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死屍層層累累,呈一條波浪線一樣沿着貝水一路向前,死屍中多是新羅,百濟聯軍,少有高句麗屍體,而隔不了多遠則是一個聯軍組成的方陣,方陣的前面散落着高句麗騎兵的死屍,還有從隋軍戰船上射下來如同長槍一樣的弩箭,除了依靠隋軍戰艦的聯軍方陣,登岸的聯軍已經近半死了。
高句麗的五千騎兵剩下來的還有三千多人,他們付出了一千五百多人的傷亡,其中至少有一半人是死在從隋軍戰艦上發射的弩箭之下,還活着的高句麗騎士每人刀下至少砍殺了二到三個新羅,百濟聯軍的士兵,多的甚至殺了十多人,此時人馬都呼呼的喘着粗氣,臉上,身上大汗淋漓。
高延壽不忿的看着隋軍戰艦前排着的聯軍方隊,若沒有這些從戰艦上射下來的弩箭保護,在沖破聯軍陣式之後,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趕下水去,哪會有如此僵持的結局。他看了看身邊的親兵,正要下令再沖一次,遠處一名傳令兵策馬跑了過來:“莫離支大人有令,馬上撤軍。”
“撤軍?”高延壽一聽大怒,用馬鞭直指着傳令兵:“敵人還在岸上,撤什麽軍,你敢假傳命令,本将砍了你。”
傳令兵的脖子一縮,臉色慌亂的重複道:“将軍,莫離支大人有令,馬上撤軍!”
高延壽自然知道傳令兵沒有膽子假傳莫離支的命令,望着遠處的聯軍,忍不住“呸。”了一聲,不甘心的道:“撤!”
轟隆隆的蹄聲重新響起,高句麗騎兵撥轉馬頭,向自己軍營方向退去,看着高句麗的騎兵漸漸遠去,岸上的聯軍士兵才敢散開方陣離開隋軍戰艦的保護範圍,打掃戰場,其餘聯軍繼續登陸。
這場突襲,聯軍一共傷亡了五千餘人,其中三千多人當場身死,這點傷亡對近十萬的新羅,百濟聯軍來講,談不上傷筋動骨,隻是看到河岸上屍橫累累,哀聲一片,聯軍士兵宛如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出發時的興奮不翼而飛,整個河上河下,彌漫着一片沉重之色。
禦船上,楊勇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放下,向諸将問道:“各位愛卿覺得聯軍與高句麗人孰優孰弱?”
各個大臣也将手中單筒望遠鏡放下,這種單筒望遠鏡是近兩年才造出來的,望遠鏡在軍事上有巨大的作用,楊勇在十幾年前就開始派人試制,隻是中國一直以來生産的都是帶有顔色的琉璃而不是純淨的玻璃,爲了得到玻璃,楊勇不但撥出大筆經費研究,而且還派人專門負責從大食,波斯等地過來的商人打聽這種技術,提出購買意向。
隻是雖然羅馬人早在公元4世紀就将玻璃用在了門窗上,玻璃的使用經過數百年卻還沒有得到推廣,不要說從海外商人那裏得到制造玻璃的技術,就是成品也得不到,玻璃太容易碎了,商人們并不認爲這種隻能做窗戶的東西值得從萬裏之遙運到東方,最後還是農學院找到了制造純淨玻璃的方法,才開始了望遠鏡的制造,現在做出來的望遠鏡隻能放大三到五倍左右,連後世的玩具也不如,不過,這樣簡單的望遠鏡此時卻是價比黃金,每一個得到它的将領都視着自己最珍貴的寶貝。
通過望遠鏡的鏡頭,剛才兩軍交戰的情況都清晰的看在皇帝和一幹大臣眼中,聽到皇帝問話,于仲文搶先道:“皇上,依微臣看,高句麗人深通騎兵作戰要旨,進退有度,新羅,百濟聯軍雖然尚算精銳,隻是吃虧在沒有騎兵,他們兵力相差無幾,這裏又是平原,若是兩軍對陣,全力相攻,高句麗的赢面至少在七成以上。”
于仲文話一說完,周法尚,周羅喉,薛世雄等人都緩緩點頭,在場之人不論是水軍還是陸軍将領都多次領兵作戰,眼光毒辣,通過剛才的那場戰役,足夠看清兩軍的虛實。
“那麽,如果去掉二萬高句麗騎兵又如何?”楊勇繼續問道。
“這個……臣以爲,如果高句麗沒有騎兵,那麽兩國聯軍有七成的希望可以取勝。”于仲文遲疑了一下才說了出來,之所以遲疑,是因爲此次戰役高句麗人并沒有出動步兵,于仲文隻能從先前在北方與高句麗步兵交手的情況來估算。
楊勇微微颔首:“這麽說,隻要克制住高句麗的騎兵,新羅,百濟就将取得勝利,你們以爲,我軍要出動多少人才能将高句麗的兩萬騎兵擊敗?”
