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邊不可無醫官侍奉,好在此時大隋正是名醫輩出之時,後世尊稱爲藥王的孫思邈自不必說,曾經爲太子治過病的許胤宗也可稱之爲一代名醫,太醫院内甄權、許智藏、巢元方都是箸書立說的醫術大家,許澄推薦了自己的本家,太醫博士許智藏前往仁壽宮,在許智藏一到,許澄馬上帶着兩個藥童乘馬車往京城出發。
皇帝摔倒昏迷的時間是六月中旬,而許澄找機會從仁壽宮返回京城的時間已經到了七月初,這段時間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從陰涼,舒适的仁壽宮出來不久,許澄頓時感到了一陣酷熱難奈。仁壽宮真是一個消除酷暑的好去處,他若不是擔任尚藥典禦,一般的太醫根本沒有資格跟在皇帝身邊到仁壽宮避暑,不過爲了自己的小命作想,仁壽宮比起外面再舒适,許澄也不敢再待。
仁壽宮離京城有一百多裏,快馬固然半天就可以到,若是行人趕路則要二三天的時間,在仁壽宮到京城的這段路上,每隔二十裏就有朝庭驿站,可供皇帝和官員出行時休息,吃飯,趕了一天路後,許澄和兩名藥童出了一身大汗,身上沾滿了灰塵,全身非常不舒服,天還未黑,就找了一個驿站停了下來,準備過夜休息。
許澄身爲五品朝庭命官,若是到了地方驿站,恐怕驿站會當成大爺一樣供起來,從京城到仁壽宮的驿站又自不同,在這些驿站中,接待一品,二品的大員都不希奇,中間的幾個大驿站甚至多次接待過皇帝,對于許澄這樣的一個五品官員自然是見怪不怪,好在現在正值淡季,許澄才分到了一個單獨的别院。
用過晚飯後,由于天氣悶熱,一時無法睡着,許澄和兩位藥童搬了幾張椅子在院内乘涼,一名藥童忍不住埋怨道:“大人,陪皇上在仁壽宮多舒服,爲什麽要走?”
“哼,舒服,到了丢命之日你就不會說舒服了。”許澄沒好氣的道。
兩名藥童聽得大惑不解,以他們的身份是不能進入臨芳殿内,許多事情自然不知曉,一名藥童連忙問道:“大人,莫非發生了什麽大事?”
“沒什麽,你們不要瞎想。”許澄意識到說漏嘴,連忙否認。
“大人,你就告訴我們吧,我們一定保密不說出去。”二個藥童都是鬼精靈,他們一下就聽到許澄話中肯定另有所指,他們正處于一切好奇的年齡,尤其關系到宮中一些秘聞,更是興趣勃勃。
許澄嚴肅起來:“别問了,知道了對你們沒有好處。”
兩名藥童頓時伸了伸舌頭,不敢再言,整個院中安靜下來,隻是身後突然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響起:“若是我想知道呢?”
“誰?”許澄吓了一大跳,連忙扭頭向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身後站着一個面目模糊不清的白衣人,他正要喝問對方爲何敢擅闖進來,隻是眨眼間,見到白衣人腰間鼓鼓,頓時覺查到對方來意不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心中清楚,這裏畢竟是朝庭的驿站,隻要他喊一聲,就算驿站的兵丁不足持,也會驚動住進這裏的官員護衛,那樣,無論對方是什麽人,隻有遁走一途。
許澄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隻是他剛要放開嘴吧喊人,腦後突然被人重重一擊,頓時一頭載倒在地,他昏迷前總算反應過來,原來對方不是一個人。
“撲通,撲通。”在許澄暈過去的同時,他的兩名藥童也被人敲暈倒了下來,院中一共閃出六七名黑衣人的身影。
“娘的,差點讓這個家夥壞了大事。”将許澄敲暈的一名黑衣人小聲的咒罵道,用腳在許澄屁服上踢了一下。
白衣人皺了一下眉頭,輕聲喝道:“不要多事,快,把人和東西全部帶走,不要留下絲毫痕迹。”
“是。”幾名黑衣人應了一聲,将許澄和兩名藥童用麻袋套住,運送到圍牆邊,二名黑衣人唆的一下,竄上了驿站的圍牆,穩穩站在圍牆上,下面兩人擡着麻袋往上一丢,牆上兩人接住,又往另一邊的牆下丢下。
