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帶來的人接應,李世民才松了一口氣,一時隻覺得口幹舌燥,雙腿發軟起來,剛才之事委實兇險萬分,尤其是出大門時楊明和一衆蜀王護衛緊緊盯着他們兩人,一副恨不得把他們生吞活剝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後怕,這些護衛隻要有一人沖動,他就要死無葬身之地,陪同他的副使更加不堪,幹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走,馬上離開成都郡,回京城。”爲免夜長夢多,李世民顧不得休息,稍一歇息便吩咐起程。
“是,欽差大人。”
見到蜀王是被欽差用匕首劫持而來,這些欽差護衛哪還不知道危險,草草替蜀王包紮了一下,馬上扶蜀王上車,然後打馬飛奔。
若是要攔阻,蜀王府的護衛還有大把機會,或許由于蜀王不在,無人指揮的緣故,或許是其他原因,總之直到出了成都郡,蜀王府的人也沒有追出來。
等到李世民帶着蜀王回到京城時,已是大業十六年的春天了,李世民能将蜀王從益州帶回來,讓衆多大臣感覺得不可思議,隻是聽到李世民所用的方法後,稍老成一點的官員無不搖頭,這種方法用來對付敵人還可以,蜀王到底是皇上的親兄弟,萬一皇上怪罪下來,豈不是落得個吃力不讨好。
“呂愛卿,你覺是這個李世民如何?”
楊勇向自己心腹大臣問出這番話時,又已經過去了數月,轉眼已經是大隋十六年的六月了,蜀王回京後,楊勇對蜀王這些年一直不肯進京狠狠的叱斥了一通,最後下令對蜀王禁足,不許其出蜀王府,等于對蜀王進行了幽禁,又向益州派出相應兵馬,沒有蜀王主持大局,加上朝庭有大義的名份,蜀王世子和幾名王子根本不能調動兵馬,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朝庭兵馬進入,将益州重新納入朝庭的掌管。
益州重歸于朝庭治下,大隋境内唯一不安定的因素被撥除,捷報傳來,朝中大臣都額手稱慶,隻是立下首功,也犯下重罪的李世民卻還沒有受到封賞,也沒有受到處罰,仿佛李世民到益州宣旨并将蜀王帶回京城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連帶兵進入益州的官兵都要封賞,再對李世民不聞不問就說不過去了。
呂沐霖現在已是吏部尚書,雖然位在尚書省左右仆射之下,隻是吏部尚書卻是六部之首,離出将入相也隻差一步,百官們都猜測,一旦左右仆射有缺,呂沐霖必定會更進一步。
聽到皇帝的問話,呂沐霖不加思素的道:“回皇上,臣以爲李世民有勇有謀,是難得的大才,皇上可以考慮重用。”
李世民犯下挾持親王的大罪,雖然他立下的功鄖同樣巨大,隻是皇家的威嚴不能随意被冒犯,若非呂沐霖,一般的官員根本就不敢對李世民評論。
楊勇點了點頭:“是啊,李世民确實是大才,不過他實在是太膽大了……”
這個世界,除了楊勇又有誰會知道李世民真正的底細,李世民不但膽大而且心恨,否則也不會殺兄殺弟奪得皇位,李世民可用,卻不能大用,誰知道李世民若是權力太大,日後不會對皇位起窺視之心。
聽到皇帝如此評價,呂沐霖也默然,同時又爲李世民感到可惜。
“來人,傳旨。”
“皇上,微臣來了。”一名通使舍人捧着一幅鮮豔的空白聖旨進來。
“李世民益州宣旨有功,着其爲征南将軍,然假傳聖旨,持利器挾持親王,罪不可恕,罰其刑杖二十,俸三月,欽此。”
征南将軍是正六品的官職,李淵熬了一輩子還在正五品上打轉,李世民不過是一年前中所中的進士,雖然他因爲父蔭,本身有正七品的千牛備身,不過,那是虛職,以他的升官速度來說算得上神速,隻是剛升了官,又要受罰,罰俸三月也就罷了,不痛不癢,刑杖二十卻是實實在在的皮肉之苦。
當李世民聽到皇帝的旨意時也是傻了眼,前面剛剛升官,後面馬上就風雲突變,隻是傳旨的禁衛軍卻不管李世民是否發愣,将李世民按住,道:“李大人,對不起了。”