于仲文,薛世雄等人低聲交換了一下意見:“回皇上,若是禁衛軍出動,一萬人馬可相當于高句麗二萬騎兵的戰力,若是府兵,則需要三萬人馬左右。”
“好。”楊勇雙手自相擊了一手,道:“房玄齡,劉康聽旨。”
二人連忙抱拳道:“臣在!”
“爾等兩人明日出發前往聯軍軍營,說服新羅,百濟統帥,鑒于兩國沒有騎兵,大隋願意承擔對付高句麗騎兵的任務,隻要他們能擊潰高句麗步卒,三國之間的盟約仍然有效。”
“臣遵旨。”
雖然說大隋的目标是讓三國互相消耗後,再一起收拾,隻是百濟,新羅畢竟也不是傻子,如何大隋不出力,他們也不可能與高句麗人死戰。一旦大隋限制死了高句麗騎兵,步卒方面,兩國聯軍實力應當有明顯優勢,否則百濟,新羅聯盟也不會抗衡高句麗數百年。
“于仲文、李渾、薛世雄聽旨。”
“臣在!”
“朕令爾等各領禁軍一萬,府兵五千,組成三軍,等新羅,百濟兩國過河完畢,馬上渡河,與兩國聯軍倚角而立,放出斥候,斷絕高句麗軍隊與後方的聯系,記住,你們的任務是高句麗的騎兵,高句麗步兵将交給新羅,百濟聯軍處理。”
“臣等遵旨。”
“周法尚,周羅喉聽旨!”
“臣在!”
“朕命爾等兩人率水軍爲後路,作好大軍接應。”
“臣等遵旨。”
接過旨意,于仲文忍不住道:“皇上,出動近五萬人馬,是否殺雞用牛刀了?”
楊勇見于仲文心中糊塗,解釋道:“五萬人馬是确保将我軍的損失減到最低,何況,你們面對的不但是高句麗人,還要作好随時與聯軍翻臉的準備。”
于仲文聽得心中微驚,仔細想了一下才釋然,大隋計算着三國,焉知三國又會不會計算大隋,大隋可是剛剛陰了兩國聯軍一把,讓他們一到戰場毫無準備就登陸,打了一場爛仗,若是事後百濟與新羅心生悔意,末必就不會與高句麗聯系。
爲了防止高句麗的再次突襲,聯軍采取了邊建營邊登陸的方式,加上要打掃戰場,淹埋死屍,本待一天的登陸時間,到了天色快黑,隻登陸了六萬人,聯軍隻得停止登陸,其餘三萬人留在船上過夜,隋軍跟在後面,自然也沒有辦法進行登陸。
百濟大營,篝火處處,主帥黑齒新甫剛用過晚飯,正要出去查哨,一名親兵突然來報:“大帥,新羅主帥善德公主來訪。”
“她來幹什麽?”黑齒新甫心中忍不住驚訝萬分,百濟與新羅雖然組成了聯軍,彼此之間卻不會親密無間,營地也分開駐紮,兩國主帥有事相商也會找一個中間地段進行談話,很少會直接到另一國的軍營議事,否則很有可能盟友馬上就變成敵人,翻臉無情。
“快請!”黑齒新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心中忍不住猜疑,莫不是衛兵搞錯了,把善德公主派人來,說成善德公主來了。
不一會兒,一名身材高挑,全身甲胄包裹的女子在衛兵的帶領下走了過來,黑齒新甫與善德公主見過數次,盡管火把忽明忽滅,他還是一眼認出确實是善德公主本人。
“原來真是公主殿下,本帥有禮了。”善德公主姿容豔麗,手長過膝,在甲胄的襯托下英姿勃發,盡管黑齒新甫早已娶妻生子,對于這樣一個美女突然來到自己的軍營也忍不住幻想起來,莫非對方看上自己?
現任新羅王并無兒子,膝下隻有兩女,長女即爲善德公主,次女爲真德公主,善德公主從十三歲就可以參軍,雖然是女子之身,卻骁勇善戰,深得部下敬重,成爲新羅曆史上第一任女王幾乎已是定局,唯一遺憾的是這樣的一名女子,如今芳齡二旬,仍然沒有沒有挑選驸馬。
這個念頭一産生,黑齒新甫心中忍不住熱了起來,黑齒家族雖然是百濟的将門世家,隻是哪裏比得上新羅女王的王夫,他頓時将胸膛挺直,要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在善德公主面前展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