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爽到臨死之時才跟新皇提起楊廣,顯然也是擔心以後楊廣會被處死,對于楊爽來講,無論是楊勇還是楊廣等人都是他的子侄,絕不希望他們自相殘殺,隻是皇位太過敏感,連楊爽也隻能求新皇免其一死。
“皇叔,朕答應你,隻要阿摩能夠安分守紀,朕絕不會害他,甚至過上幾年,朕可以重新放他出京。”
“當真?”楊爽目光炯炯的望着楊勇,想從楊勇的表情中看出是否有作僞的成份,令楊爽安心的是楊勇目光清澈,不似說謊。
“皇叔放心,阿摩是朕的皇弟,朕會他改過自新的機會。”楊勇耐心的道,對于楊勇而言,壓在頭上的是楊堅這座大山,楊廣雖然聰明,隻是眼光局限,又沒有經過什麽挫折,注定不會是自己的對手,既然如此,無論是爲了自己的名聲,感情,還是要給蜀王,漢王兩人作出榜樣,楊勇都不會殺了楊廣,自然可以坦然的答應楊爽的要求。
楊爽閉了一下眼睛,重新睜開時,臉上輕松了一大半:“多謝皇上,第二件事就是關于大興寺之事,臣聽聞大興寺卷入謀逆之案也是十分痛心,隻是大興寺是皇家寺院,佛法導人向善,于國于民都有利,還望皇上能對大興寺網開一面。”
雖然當日智炫帶着大興寺的僧人及時離開,避免了大興寺參與謀逆的直接證據,隻是後面抓住的諸多俘虜都指向了大興寺是這次謀逆案的發起人,何況就算沒有這些,楊勇對于大興寺在其中取的作用也心知肚明,加上新皇是太子時就對佛門有諸多不滿,許多大臣都在猜測新皇會對大興寺采取什麽樣的處罰,是直接滅佛,還是隻追究大興寺的僧人?
京城染血之夜,大興寺并沒有受到波及,楊勇隻是命令禁衛軍暫時将大興寺圈了起來,接下來皇帝駕崩,新皇登基一系列事情之後,大興寺依然隻是被禁衛軍暫時接管,如何處理,新皇卻一直沒有作出表态。
與晉王軟禁無人敢問不同,許多官員紛紛向皇帝求情,希望皇帝能對大興寺赦免,其中連皇後和兩位皇妃也卷入其中。
當然,求情的人不少,主張對大興寺嚴懲之人也不少,這些年,由于楊堅對佛門的大力支持,佛門發展迅速,侵占了大量利益,引起了諸多地方官的不滿,已經有人向楊勇建言,可以學周武帝一樣再滅一次佛,這期間,叫聲最大的就是章仇太翼。
隻是無論是主張赦免也好,主張嚴懲也好,皇帝一直含含糊糊,任由外界猜測,新皇愈是沉默,大興寺的僧人便愈是心慌,如今大興寺三千僧人已散去一大半,各地的佛門弟子也開始人心惶惶,許多寺院的僧人也開始不安分起來,紛紛将寺院财産占爲己有,然後溜走。一時之間,地方官接到寺院被偷的案子大增。
這種效果其實正是楊勇需要的,宗教隻可以加以控制,不可能禁絕,楊勇自然不會和周武帝一樣行如此逆天卻無用之事,眼下正可以借着良機對佛門進行一步步削弱,進而納入朝庭的控制當中。
這些想法象閃電般一樣在楊勇腦中過慮了一遍,向楊爽回道:“皇叔放心,朕不會對大興寺太過嚴厲,不過,國有國法,大興寺參與謀逆的首腦必須交出來嚴懲,至于其他人,當可無罪。”
對于楊勇的回答,楊爽雖然不太滿意,但新皇能做到如此,已是絕大的寬容了,他一時也無瑕細思楊勇的話有沒有什麽破綻,點了點頭:“如此,臣即使馬上死了,也可以放心。”
楊勇輕聲的問道:“除了這二件事,皇叔可還有什麽要交待給朕的?”
