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帝親率大軍趕到戰場時,已經是第二天了,戰場已經收拾完畢,岸上的屍體都已挖坑掩埋,河中的屍體暫時就沒有辦法了,好在現在天氣已變冷,倒也不必擔心屍體很快腐爛,隻是戰場上的血腥味無法掩蓋,褐黑色的血塊凝結的到處都是,明年這裏的鮮草一定能長得非常茂盛。
隋軍現在的要做的事就是押解俘虜,此役不但有二萬多高句麗的正規士兵,而且跟在高句麗大軍後方的十多萬普通民衆來不及逃走之人也統統成爲俘虜,一名隋軍通常要負責押解十幾人二十幾人,皇帝所率的大軍到來,正好緩解了押解人數不足的困難,隻是羅士信,秦瓊等人辛苦趕來卻沒有撈到仗打,心中失望不已。
聽到皇帝來時,于仲文連忙放下事務來到楊勇的馬車前,向楊勇行禮:“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愛卿辛苦了。”楊勇看了看于仲文有點憔悴的面容,溫和的道,又忍不住指了指遠處密林中進進出出的隋軍問道:“這些人在做什麽?”
“回皇上,那是正是搜捕敵首的士兵。”于仲文回道,又解釋了一下淵太祚,高建武等人逃走的情況。高惠真、乞乞仲虎、乙支等高級軍官多死于軍中,隋軍的俘虜雖多,卻沒有拿得出手的人物,于仲文自然不會放過搜捕。
楊勇點了點頭:“很好,不知人手可夠?”
于仲文大喜:“正要皇上支持。”
這片密林廣大,長達數十裏,寬數裏,于仲文正愁人手不足。隻是俘虜太多,不得不用小部份人搜尋,半天時間也不過搜尋了一小部分,現在得到皇帝帶來的人支持,密林中搜尋的隋軍陡然多了十倍,達到了一萬多人。
一時之間,密林中野獸狂跑,野雉亂飛,隻是令這些牲畜絕望的是到處都有人影,不要說是野獸,就是野雉也飛不出隋軍的搜查的範圍,最終都成爲進林搜查士兵順手牽羊的獵物。不一會兒,就陸續傳來前面找到躲入林中高句麗士兵的消息,後面的士兵更是瘋狂的搜尋起來。
一隊人影跌跌撞撞的向密林深處走去,中間一人身材婀娜,露出一段秀麗的脖子,一看就是女子之身,左右兩邊都有人護着,唯恐兩旁的樹枝将她刮傷。
這隊人正是新羅的善德公主金德曼,她本打算利用隋軍與高句麗兩軍交戰的時機悄悄溜走,哪知道高句麗五萬大軍敗得如此之快,不到一天就全被殲滅,她隻得躲入密林中,偏偏又碰上隋軍大舉搜林,金德曼不得不又帶着部下倉皇逃走。
此時她的部下隻有二十多人在身邊了,其他人都在昨天兩軍交戰時走散。聽着後面沙沙的聲音傳來,所有人無不在心裏大罵:“該死的高句麗人,無用也就罷了,逃入林中幹嗎,白白讓他們受到連累。”
隻是此時罵也是無用,隋軍追得越來越近了,二十多人的目标無疑有點大,他們又沒有時間遮掩,密林中行走的痕迹清晰可見。
“站住,前面的人站住。”後面已有隋軍看見了他們的身影,高喊起來。
這麽一喊,善德公主一行走的更快,已經沒必要保持隐秘了,林中頓時全是沙沙的腳步聲以及後面隋軍的呼喊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善德公主隻覺得雙腿越來越沉重,她并不是什麽弱女子,相反比許多男人都堅強,從十三時領軍開始,就從沒有當過部下的面喊過累,隻是此時她真的感覺到累了,六萬大軍一朝而敗,後面的追兵緊追不舍,她從來沒有用腳走過這麽長的路,若不是身爲主帥的驕傲和生怕落到隋軍手中的恐懼,她甯願就此坐下來不走。
“哎呀”一個跄踉,善德公主差點摔倒在地上,忍不住驚叫起來。
兩名親兵連忙扶住善德公主,一人忍不住道:“公主,不如歇息一下吧?”