等人和東西都運走,那名白衣人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才跟着越上圍牆,消失在牆頭另一邊,第二天,驿站的驿卒來來小院想給許澄三人送早飯時,才發現院中沒有了人影,對于許澄的失蹤,驿卒也不太在意,這樣的熱天,許多官員會貪圖涼快天剛亮就趕路,他到許澄寄放馬車的地方一看,馬車果然已經不見。
驿丞得到驿卒報告,翻開帳薄,記下開皇三年七月初三,尚藥典禦許澄帶仆二人宿于驿站一晚,共費錢一百七十一文,許澄的失蹤毫無波瀾。
京城,太極殿一側的尚書省辦公地點,楊勇正和尚書左仆射蘇威還有尚書左右丞四人一起批閱各種奏折,朝中各個大臣的奏折,有太子和尚書左仆射二人的簽署就可以發下去執行,不過,一些重要之事卻會有尚書左右丞兩人附署之後,送到仁壽宮供皇帝定奪。
各個大臣的奏折都屬于機密文件,除了尚書左右丞這樣輔助官員外,一般大臣根本都沒有機會進出尚書省,除了楊勇和蘇威翻看奏折偶爾傳來的嘶嘶聲,四五個人的辦公區顯得靜悄悄。
由于皇帝一直在仁壽宮避暑,每天的早朝也暫停,官員們有事都靠呈送奏折,每天至少有數百件奏章送到尚書房,大部分奏章多是一些平常小事,若是每件都要看一遍,楊勇就是整天時間待在尚書省也不夠,幸虧這些奏章有尚書左右丞和尚書左仆射先過一遍。
蘇威無疑是非常有才之人,在開皇初年曾身兼五職,隻是開皇九年時被人告發在吏部結朋黨才被免官,後來又屢次起用,屢被免官,沉沉浮浮之間,變得非常滑頭,尤其在前任尚書左右仆射高颍,虞慶則兩人一貶一死之後,蘇威基本上變成了一個應聲蟲,面對太子也好,皇帝也好,全無當年據理力争的勇氣。
不過,蘇威的水平還在,處理事情來基本上滴水不漏,正因爲如此,蘇威才在高颍走後,坐穩了尚書左仆射這個位置,也大大減輕了楊勇的負擔,有了蘇威的批語,多數奏章楊勇隻需要在後面加上一個可字就算完事,因此楊勇的奏折處理速度極快。
呂沐霖匆匆的走進皇宮,臉上微微帶有一絲焦慮的神色,盡管呂沐霖是太子的心腹重臣,但他在進尚書省時,還是被把守的侍衛毫不客氣的攔住:“呂大人,對不起,你不能進去。”
呂沐霖當然知道尚書省不是他說進就進的事,隻得陪着笑臉道:“兩位大人,本官有急事求見太子,還請通融一下。”
兩名侍衛一起搖頭:“大人,尚書省重要之地,沒有太子或尚書左仆射大人手令,誰也不能進。”
呂沐霖無奈,急得團團轉,沒有見到太子,他又如何有手令,若非這裏是皇宮,他真想大聲喊上幾句,隻是話又說回來,這裏離尚書省還有數十米遠,他就是喊叫,太子也未必聽得到。
處理完眼前的一疊奏章,楊勇伸了一個懶腰,看了一下蘇威面前還堆着的一大疊奏折,楊勇一陣頭痛,尚書省辦公地點雖然寬敞,依然悶熱無比,遠不及皇宮的樹蔭下陰涼,他微微一笑,決定先出去轉一圈再說:“蘇大人,本宮先出去一下。”
蘇威頭也不擡:“太子請便!”
楊勇也不客氣,椅子一推,走出悶熱的辦公房,尚書房可以說是大隋的心髒,這裏每出去一份奏章,都會對全國産生或大或小的影響,門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這些侍衛見到太子出來,依舊目不斜視,恍然未見。
可是楊勇知道,若是換了一個人敢硬闖,走不出三五步,馬上就會被身成馬蜂窩,就憑着今天天下政令幾乎都要從自己手中發出,楊勇也覺得這些年的隐忍值了。
從百官賀節開始,楊勇就覺到京城有一支無形的黑手在和自己作對,隻是無論是暗衣衛,還是農學院兩條線,楊勇一直找不出誰是自己的對手,韓擒虎、王世積、虞慶則等人接二連三的死去,表面上都很正常,王世積、虞慶則兩人更是被皇帝親自下令處死,實際上楊勇還是看到了那支黑手的影子,這隻黑手隻不過迎合了皇帝對這些重臣的猜忌,才使這隻黑手順利的進行了借刀殺人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