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盡頭便是皇城,史萬歲看着前面巍巍皇城,心中突然後悔起來,自己當初怎麽就鬼迷心竅聽了那個羌人首領爨翫的話将他放走,數箱金銀看起來很多,換成銅錢也不過合數萬貫,不過,兩個羌女小妾倒是難得的水靈,而且是一母雙胞,長得一模一樣。她們是爨翫的親妹妹,若是不放爨翫,難道自己要把大舅子押到京城受死。
隻是朝庭爲了剿滅這次羌人叛亂,僅軍費就花了一百多萬貫,何況還死傷數萬人之多,若是朝庭追究起來,他接受賄賂,私放爨翫,這次論功行賞就會成爲大禍一場。
“你們先回府,本大将軍要直接入宮。”史萬歲扭頭向後道。
“是!”他身後跟着的親兵連忙撥轉馬頭,向京城大将軍府而去。
史萬歲打發了親兵,看了看皇城,狠狠的用腳往地上一跺,向東宮的方向走去,他此時後悔不已,當初自己爲何就象豬油蒙了心一般,如此大膽。
太子府宜春宮,楊勇正在和雲清兒聊天,呂沐霖匆匆來報:“殿下,史大将軍來了。”
“哦,好,本宮馬上去迎接。”楊勇大喜,馬上起身向外走去,隻是走了數步,突然停下腳步:“不對,史萬歲剛剛進城怎麽就來到這裏,莫非他還沒有去見皇上?”
見楊勇遲疑,呂沐霖連忙道:“既然如此,那是否讓大将軍先見過皇上再說。”
楊勇想了想,還是道:“不必了,史萬歲雖然是武将,卻粗中有細,既然來了,必定有什麽緊急之事,本宮還是先見見他吧。”
“是。”
史萬歲站在殿内,急得團團轉,他當然知道外臣入京,沒有撇下迎接的禮部官員,不見皇帝先見太子之理,隻是剛才盧恺卻給他提了一個醒,朝庭沒有忘記叛匪首領,他放走了爨翫,這一關恐怕不容易過。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見到楊勇出來,史萬歲馬上跪地參拜。
楊勇連忙将史萬歲攙扶起來:“史愛卿仍朝庭棟梁,此次快速将羌人叛亂剿滅,爲朝庭立下汗馬功勞功,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殿下。”史萬歲站了起來,嘴唇微動,嗫懦着不知該如何開口。
“史愛卿,若是有事不妨開口,否則耽擱了入宮見駕,可是大罪。”
此話一出,史萬歲臉上頓時青一陣,紅一陣,最後還是一咬牙,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太子救我!”
楊勇大爲納悶:“史愛卿,爲何如此,你剛剛平定羌人叛亂,爲朝庭立下大功,朝庭招你進京是要論功行賞,誰敢害你?”
“太子,禍事正是出在平亂上。”史萬歲聳拉着腦袋道。
楊勇臉上一沉,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史萬歲肯定是惹事了,史萬歲打仗勇猛,而且熟讀兵書,隻是卻有兩個毛病,一是好色,二是好财,這些年,南征北戰,每次都立下極大戰功,卻幾起幾落,就是壞在财色兩字上。楊勇幾乎是用恨鐵不成鋼的口氣道:“說吧,是不是私扣财物被人發現了,還是有強搶民女的行爲,或者你謊報戰功?”
“沒有,微臣謹記太子教誨,哪敢如此。”史萬歲慌忙解釋。
“不敢,本宮看你膽大的很,本宮可是聽說你行軍時都敢和蜀王争道,還有什麽事不敢做,不過既然不是這些事,又有何事讓你如此心慌?”
說起和蜀王争道,史萬歲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那是三年前的舊事,當時有一隊通過益州的商隊被吐蕃人殺了,消息傳到京城,朝中大臣勃然大怒。
那隊被害的商隊屬于申國公李家所有,隻是京城生産的絲綢棉布有八成以上要外運,其中通往西域的占四成以上,吐蕃人殺人奪貨,雖然隻有李家受害,卻觸犯了所有家中有織廠的重臣利益,朝庭頓時氣勢洶洶,馬上派出蜀王和史萬歲兩人率軍數萬報複吐蕃。
蜀王楊秀仍是初次領兵,楊勇、楊廣、楊秦都有軍功在身,楊秀對三個哥哥的戰功羨慕不已,生怕功勞被史萬歲奪走,竟然命令史萬歲到後方運糧,自己領兵做先鋒,史萬歲卻不聽從楊秀指揮,搶在蜀王之前出擊,是役,史萬歲斬首數千,而蜀王空帶數萬主力,走了上千裏路連一個吐蕃人都沒有見到,不得不因爲軍糧告急而退兵。
事後,因爲楊秀不願與楊勇交惡,對于史萬歲不遵軍令之舉并沒有追究,隻是寫信告訴了楊勇,楊勇雖然狠狠罵了史萬歲一通,史萬歲卻當成了耳邊風,反而得意了好久。
“殿下,微臣此番出戰,雖然大破南羌三十六部,俘二萬人,取得大勝,不過,羌族部落衆多,除了南羌,還有西羌三十六部,西羌三十六部人數雖然不如南羌,不過所居之地比南羌更加險惡,又加上南羌被破,西羌提高了警惕,朝庭要想再攻破西羌三十六部,實在是費時費力。”
楊勇聽得點頭:“不錯,确實如此,不過,這次叛亂好象西羌三十六部并沒有參予,朝庭也沒有要你将西羌三十六部一起剿滅,你提起西羌三十六部幹嗎?”
