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每年回京的多是晉王楊廣,隻是楊廣調任揚州總管後,雖然揚州的繁華遠勝并州,隻是離京城的距離卻比并州遠了數倍,代替楊廣回京的自然也就變成了新任并州總管的漢王楊諒。
除了漢王要向皇帝,皇後共賀冬節之喜外,其餘京城諸王和衆臣也都要向皇帝皇後道賀,楊勇賀節完畢便先行帶着太子妃和幾名兒女回到東宮。
“孩兒祝父王,母妃身體安康!”東宮麗正殿内,長子楊俨帶着幾位弟弟妹妹也學樣向楊勇和元清兒兩人賀喜。
東宮共分五重,建築有七殿、三坊、二宮、一院,所謂七殿分爲明德殿、崇教殿、麗正殿、光天殿、承恩殿、崇仁殿、崇文殿,除了後面兩殿是分在麗正殿左右,其餘五殿是位于一條中線上,成爲五重宮禁重地。
元清兒臉上布滿笑意,從身後取出五個香囊:“來,一人一個,拿着。”
楊俨五人接過香囊,捏了捏,裏面裝着的是銅錢和碎銀,加起來大概值數貫銅錢,雖然東宮銀錢寬餘,楊勇對幾名子女也算得上寵愛,卻不會讓他們大手大腳花費,每人每月有規定的月例,老大楊俨最多,現在每月有五貫零錢,下面依次遞減,老二隻有四貫半,到最小的楊岚每月月錢隻有三貫。
若是一月可以花銷三貫錢,在大隋已經可以算得上小康之家了,隻是和他們的身份比起來卻是不算什麽,其他親王甚至國公的孩子月錢遠比他們多,這也讓他們對手中的銀錢特别珍惜,香囊中的錢就大概相當于他們一月月錢,五人連忙一起行禮:“謝謝母妃!”
“好了,去把你們自己的母親也叫過來吧,今天一家人團聚在一起過個痛痛快快的節日。”楊勇揮了揮道。
雖然雲媚兒和杏兒兩女才是五名孩子的真正母親,但她們畢竟是側妃,不但沒有資格入宮,按禮制,就是在東宮也要受到限制,麗正殿處于東宮最中央,除了它左右有兩殿外,位于中線的其餘四殿左右隻能稱之爲宮,坊,院。
麗正殿通常作爲太子正式迎客之地,最爲正式不過,若是在麗正殿舉行什麽活動,雲媚兒和杏作兩人通常不得入内,隻是元清兒和杏兒本身是主仆,關系密切,而且元清兒也不是什麽刻薄之人,隻要楊勇發話,兩女就沒有那麽多的約束。
楊妍和楊岚兩個小丫頭跳了起來,飛一般的向外走去,邊走邊喊道:“我們去叫娘親過來。”
這一幕看得讓楊勇和元清兒相視微笑,不一會兒,雲媚兒和杏兒兩女各自牽着自己的女兒走了進來,楊俨,楊裕,楊格三人也連忙上前拜見自己的親娘。
外面的雪花已經停止,四周一片潔白,殿内火爐中的木碳燒得噼啪作響,整個殿内溫暧如春,加上元清兒,雲媚兒,杏兒與幾名孩子之間的談笑談笑,楊勇隻感到眼前充滿歡聲笑語。
一陣咯咯的走動聲響起,楊石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殿下,漢王來了。”
楊勇咦了一聲,本以爲楊諒進宮賀節後,也會如自己一樣直接回府,沒想到會先到東宮來,連忙道:“等一下,本宮馬上出來。”
聽到楊諒要來,杏兒和雲媚兒馬上翹起了嘴,雲媚兒不樂的道:“這個漢王,夫君難得陪我們一天,這樣的天氣在家待着不好,非要過來。”按禮制,雲媚兒和杏兒兩人不能輕易見客,她們必須起身到後殿回避。
聽到雲媚兒的話,元清兒蹙了一下眉:“雲妃,漢王是太子的親弟,你怎能如此說話?”
雲媚兒終究沒有杏兒與元清兒的關系密切,對于元清兒還是有幾分懼怕,隻得低頭委屈應道:“是,妾身知道了。”
“好了,你們都不用動,本宮到前殿迎接五弟。”楊勇搖了搖頭,笑着站了起來。
一推開殿内耳門,一股冷氣就向楊勇脖子上噗噗的鑽了進去,剛從溫暧的殿内出來,楊勇一時還當真受不了,好在楊勇其實從雪地裏回來不久,停了一下就适應過來,外面的楊石頭上,身上都沾着雪花,正挺直的站在一旁。
從麗正殿出來,還要走過崇教殿才能到達最前面的明德殿,隻是楊勇帶着楊石剛從崇教殿出來,隻聽到前面明德殿一陣喧嘩聲傳來,聲音響動,好似有百人之多,楊勇微微皺了一下眉,向楊石問道:“除了漢王,是否還有其他人過來?”
