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突厥王庭,這裏水草豐美,從蒼穹上往下看,足足數百萬頭牲畜分布在數百裏範圍的地方,正悠閑的啃着青草,在這些牲畜中間,隅爾夾雜着一個個白色的帳蓬,炊煙從帳蓬裏袅袅升起,空氣中還彌漫着奶茶和羊肉的清香。
在中央一塊高處的山地卻是另外一種情景,青色的草地被密密麻麻的帳蓬占據,中間一座最大的帳蓬頂上豎着一面獵獵的旗幟,旗子上繡着金色的狼頭,仿佛正在擡頭對着天空仰天長嘯。
山下是一隊隊來回奔馳的馬隊,他們揚着手上的彎馬,向遠處一排排由木頭,幹草紮成的草人沖去,雪亮的馬刀從空中猛然劃下,一排排草人的腦袋滾到了地上,原本高低不齊的木樁成了一個個碗口般大的光滑平台,他們的呐喊聲一陣高過一陣,圍繞着整個山坡四周已成爲了一個巨大的練兵平台。
與山下熱火朝天的練兵不同,山頂上那面蒼狼旗下的帳蓬裏卻呈現出一股極爲壓抑的氣氛,無論是颉利和一幹東突厥新貴,還是原來的老貴族都沉着臉,仿佛家中剛死了爹娘又逢債主上門的孤兒,憤怒中又帶着一種惶然。
“大汗,不能等下了,再等下去,我東突厥就要亡了。”一個老貴族跪在颉利的腳下,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突厥隻是一個統一的稱呼,包含着許多部族,蒙陳、吐如纥、斯結、渾、斛薛諸姓,此外還包含許多附屬部落,仆骨、同羅、韋統、拔也古、覆羅都是東突厥的附屬。眼下的老貴族就屬于蒙陳部,他剛剛接到消息,屬于他的部族已在數天前被隋軍包圍,無論是男女老少還是牛馬羊等牲畜,統統被隋軍裹脅走。如今蒙陳部除了這名老貴族,隻有跟在這裏練兵一百多名戰士了。
衆人都同情地看着那名老貴族。這一個多月以來,象蒙陳部這樣被隋軍裹脅的部族不知有多少,不過。象蒙陳部這樣數千人的大族隋軍一鍋端了卻是少見,怪隻怪蒙陳部太過不小心,落到隋軍的包圍之中。
“軍師,你看該如何?”颉利轉頭望着下首的一名漢人,此人名趙德言,本來是隋軍的軍官,因爲犯了軍紀才逃到草原上。被颉利收留。趙德言能文能武,熟讀兵書計策,而且深知隋軍詳細,三年前颉利得到趙德言之後對其委予重任。
趙德言也沒有辜負颉利地信任,馬邑之戰,正是依靠趙德言練出來的精兵,颉利才沖出了隋軍的包圍,可惜之前颉利隻是一個三王子,手中地親兵不過數十人。馬邑一戰,最後跟他沖出來的才十多人,正是依靠着這十多人和三王子的身份,颉利又收容了二千多沖出來的金狼騎,利用數月時間。成爲了東突厥新的大汗。
如今他手上整整有五萬人。颉利相信有趙德言幫助練兵,隻要再給他三年時間。東突厥将會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強大,那時憑着手中的五萬鐵騎,不但可以重新将東西突厥統一,而且可以侵入中原,讓隋庭對他俯首稱臣。
可惜,不要說三年,眼下他就是三個月時間也沒有,一開春隋軍就殺入草原,剛好是颉利處于最虛弱之時,颉利隻能暫時退讓,将王庭建在遠離大隋邊境之處。
隻是他的王庭可退,那麽多地部民卻不可能都退,眼下正是水草豐美之時,若是不讓牲畜在靠近南方之地放牧,北方可容不下那麽多牲畜,若是将牲畜和牧民全部牽到北方,非把北方地草根都啃光不可。
草原廣大,而且地形複雜,隋軍隻有十萬人,這十萬人一撒到草原就等于河流入海,能搜尋的地方總是有限,颉利本以爲,那些留在南方的部族大部分也能躲過隋軍的搜尋,即使有一些損失,颉利也可以接受。隻要忍上數月,隋軍得不到多少戰利品自然會返回。
隻是沒想到,隋軍會如此大膽,十萬大軍開始還隻是分成三路,見到突厥人隻是與他們捉迷藏後,隋軍已經由三路變成了數十路,最後以五百人一隊變成了一百多路,仿佛篩子一樣對草原掃蕩,正是這種篩子戰術,讓留在南方草原的突厥部族失入了回旋的空間,象蟲子落入蛛網一樣被隋軍一個個發現。
如今隋軍剛進入草原一個多月,每日接到的損失就讓颉利坐不住,忍不住問了出來。
“大汗,不能出兵,我軍創促成軍,雖然大突厥子民從生下來就會騎馬射箭,隻是末經訓練,面對大隋的精銳府兵,難有勝算。”
趙德言的回答不出颉利所預料,那名蒙陳部地老貴族更是面如死灰,如果可汗不出兵,一個月後他的族人就會押到大隋境内,除非大隋皇帝開恩,否則不可能再返回草原。
“不過,隋軍太過嚣張,若是不給他們一點打擊,隋軍會更加肆無忌憚,小人建議可汗對隋軍組織一次打擊,狠狠的滅一下隋軍威風,隻要消滅一路隋軍,迫使隋軍不敢分兵,留在南方草原上的部民就不怕被隋軍再抓住了。”趙德言轉道。
營帳中的突厥人眸子一亮,雖然趙德言是漢人,隻是這數月後,趙德言已在突厥人面前豎立起了足智多謀地形象,聽到可以對隋軍進行打擊,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起來:“軍師,你說吧,怎麽打?”
