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法尚和周羅喉兩人同姓周,不過,他們并沒有什麽親戚關系,相同的是兩人同是從南陳過來的水師将領,不同的是周法尚是在南陳宣帝時就因爲得罪了長沙王陳叔堅,被陳叔堅誣告謀反,無奈之下,帶着水師向當時的周宣帝投城,而周羅喉則是南陳滅亡時見事不可違,才向隋軍投降。
要論水師,自然南方出身的将領遠比北方有優勢,周法尚,周羅喉兩人都是前南陳水師中的佼佼者,楊勇在滅陳之後就有意組建海軍,對于水師人才都極爲重視,無奈楊堅雖然可以說是一代雄主,對于變幻莫測的大海依然下意識的回避,爲了防止南陳的餘孽造反逃到海上,甚至不許民間有三丈長以上的船隻,周法尚投靠的早還好,不過由水師轉爲陸師,周羅喉則幾乎閑置。
楊勇登基後,周法尚馬上被重新調回水師,大筆大筆的軍費也開始投向水師,如今快四年過去了,現在是檢驗這支水師的時候了。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法尚已是年過五旬,周羅喉也年過四旬,周法尚身材稍高,胡子半白,臉上皮膚黝黑發亮,周羅喉個子稍矮,皮膚也是粗糙發黑,隻是兩人的眼睛都精光閃亮,自有一股攝人的風采。
楊勇笑呵呵的道:“兩位将軍平身,今日朕宣兩位将軍過來,就是要問一下水師的情況。”
周法尚首先發言:“禀陛下。我水師四年來已打造五千料以上大型海船三十艘,二千料以上中型海船七十二艘,其餘各類八百料以上輔船三百餘艘。五萬水軍訓練有述,随時可以爲陛下跨海征戰。”
盡管楊勇早已知道這個數字,聽了心中還是歡喜無限,五千料大船,即可以一次型運送五千石貨物地船隻,這麽多的海船,若是用來運糧,一次就可以運送近百萬石糧。若是運送兵馬,一次也可以輸送二十萬人以上。
爲了不讓高句麗人覺察到大隋有意發展水軍,水軍造船和訓練的基地都是在南方,楊勇一直留在涿郡不動,自然是爲了等待水軍地到來,涿郡與高句麗隔海相望,如果從陸路出發。從遼東攻打到高句麗的首都平壤。光是走路就要花上數月,可是若是利用海船從涿郡出發,不過是五六天時間就可以到達被高句麗人稱爲小長安的首都。
“好,兩位愛卿聽旨,朕以周法尚爲水師大總管,周羅喉爲水師副總管,連同陸路五萬大軍,于三天後出發,直攻平壤。”
“臣等遵旨!謝陛下隆恩!”周法尚與周羅喉兩人一起回道。
這次皇帝禦駕親征。隋軍大部分人無疑都信心十足,認爲高句麗人将不堪一擊,隻要大軍推到高句麗人城下,高句麗人就會吓得馬上投降,若是稍晚一點。功勞就會被人搶走。好在楊勇自己頭腦清醒,知道高句麗人不會這麽容易屈服。聽到前面進展不順的消息,許多人都頗爲愕然不解,皇帝卻早已心中有數。
曆史上楊廣三次遠征高句麗失敗,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客觀原因,高句麗小而彌堅卻是事實,數百年來,高句麗立國後就一直沒有停止擴張,絕沒有不戰而降這樣的美事,若是楊勇作爲一個後來人也會把希望放在以高句麗人不戰而勝的希望上,無疑是愚蠢之事。
秦瓊、程咬金、羅士信三人本以爲隻要到了涿郡馬上就會到前線與敵人交戰,憑他們的武藝很快就能脫穎而出,實現自己建功立業地願望,哪知道他們先是成爲随同皇帝親征的禦前人員,也倒也沒有什麽,至多是稍待幾天時間罷了,沒想到的是皇帝到了涿郡大半個月後卻一點出征的動靜也沒有,這下許多府兵都等得急了起來,前面已出發了二十萬大軍,高句麗才多少人,若是再耽擱下去,他們豈非連喝湯的機會也沒有,若不是軍紀森嚴,負責領兵的幾人又都是素有名望的大将,軍營中肯定會鬧事起來。
終于他們接到出兵地命令,隻是令他們沒有想到地是他們不是從陸路行軍,而是要登上大船再行出發,皇帝的旨意剛剛傳下來,涿郡各個港口就被密密麻麻的船隻塞滿,隻等着将士兵和戰馬一起運載上船。