楊石搖了搖頭:“回殿下,微臣剛才過來時好象隻有漢王帶着幾名随衆,不過,聽漢王隐約提了一句,他隻是先來一步,好象會有其他人一起過來給殿下賀節。”
楊勇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吩咐道:“你先去前面看看,到底來了多少人?”
“是!”楊石愣了一下,不解楊勇話中有何意,不過,還是邁開大步向明德殿走去。
隻是楊石剛邁出數步,家令鄒文騰已經氣喘息息的跑了過來,見到楊勇,臉上頓時大喜:“太子,不得了,不得了。”
“什麽不得了?”楊勇疑惑的問道。
鄒文騰喘息了一下才道:“殿下,前殿來了好多人,除了漢王,還有衛王、河間王、騰王、申國公、宋國公、曹國公、化政公、新義公、太平公……都來了。”
從鄒文騰嘴中冒出一連串的王爺,國公頭銜,不但楊石聽得呆了,楊勇也聽得半天回不過神來,楊石呆呆的發問:“還有沒有?”
鄒文騰胸膛挺了挺,仿佛這麽多人來東宮,他亦有榮焉:“當然有,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刑部尚書、吏部尚書、禮部尚書六部尚書都來了,還有各部侍郎,十二衛大将軍也多半來了。”
“冬至大如年。”隻是往年除了少部分大臣會悄悄過來給太子賀節外,基本上各大臣從皇宮回來就各自回家,哪有象今年一樣,如今前殿幾乎所有重臣都已來到,難怪鄒文騰會說得如此眉飛色舞。
楊勇聽得眼前一黑,百官齊聚東宮,若是傳到父皇耳中,父皇會怎麽想?
外面一陣踏踏的腳步聲傳來,掌管禮樂的東宮右庶子唐令跑到楊勇身邊,喘息着問道:“殿下,漢王、衛王、騰王、河間王和各個國公,大臣駕到,是否要準備禮樂相迎?”
楊勇瞪了唐令一眼:“下去!”
看到楊勇黑着的臉,唐令心中格噔了一下,不知是誰得罪了太子,更誤解太子是讓他下去準備禮樂,連忙應了一聲:“是,微臣馬上去辦。”
“回來,你下去辦什麽?”
“這個……微臣……微臣準備禮樂呀。”被楊勇這麽一喝,唐令更是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結巴起來。
“本宮讓你滾下去,誰要你準備禮樂?”
“是,微臣馬上就滾,馬上就滾。”唐令興沖沖來,卻隻能敗興而歸。
看着唐令消失的背影,楊石和鄒文騰都若有所思,楊勇轉過頭,向鄒文騰道:“鄒愛卿,你到前殿去,就說本宮今日偶感風寒,現在正在吃藥,不便見客,多謝大家前來東宮賀節,今日隻能怠慢了,若等本宮風寒好了,來日必定再登門拜謝。”
鄒文騰頓時傻眼:“太子,我……”他雖然是東宮家令,俗話說宰相門下七品官,何況是東宮,可是前面殿内不但有衆多重臣,還有國公,親王,裏面随便一個人也不是他能得罪,大家興沖沖來給太子賀節,太子避而不見,這算什麽回事,誰又相信上午太子剛剛祭天回來,下午就生了病。
“我什麽,還不快去!”
“是,微臣馬上就去。”看到楊勇沒有半點笑意的臉色,鄒文騰隻得硬着頭皮,一步步向明德殿邁去,腳步沉重的象是要奔赴刑場。
看到鄒文騰前往明德殿,楊勇松了一口氣,帶着楊石重新回到後面的崇教殿,剛剛坐下,馬上命令楊石:“到前面去一下,看看情況怎麽樣了,若是鄒文騰勸不動大家,你隻需對衛王……如此就可以了。”
“遵令。”楊石也轉身出去。
楊石出去了,楊勇卻絲毫沒有輕松起來,百官齊至東宮賀節,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擱在數年前,即使傳到皇帝耳中,皇帝也會一笑至之,隻是這幾年,随着楊堅年齡漸大,越來越多疑起來。
楊堅性格本來就急燥,加上猜疑,這數年,更是重新恢複了庭杖制度,常因小事而在殿庭中對大臣施加杖刑,還因爲受刑者不死怪罪行杖人,認爲他們行杖不力,将行杖者一并處死。
此事到底是百官自發而來,還是有人在其中唆使,其唆使之人的目的是什麽?楊勇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