“軍師,隋軍雖然分成數十上百隊,不過,每隊相距隻有數裏至十數裏,就算我軍能夠圍住一隊,半個時辰不到,至少有兩隊隋軍可以趕到,一天之内,就可以聚起萬人地大隊,如何能吃掉他們一隊?”颉利将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聽到隋軍分兵時,颉利并不是沒有打過隋軍地主意,隻是隋軍相互之意聯結緊密,互相呼應,颉利在馬邑之戰早已試過這支隋軍的戰力,無數的弩箭就象不要錢一樣鋪天蓋地的發出來,颉利沒有把握短時間内吃掉一隊五百人的隋軍,隻能打消念頭。
趙德言掃了四周一眼,見所有的突厥高官都望着自己,心中忍不住有一絲得意,這裏的生活雖然不能和大隋相比,可是自己卻掌握着一人之人,萬人之上的權力,相比于享受,他更在意的是權力,當初來到突厥,無疑是極爲正确之事。
“大汗,此一時彼一時,原先我們拿隋軍無可奈何,那是因爲隋軍所處的地方都是平原,如今隋軍太深入了,沙漠,戈壁都會阻礙隋軍彼止之間的聯系,隻要我軍能找到一支凸出的隋軍,他的周圍又有沙漠,戈壁,就有足夠的時間吃掉他,說不定還可以布下陷井,讓隋軍連吃數個悶虧,連帶着消滅數支來援的隋
颉利聽得舒了一口氣:“軍師果然高明,隻是我軍該出動多少人馬?”
人多則容易驚動隋軍,若是演變成雙方的一場大戰那不是颉利需要的,隻是人少了又怕圍住了隋軍也難吃下,中間還真不好拿捏。
“一千人足矣。”趙德言淡淡的道。
“一千人?”帳蓬中一陣驚呼,在東西突厥沒有分裂前,突厥人一向将中原人視爲豬狗,面對中原的軍隊即使是以一當十也敢發起沖鋒并戰而勝之,隻是大隋立國後,中原的兵越來越精,武器盔甲也越來越好,突厥人漸漸隻能做到以一對一,如今更是連以二對一也沒有了信心。
聽到手下的驚呼,颉利臉上一陣抽動,心卻在流血,馬邑一戰不但把整個東突厥的精兵葬送了,就是大家的精氣神也打沒了,在座的許多人都經曆過馬邑一戰,隋軍一波一波,毫無窮盡的箭雨留給他們的映像太深了,那鋪天蓋地的箭雨落下,哪怕你騎術再高,武藝再好也毫無用處,這種情況下你隻有逃,逃得稍慢就會被隋軍的箭雨變成刺
“不行,這次一定赢,而且要赢得幹淨,否則日後就是練好了五萬精騎與隋軍對陣也必輸無疑,颉利暗暗想道:“好,就依軍師之言,隻領一千騎,本汗親自出動迎戰隋軍。”
趙德言點了點頭,知道颉利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隻有大汗親自出動,将原先散布下去練兵的近千金狼衛至少征集一半,以一名老兵帶一兵新兵的做法才有可能短時間吃掉隋軍一幢人馬。
隻是這樣一來,一旦失敗帶給東突厥的損失卻是緻命,颉利的權利全靠那九百老兵支撐,一旦損失一半,即使颉利逃了回來,東突厥也非發生内亂不可,隻是這個險卻由不得颉利不冒,面對隋軍的步步進逼,若再不反擊,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