後面的隋軍似乎已經遠去,善德公主向自己的部下看去,所有人都滿頭大汗,喘着粗氣,許多人衣服被樹技挂的破破爛爛,一個個狼狽不堪,看來所有人都累得不輕。
盡管如此,善德公主還是喝令道:“不準休息,繼續前進!”她深知一旦休息下來,恐怕所有人都再也走不動路了。
“是。”衆人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又開始向前奔去,後面隋軍追趕的沙沙聲又依稀可以聽見,縱使有人心中怨言,也不敢停下來。
又走了一段時間,前面的汩汩水聲傳來,光線也越來越足,善德公主一行心中都是一振,隻要到了河邊,或許可以借着木伐等工具順流而走,他們急忙奔出樹林,隻是到了林口,所有人都不由停住腳步,呆呆的看着前方。
一隊隋軍正整齊的停在樹林外,眼睛露出一線戲意,就象是貓看老鼠一樣看着他們,江面上還停着數艘巨大的船隻,船上高高飄旗着隋軍的赤旗。
密林外就是南江,張壽等人正是靠着船隻運到高句麗身後劫糧,南江上面的船隻正是準備随時接應張壽這隊人馬所用,如今隋軍已大破高句麗大軍,接應自然沒有必要,不過,剛好用來抓一些漏網之魚。
嗆啷,善德公主身邊各人下意識的撥出兵器,隻是手腳的抖動卻顯出了他們心中的慌亂,外面的隋軍人數不但是他們數倍,而且河上大船還人來人往,他們已逃了三天多時間,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就是一對一也沒有把握,何況數量相差如此大。
看到對方撥出刀劍,爲首的隋軍笑了笑,手一擡,露出一張弓弩,弩已上弦,漆黑的箭頭對準着善德公主一行,冰冷的語氣傳來:“放下兵器,雙手抱頭走出來,否則死!”
在那名隋軍說完時,其餘隋軍也每人端起了一張弓弩,一股濃烈的殺氣頓時對準了善德公主一行,讓人毫不懷疑:隻要他們不聽從吩咐,前面的弩箭就會馬上發射,将所有人都射成刺猬。
“放下兵器吧。”善德公主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咣當一聲,一名新羅人的長劍掉到了地上,仿佛傳染一樣,其餘人也都丢下了兵器,爲首的隋軍嘴角笑了笑,早已料到必定會如此一般,揮了揮手:“把他們都押到船上去。”
“慢,我是新羅公主,我要見你們的主帥。”善德公主叫道,此時她也不得不暴露身份,否則她一名女子若到隋軍手中,恐怕要生不如死。
“你是新羅公主。”爲首的隋軍眼睛一亮。
善德公主苦澀的點頭。
“哈哈,沒想到我王慶一日之内能連俘一國王爺,一國公主。”軍官大笑起來,眼中全是欣喜。
善德公主聽得心中一動,總算平衡了一點,高建武也被擒了。
密林外,陸續有昨天逃入林中的高句麗士兵垂頭喪氣的被押了出來,連高句麗的莫離支淵太祚也不例外,隻是沒有擒到高建武,搜林的行動一直沒有結束。
“報,大人,水軍來報,高句麗王爺和新羅公主已經被其所擒,眼下他們要将兩人押到平壤城下,向皇上交令。”
“什麽,高建武落到水軍手中,還有一個新羅公主。”
于仲文聽得張大了嘴,沒想到費了半天功夫,大魚卻輕易落到水軍手中,好在抓住了一個淵太詐,總算可以給點安慰,隻是皇上明明在此,水軍卻要到平壤城去送俘虜,也罷,就讓他們去平壤罷,到手的果實讓水軍摘去,于仲文雖然不屑于和水軍搶功,卻也不介意讓他們失望一次。
直到水軍的船隻已經離去,于仲文才向皇帝彙報高句麗王爺和新羅公主都落到水軍手中之事,隋軍的搜查行動也随之結束。
當晚,隋軍再次分成兩路,楊勇帶着大軍押着俘虜返回,而于仲文則繼續前進,向虎飛嶺山脈進軍,要将高句麗守關的軍隊殲滅。
押着數萬俘虜和十幾萬高句麗普通百姓随行,原先兩天的路程花了七天時間楊勇才回到平壤南岸,此時高句麗天氣陡然轉涼,貝水兩岸開始結冰,隻有中間才能行船,隋軍的大船連忙退出貝水,返回海上,隻是貝水的結冰對于平壤城卻絲毫無助了。
楊勇已經沒有時間再等平壤攻破,此次禦駕親征算是圓滿完成,若是不走,那就要等到明年三月開春之後才能返回,這當然不行,在平壤外楊勇隻停留了一天,命令各個将領一番,押着俘虜,登上大船,開始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