這麽多的海船在一起,讓一些隻見過江中行駛小船的府兵大開眼界,不過,許多從來沒有坐過船的府兵不由心中發麻,隻是軍令如山,命令一下,他們也不得不聽從,停泊在運河邊上的大型海船就象是會吞人的怪獸,将數萬府兵連同他們的戰馬一同載上了船,然後扯起風帆向大海地方向慢慢行去。
秦瓊和羅士信兩人都會一點水,程咬金卻完全是旱鴨子,登船的時候不免戰戰兢兢,聽到要入海,程咬金更是吓得膽戰心驚,若是可以回頭,他恨不得馬上下船回到岸上,可惜,既然當上了府兵,那就隻能身不由己了。
秦瓊才恍然,難怪留下來的府兵好象多是出自于沿海一帶,不過,可惜的是即使是住在沿海,這個時代,大部分人都将大海視着畏途,許多人也從來沒有下過海,一上船,許多在陸路上還生龍活虎的府兵好象一下子便成了病貓,一個個都東倒西歪。
好在船上本身水軍衆多,這些新登船地府兵吐得七暈八素,卻不影響船隻本身地通行,這些水軍其精銳程度絲毫不下于陸地上的府兵,在船上如履平地,若是在陸地,水軍和府兵可以一比一鬥得旗鼓相當,到了船上,則十名府兵也不是一名水軍地對手。
花了一整天的時間,五萬府兵全部登上了海船,順流而下,直入大海,數百艘戰船在海上如同遮天蔽日一般,站在船上放眼望去,眼睛中全是密密布布的風帆和桅杆,若是成功,這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十萬規模以上的大軍跨海作戰。
周法尚此時心中卻覺得心中沉甸甸的,絲毫沒有創造曆史留名青史的覺悟,雖然這些大船都經過海浪的檢驗,每一名水軍都有十次以上海上航行的經驗,在江南,更是有不遠萬裏跨海而來的蠻夷,隻是大海委實太過兇險,隻要碰到一次風暴,眼下看似威風禀禀的船隊便會被風暴扯碎,變成海上漂浮的一堆堆破料木頭。
若是讓他一次出動數千,上萬人馬,周法尚身上壓力尚且不會這麽大,隻是一次出動十萬人,萬一有一個閃失,他就是百死莫贖了,可惜他們要進攻的是高句麗人的首府,若是人數太少隻能無攻而還,而這樣一次出動十萬人,若是進攻,高句麗人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
這是一次實實在在的冒險行動,成了,高句麗人滅國,不成,大軍不但有可能損失慘重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滅,這将大大鼓舞高句麗人在陸路上的抵抗,說不定,皇帝的第一次禦駕親征就有可能成爲笑話,對于皇帝的威望是一個極大的損害,要想重建一支水軍,起碼要花費十年之功。
“父親大人放心,這些天都是風和日麗,孩兒有九成把握我軍可以順利到達高句麗人的首都,哼,他們既然叫小長安,那就莫怪我們奪回自己的領土了。”他的小兒子周紹範見父親臉上一片沉重,忙出言安慰。
九成把握,怕就怕那一成意外呀,開皇十八年那次的行軍又何嘗不是如此,陸上明明睛空萬裏,大軍一出海就遇到了風暴,那些跨海來到大隋的蠻商聽說來回一趟就可以賺數十倍上百倍之利,那怕是十艘船沉了九艘也可以保本,哪象他這樣孤獨一擲,若是有一個萬一就完了,周法尚心中暗自想道。
爲了避免風暴,船隊第一天盡量靠近海岸行駛,也是讓那些第一次出海的府兵能看到陸地,不至于太過緊張,到了第二天,整個船隊還是離開海岸,張開風帆,駛入了茫茫大海,海岸線離他們越來越遠,漸漸淡出了視線。
“死了,死了,我要死了。”程咬金張開四肢,伏在甲闆上大聲嚷道,他一直不離身的斧頭也不見了蹤影,昨天剛上船,程咬金就忍不住大吐特吐,今天也是全身無力,沒有絲毫好轉,秦瓊和羅士信兩人情況比程咬金稍好,不過也是懶洋洋的全身無力,他們雖然會一點水,可也隻是在江河裏遊過,從來沒有出過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