史萬歲道:“禀太子,羌人無信無義,茹毛飲血,南羌還好,多少和漢人有過接觸,知曉一些禮義廉恥,而西羌比南羌更加野蠻,西,南兩羌之間爲争奪地盤沒少明争暗鬥,本來一直是南羌三十六部占優,将西羌三十六部趕到深山老林,隻是此番南羌被朝庭攻破,元氣大傷,而且其首領也被微臣擒獲,縱使南羌的實力還在西羌之上,隻是群龍無首,此番朝庭的勝利很有可能讓西羌三十六部漁翁得利,若是西羌順勢将兩羌統一,再過數年,南州恐怕又成朝庭心腹之患。”
上面這番話,倒不得史萬歲胡編亂造,确實說的有理有據,楊勇不由緊張起來:“那你如何處理?”
“這個……這個,微臣以爲南羌三十六部首領爨翫已然向朝庭臣服,刻石勒銘,贊頌皇上聖德,想必不敢再叛,若是将之放歸,必定會對朝庭感恩戴德……”
史萬歲還要再說,楊勇冷冷的聲音已經傳來:“所以你就将他放了!”
“是。”史萬歲硬着頭皮答道,偷偷用眼睛瞄了楊勇一眼,見太子臉上難看之極,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辨。
“好!好!好的很,史大将軍兵法越來越精通了,竟然學諸葛亮七擒猛獲了。”楊勇嘴邊露出一絲譏笑,恨不得用腳在史萬歲頭上踩上數下出氣。
“不敢,不敢,微臣全是……全是爲了朝庭着想……”
“爲朝庭着想,諸葛亮七擒猛獲,那是因爲他是大漢丞相,可以獨斷專行,什麽時候你史大将軍能違抗聖旨,私自放走敵人,就憑着這一條,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還有,你說全是爲朝庭着想,你敢和本宮保證你沒有收爨翫的金銀,女人,就這麽放人?”
史萬歲背上冷汗疊出:“殿下明見,微臣一時糊塗,确實受過爨翫的金銀和女人,隻是放爨翫回去,微臣并不是因爲私心,而是擔心兩羌一統,帶給大隋更大的兵禍。”
皇帝内,楊堅頻頻的擡頭看着天色,終于不耐煩的道:“柳愛卿,你去看看,盧恺爲何還沒有帶史萬歲過來繳旨?”
“微臣遵旨。”一名二十多歲,英俊挺撥的青年應聲道,這名青年是兵部侍郎柳述,柳述是皇帝最小女兒蘭陵公主的驸馬,兩人剛剛成婚不久,蘭陵公主甚得皇帝夫婦寵愛,因此柳述夫憑妻貴,成親之後馬上由六品提升爲四品的兵部侍郎,可謂升官神速。
柳述下去不久,帶着盧恺返回,盧恺看到皇帝,連忙跪下:“微臣參見皇上。”
看到盧恺一人過來,楊堅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起來吧,盧愛卿,朕派人去迎接史萬歲入宮見朕,爲何史萬歲沒有到,隻有你一人入宮?”
盧恺以爲史萬歲早已入宮,聽到楊堅的問話,心中一閃,頓時大喜:“回皇上,史萬歲持功自傲,根本沒有把微臣和去迎接他的衆臣放在眼中,直接縱兵入城,微臣還以爲他早已入宮,沒想到根本沒來,實在太過大膽。”
楊堅臉上怒容一閃,隻是馬上壓住了怒氣,揮了揮手:“愛卿既然已經完成任務,那就繳旨造退吧。”
盧恺聽得一愣,他還以爲皇帝會聽一下細節,好趁機對史萬歲彈劾,沒想到皇帝根本沒有問,隻得将滿肚子的話吞了進去,低聲道:“微臣遵旨。”
看到盧恺下去,楊堅轉向柳述:“去,問一下,史萬歲現在在何處?”
“微臣遵旨。”柳述又連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柳述就進來報告:“禀皇上,史萬歲現在正在東宮。”
“知道了,那朕就再等等。”楊堅臉上神色不變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