說完,刑杖已是啪啪的打了下來,杖杖咬肉,禁衛軍早已得到交待,不得留手,前面十杖李世民還咬牙忍受,哼都不哼一聲,又打了數杖,李世民再也禁受不住,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李淵,窦氏及李建成,李元吉等人看得不忍,窦氏更是忍不住垂淚,向行刑的禁衛軍軍官求情道:“諸位大人,行行好,不能再打了,再打吾兒命休矣。”
那名軍官絲毫不爲所動:“唐公,窦夫人,非是本官心狠,隻是皇上的旨意不能違背,用水把犯人潑醒,繼續打。”李世民驟然得封高官,在場之人又豈沒有忌妒,對于他們來講,若是挨一次打可以連升數級,恐怕大部分人都會願意,何況又有人關照,自然不肯放松。
“嘩。”一名禁衛将清水潑到李世民臉上,李世民幽幽醒轉,刑杖又毫不留情的落下,打完了二十杖,李世民臀部已是血肉模糊,鮮血直流。
李淵一直噤若寒蟬,他剛得到李世民所爲就驚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的次子這次恐怕闖禍不小,至于功勞反而不那麽重要,皇家無情,真要追究起來,這點功勞又算得了什麽。
今天禍事終于來了,聽到隻打二十棍時,李淵反而松了一口氣,隻要挨過去就好了,見到禁衛軍行刑完畢,李淵連忙道:“快,快将二公子擡進去治傷。”
幾名李府家人七手八腳的将李世民擡了下去,李淵擔心兒子傷勢,正要跟下去,過來傳旨的軍官卻叫住了他:“唐公豈慢,這裏有皇上賜下來的秘藥,仍是孫老神仙所制,專治杖傷,靈驗無比。”
說完,軍官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瓷瓶,此時軍官毫無剛才的疾言厲聲,臉上堆起了笑容。
從軍官手上接過瓷瓶,李淵道:“多謝大人了。”
“哼,打完就給點藥,當我二哥是泥捏的麽?”李元吉小聲的說了一句。他此時才十三四歲的年齡,哪裏知道其中的份量
李淵聽得臉色大變,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孽子,你胡說八道什麽,皇上賞罰分明,仍是明君之舉,豈容你胡言亂語,你給我滾下去。”
雖然如此,想起兒子的傷勢,李淵最後卻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傳旨的軍官聽得無趣,隻得告辭而去。
“你們說說,父皇爲何要對那李世民先賞後罰?”皇宮中,楊勇卻是在考較自己的三個兒子。
楊俨是長子,先開口道:“父皇此舉賞罰分明,仍是自古明君所爲。”
楊勇聽得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楊俨的回答無疑太平淡了,将目光轉向次子楊格,楊格低頭想了一下才道:“兒臣明白了,李世民才能非凡,隻是難免傲氣難馴,父皇是要打壓他的傲氣。”
楊勇又将目光望向楊裕,楊裕道:“兒臣以爲李世民不可用,父皇封賞他征南将軍是酬其功,不得不如此,杖其二十,就是向百官表明态度,父皇不喜歡此人,否則父皇大可以讓其功過相抵,減輕其處罰。”
楊裕的回答讓楊勇大感興趣,追問道:“哦,你說說看,父皇爲什麽不喜歡此人?”
楊裕深吸了一口氣:“很簡單,李世民膽子太大,他隻不過是一名傳旨的小官就敢挾持親王,當中還假傳父皇旨意,若是日後成爲國家重臣,皇帝也未必放在他眼中,對于如此膽大,毫無規矩之人,父皇自然會不喜歡。”
潛規則,這就是潛規則,一般來說,不管有才無才,哪個人都不喜歡屬下是一個膽大包天之人,這樣的人即使立下大功,也難予得到升遷,楊勇身爲皇帝,仍是整個國家規則的制定者,自然不希望有人沖破規則,即使這條規則不合時宜。尤其楊勇知道李世民的另一段曆史,自然對李世民更加警惕。
“朕不喜歡此人是一回事,不過,有才能就要使用,否則朝中都是一幫唯唯諾諾之徒,國家又會有何希望,不過此人之才可以用來披荊斬刺,卻不可以用來輔助朝政,否則必定會滋生其野心,朕任命其爲征南将軍,就是要讓他的才能對準外族之人,記住,此人可爲将,卻不能爲主将,可爲帥,卻不能爲主帥。”
“兒臣明白了。”三人一起恭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