楊爽搖了搖頭,他一直沒有兒女,身後無牽無挂,心中一直放心不下的無非是大隋的江山能否穩固,如今楊勇已登上了皇位,以新皇的手段才能治理天下應當不是問題,自不需要再擔心什麽。
從衛王府回來,想起楊爽就要離去,楊勇心中猶如堵着東西般難受,,若沒有楊爽的幫助,縱然是他一直韬光養晦,也不可能如此輕松坐穩太子之位,數次關鍵時刻,都是楊爽站出來爲自己說話,自己才能一展所長,最後又是楊爽強撐着病體,才将各個世家的叛亂輕易平息,可是自己貴爲帝皇,依舊無法挽回一個人的生命。
當天夜裏,楊爽就撒手而去,第二天,聽到衛王府過來的人報喪,楊勇心中雖然已有準備,依然忍不住心中難過,隻能下旨對楊爽以親王禮風光大葬。
舉行完楊爽的葬禮之後,楊勇下旨要求大興寺将參與謀逆的僧人全部交出來,即可撤離對大興寺監管的禁衛軍,新皇的旨意讓大興寺的僧人松了一口氣,,數十名大興寺的武僧以下地獄般的勇氣站了出來,承認了參與謀逆之事,馬上被禁衛軍逮捕,這些僧人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皇帝依然一律将這些武僧流放南方。
就在所有的佛門弟子都以爲此事過去時,新皇又下了一道旨意,這道旨意讓所有的僧人都有苦說不出,聖旨中言道:“佛門廣大,佛法高深,然弟子泥沙皆下,爲止奸滑之徒混入佛門,務必對弟子加予甄别,唯有誠心入佛門者,方可出家爲僧,重還佛門清靜之地。”
這道旨意粗看沒有什麽問題,可是關鍵在于如何檢驗佛門弟子是否有誠心,後面朝庭有了補充,凡是出家爲僧者,必須要通過朝庭的考核,考核的内容自然是對佛經的熟悉程度,凡通過者,朝庭給予渡碟,渡碟包括出家之人的俗家姓号,法号,出家的日期,在三年内沒有取得渡碟者,說明對佛門并無誠意,必須還俗。
全國數百萬僧人,識字之人不足十分之一,也就是說能讀佛經之人不過十分之一,何況還有熟讀,背誦佛經,好在朝庭沒有要求熟讀所有的佛經,否則恐怕也沒有一個僧人能通過,而是選取了十幾部最常見的佛經進行考核,這樣一來,即使是最簡單的題目,恐怕至少也有九成以上的僧人不可能通過。
不但如此,寺院還失了一個從小培養僧人的機會,除了一些天才之人,又有哪個人能從小熟讀,背誦佛經,即使有這樣的人,恐怕父母也不會讓其出家。
隻是面對這道旨意,所有的佛門弟子都無法大聲反駁,這道旨意甚至引起了不少僧人贊同,的确,佛經浩蕩無比,若是連十餘部佛經也不能熟讀,背誦,又如何能自稱爲佛門弟子,如何能體現加入佛門的誠意?
