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之虎從在舍橋逃生的清兵口中,得知清兵是受了一支裹着白頭巾的人馬的襲擊。因爲不明對方來曆,卞之虎怕被那白巾軍偷襲,從三官殿到舍橋,不過十多裏路,幾乎步步爲營,凡遇到峽谷和山崗之地,必定派遣前哨探明情況,然後大軍過境。等有驚無險地到了舍橋時,已是斜陽西落的時辰了。
當卞之虎布置人馬,把舍橋村圍得鐵桶一般,卻現舍橋村裏空空如也。這舍橋的村民竟是望風而逃得一個不剩。
卞之虎命人尋找小舅子的屍,但橋頭處的清兵遺身全部被村民們割了頭,有一些落入河水,讓河水沖得不見影蹤。卞之虎尋小舅子不得,惱怒之下,一把火把舍橋化成一片焦土,才收集人馬,悻悻回營。
自從昨日清軍與江陰鄉兵的十裏坡之戰中清軍取得大捷之後,那一個牛錄的三百八旗鐵騎又回到了常州城休整。這些滿清的八旗鐵騎雖然精銳,但閏六月的江南氣候悶熱難耐,這些八旗白甲兵有些水土不服。所以,在三官殿的清營之中,主要是駐紮着劉良佐的五六千先鋒軍。而作爲先鋒軍的将領,卞之虎拉出了三千多人馬要把舍橋踏爲平地,另外清軍又分兵搶掠其它的村莊,留守三官殿的清兵已不足千人。
留守營地的頭目雖然得了卞之虎的交待,不得馬虎大意,看緊營地搶掠來的财物,女人以及俘虜來強行剃的鄉民,但經過十裏坡一戰之後,鄉兵的兵勢大爲削弱,而清兵的氣焰也極爲高漲,認爲這些号稱江南強盜的江陰人也不過如此而已。
清營營門處的清兵遠遠地看着四百多人馬押送着數十輛辎車緩緩而來,到了營門前,才知道這是常州宗知府派遣來的辎重營,辎重裏裝着大量的錢糧,美酒,這都是常州宗知府的犒勞。留守清營的頭目參将看了辎重營的公文,果然畫押着知府大印,所需手續一應俱全。而且這辎重營那個姓高的千總,态度謙卑,一見面就大贊昨日的十裏坡大捷,接着就命人從辎車上搬下一壇壇美酒,一個勁地說,這是常州城們父老鄉親的心意,務必敬請諸位軍爺接受。
清營的留守參将倒是聽說過常州宗知府派出一支勞軍的辎重,而這個高千總公文俱全,不疑有它,徑直讓高千總把數十輛辎車送進營房。那參将頗爲自制,知道自己職責所在,強忍着高千總的美酒誘惑,道:“軍中不得酗酒。”這參将雖然這般說,但這時清軍裏的綠營漢軍搶掠鄉裏,肆意殺戮,哪有軍紀可言。這參将忍得了誘惑,但手下的清兵聞着酒香早就伸長了脖子。
這時,那個高千總突然鬼鬼崇崇地道:“各位兄弟知道常州城的怡紅院?”
這不是廢話麽,來到常州地頭,哪裏不逛怡紅院的道理?不知道的哪還是男人麽?清兵的小頭目們嘿嘿一笑,那高千總又眨着眼道:“怡紅院裏有個鎮院花魁小芸娘,這兄弟們可知道吧?”
一個小頭目抹了一下口水,道:“***,提起那小蹄子做什麽?真是饞死我了。”
高千總拍拍笑道:“知府大人不爲各位軍爺備了美酒,也送來了佳人啊。”說罷,隻見一個女子嬌滴滴地從高千總的身後閃出來。
頭目們見了面面相觑,這女子的确是怡紅院的小芸娘,隻是她竟剃了一個光頭,媚眼如花,風情萬千。小芸娘拿出了歡場的狐媚手段,周旋在這些清軍頭目之間。在小芸娘的美色當前,再加上高千總的拍得如浴春風般暖人心的馬屁,那參将終于難以自制,放開胸懷痛飲起來。
聽說小芸娘的芳駕光臨,留守營地的千餘清兵人人欲一睹芳容:“小芸娘你見過了麽?——就算你在怡紅院見過了,但你見過剃了的小芸娘麽?”
清兵們一個腦兒地擁到小芸娘所在營帳之前探頭探腦。一會兒,那小芸娘落落大方地走出營帳,出現在衆人面前,她那媚眼、紅唇、豐胸、柳腰以及那油光亮的小腦殼直讓清兵們心癢到骨子裏。隻見小芸娘舉着酒杯,向衆人一敬,然後一口喝下,端的是海量。恰在這時,辎兵們剛把一壇壇酒搬過來,一壇壇地打開封口,那四溢的酒香幾乎讓人鼻子都要掉下來。
于是,人人一邊大飽小芸娘的眼福,一邊大口喝着辎兵們送到眼前的美酒。
見清兵已喝得差不多了,高旭向一旁的薛一刀使個眼色。薛一刀點點頭,領着數十人來到放置辎車的偏營,猛然砍翻了營口的幾個守衛,打開藏着鄉兵的辎車。徐玉揚當先從辎車躍下,領着五百鄉兵,連同薛一刀帶領着四百多高字營的人馬,殺向喝得東倒西歪的千餘清兵。
在高旭的酒色算計下,這留守清營的千餘清兵喝得暈乎乎的,戰力早就所剩無幾,在薛一刀和徐玉揚九百多的人馬的襲擊之下,不過一個多時辰,清兵就死傷殆盡。随後,高旭又命人緊張地打掃營地,處置清兵的屍體。讓清營盡快恢複如常的平靜。
高旭又來到清營的俘虜場地,這裏關押着清兵四處擄來的數百民女,以及近千的鄉兵俘虜。每日,清軍都會給這些鄉兵是留還是留頭的選擇。留不留頭,留頭不留。剃頭還是留頭?看着鄉兵艱難的生死決擇,那些已然剃頭的綠營清兵都喜歡這種在決擇中的殺戮,可以帶給他們病态一般的滿足。
高旭看着這些死不剃的江陰義民,道:“我是高字營的高旭高取義。我們是殺鞑子的隊伍,有沒有加入我們的?”
衆人看着高旭頭上裹着白巾,身上卻是穿着清兵千總的軍服,疑惑不定。高旭的白巾是剛剛裹上去的。剛入營時自然是戴着清兵的紅櫻帽。至于辮子雖然剪了,但這個時候的滿清型不是後來那種長長的豬尾,而是金錢鼠尾。細長的鼠尾辮子就算沒有了,隻要戴着帽子,一般不太容易覺。
徐玉揚不光在舍橋,甚至在整個江陰境内也頗有忠勇之名,他細說了高旭如何領着三百人馬襲殺了二百清兵,救了他的性命,也救了舍橋的村民百姓;如何在清兵以三千人馬征讨舍橋之時,又定以避其鋒銳,襲其虛弱的計策;如何建議舍橋的村民都撤進山裏躲避兵禍;又如何押送着辎重到清營來詐營,以酒色相誘,趁清兵酒醉之時,占據了清軍的大營。
徐玉揚的一番細說下來,衆人對高旭這個反正的前清軍千總頓時刮目相看。
當衆人又聽到高旭想打卞之虎出營的三千人馬的注意時,人人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