非是高旭找個人來推脫他的守成之責。在小芸娘的想法裏,江陰之戰,天下矚目,如果高旭能主事江陰,必定名譽天下。隻有高旭成長爲參天大樹,她這株依附在樹幹上的藤蘿才能一覽衆山小。
許用點點頭聽罷,道:“陳大人曾拟請閻大人入城,隻是顧守備百般撓阻。”
高旭哦了一聲,沒有再提。
程璧沒有回城,他又搬救兵去了。崇明指望不了,他打算去蘇州。因爲聽說吳淞總兵官吳志葵領着水師攻打蘇州。高旭心底歎了一口氣,他知道江陰之戰中,根本沒有多少人馬來援。那個吳總兵最後也兵敗被俘了。但這時,高旭又無法阻止程璧的求援。看着他義無反顧的背影,高旭的眼眶裏又有絲濕意。
讓風吹幹了眼,高旭回過身,冷漠地看着小芸娘。
小芸娘也卸去了一直以來穿在高旭面前的溫柔外衣,與高旭對視着。
※※※※※※※※※※※※※※※※
天亮時分,十裏相鄰的鄉民向舍橋趕來,昨日的舍橋之戰已傳遍了整個江陰。
後來的鄉民打算一邊搜羅戰場上遺落的兵具器甲,一邊打聽着昨日鄉兵與清軍大戰的細節,以及有着傳奇色彩的高旭高取義。但一走進舍橋的村口,便聽到一陣撕心的嚎啕。
那是某個男人的嚎啕。
悲情猶如烈風刮在荒漠般刻骨,哀傷又如驟雨擊在沙石上四濺。
對于失去親人的哭泣,鄉人已是聽得麻木了。但一個人哭得如此響徹雲霄,哭得如此驚天動地,也難得一聞。好奇者沿着哭聲來源趕去,卻見一處溝渠上,一個堂堂七尺男人抱着一個年輕女子正哭得像個孩子。
在場的所有人沒有嘲笑那男子的懦弱。因爲沒有人不認識這個男子,也知道他絕不懦弱。徐玉揚,一個普普通通的江陰漢子,白天在沙場上流着血,晚上卻是肆無忌憚地流着淚。
昨晚,徐玉揚通宵無眠地搜尋舍橋的每一處角落。讓清兵荼毒過的鄉女村婦幾乎漫山遍野。每當他翻起一個女子的屍體時,又是希望,又是恐懼,他怕翻起的是自己的妻子。到了黎明時分,在這個溝渠裏,他終于找到了妻子。于是,讓人聽了悲傷欲絕的悲嚎從溝渠之中升騰而起
他有鐵骨,他也有柔情。沒有人因爲他的哭泣而看輕他。徐玉揚的武勇人皆所知,這些日來,死在他手裏的清兵沒有幾百,起碼也有幾十。這樣的一個铮铮漢子是個性情中人,他對妻子的愛護甚于自己。
沒有人勸他,男人們在一邊默哀,女人們在陪着他哭。這種失去親人的悲痛,勸也沒有用,而且這種痛哭幾乎在場的每個人都有過。
當朝陽從東方緩緩升起的時候,徐玉揚抹幹了眼淚。他抱着妻子,走出溝渠,把妻子埋在後山的大樟樹下。然後,坐在墳前呆。遙想着當日與妻子的點點滴滴。
到了中午,幾個鄉兵急沖沖地跑進村口,大聲叫道:“鞑子來了!鞑子又來了!”
突然某處傳來一聲巨吼:“來得正好,待我去殺個痛快!”話聲一落,衆人看過,卻是愣了半天的徐玉揚。他那豪邁的氣概一下子讓鄉民們定下神來,隻聽徐玉揚又喊道:“是爺們的随我去殺鞑子!”
自古江陰皆熱血之地,鄉民們聽了徐玉揚的壯言不由得鬥志昂揚,留下殺敵的青壯一下子聚集了三千多人。這些都是附近鄉村裏的鄉兵,他們昨晚聽了舍橋大捷的傳言,大部分是抱着長見識的心理來的,如今聽了徐玉揚大聲疾呼,更是熱血沸騰。
徐玉揚讓所有的婦孺先走,領着三千鄉兵離開村莊,向清兵的來路殺去。
走過數裏,衆人翻過一個山坡,伏在山林裏,隻見一百多清軍沿着官路悠然而來。想起亡妻破家之恨,徐玉揚胸中似乎焚燒着一股熱火,他舉起大刀,怒喊道:“殺啊!”
徐玉揚一人當先,領着三千鄉兵從山坡上氣勢如虹地殺下來。
那隊清兵遭到鄉兵的伏擊,前後兩路皆被鄉兵所斷,隻得倉促應戰。鄉兵們都是打算留不留頭的漢子,人人身上背着血海深仇,所以,一百多清兵一刻功夫就被鄉兵狙殺得一個不留。
徐玉揚命人打掃着戰場,兩天兩夜沒合眼,他的體力已是疲憊不堪,但他的精神卻因爲一番痛快淋漓的殺戮而亢奮不已。一個看哨的鄉兵又惶急地跑來喊道:“鞑子……鞑子又來了……”
徐玉揚聽罷,提起戰刀,豪氣萬丈地道:“慌什麽,來多少,殺他娘的多少!”
那哨兵結結巴巴地道:“徐大哥,你……你去看看先……”
徐玉揚見了那鄉兵如此膽寒,不由皺着眉道:“你的膽子給狗叨走了?”
徐玉揚說罷,爬上山坡,舉目望去,卻是一下子怔住了。
視野所及,一片血紅。
那是清兵的紅櫻帽疊疊層層鋪成的血紅,猶如一股血海一般彌漫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