數年之後,果然,真正能取得渡碟的僧人不足十分之人,佛門的勢力頓時大衰,就在道門爲之歡興鼓舞時,皇帝下旨,道門也照此辦理,佛道兩門從此牢牢的掌握在朝庭手中,宗教再也不可能造成泛濫之勢,不過,朝庭的嚴格要求對于他們也并非沒有好處,佛道兩教出家人素質大爲提高,從此,佛道兩教深入人心,随着大隋的日益強大,又開始向海外發展。
大興寺之事圓滿解決,朝局也漸漸平穩下來,大隋沿着既定的軌迹向前緩緩前行。直到大業元年十一月,一封邊關急報打破了朝庭的平靜,東突厥與高句麗聯合,在大隋叛臣慕容三藏的引導下,攻入大隋境内,一時之間,大隋北方數千裏之地處處烽火,邊境數州之地陷落。
“砰”的一聲,楊勇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罵道:“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楊勇罵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時東突厥的啓民可汗,啓民可汗是沙缽略之子,沙缽略死時被封爲突利可汗,開皇十七年,突利可汗的兄長都藍可汗與大隋絕交,聯盟西突厥達頭可汗合攻突利。
突利無奈之下想降隋,又怕大隋對他不重視,正猶豫間,長孫晟親自到突利的營帳中,半是威吓,半是利誘的哄騙突利到京城,楊堅将他封爲啓民可汗,讓其在朔州定居,後來由于都藍可汗的侵逼,突利遷居于黃河以南,夏、勝二州之間。
開皇十九年,都藍可汗被部下刺殺。西突厥的達頭自立爲步迦可汗,率領大軍進攻大隋,被隋軍擊敗,達頭逃奔吐谷渾,後不知所蹤,突利乘機收服了步迦可汗的許多部民,勢力大增。
仁壽元年,楊堅派史萬歲協助突利向北出征,當時正值漠北大亂之機,隋軍和啓明可汗的聯合部隊橫掃數千裏,俘虜部民和牛羊無數,這次征戰,主力雖然都是隋軍,不過,戰利品最後都給了突利,經過此役之後,突利才算真正站穩了腳跟,成爲名副其實的東突厥大可汗。
這數年,突利對于大隋都是恭敬異常,每年準時進貢數千頭牛馬,不過,大隋給他的回禮價值更大,可以說,這個啓明可汗,完全是大隋一手扶起來的,沒有大隋,啓明的屍骨早已無存,沒想到,文帝剛死,突利竟然與高句麗聯合侵入大隋。
其實突厥人翻臉也不是一次二次了,都藍可汗又何嘗不是大隋扶起來的,大隋需要突厥保護内亂,所以常常是扶弱除強,隻是強盛過來的突厥可汗又總是想從大隋身上撕下一塊肉來,大隋隻能繼續在突厥人當中選一個弱小的勢力扶起來,這等于成了一個死循環,不過,總的來說,隻要東西突厥沒有統一,大隋總還可以應付得來,在大隋崩潰之後,突厥人雖然沾了不少便宜卻不能入主中原,突厥人的分裂就是主要原因。
這次啓明可汗與高麗句聯合,明顯也是想在中原換了新帝之後看看能不能沾便宜,本來楊勇并末打算剛登帝位不久就起兵征戰,不過,既然别人打上門,那就不得不應戰,楊勇冷笑起來,朕的便宜沒有那麽好沾,這次進來,就讓你來的去不得。
“來人,宣尚書左右仆射,六部尚書,以及各衛大将軍進見。”
“奴婢遵旨。”一名内侍應聲道。
皇帝的旨意傳下不久,不一會兒,殿外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帶頭進來的是尚書省左右仆射,他們依然是蘇威和元岩兩人,尚書左丞是李綱,尚書右丞則是柳述,禮部尚書換成了韋藝,韋家一向是太子的鐵杆支持者,韋世康也曾出任過禮部尚書,如今這次這個職位又重新落到了韋家頭上。
兵部尚書變成了賀若弼、而工部尚書則變成了雲定興、刑部尚書變成了房彥謙;吏部尚書牛弘、戶部尚書楊尚希兩人則并沒有改變。十二衛大将軍除了已殺的三人,賀若弼升爲兵部尚書,楊爽病逝外,其餘人也并沒有改變,缺的五人則由元威,屈突通、史萬歲、張行之、達溪洪五人補上。
可以說新老皇帝交替之後,朝庭即保持了一部分重臣的穩定,同時新帝又提了不少自己心腹之人上位,牢牢掌握了政權,這當然得益于血梁京城之夜那些人空出來的位子,還有楊勇進行了一小部分調整,柳述由兵部尚書變成尚書右丞有點不尴不尬,純粹是因爲楊勇認爲柳述不能勝任兵部尚書之職,又加上有酬賀若弼之功,才将柳述換了下來,而刑部尚書薛道衡、加上工部尚書兩人被拿了下來,卻完全是因爲兩人和晉王走得太近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