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數支巨大的蠟燭被點燃起來,将楊勇的書房照得亮如白晝,東宮的下人都知道,這是太子唯一奢費的地方,一支蠟燭何止比油燈光亮數倍,何況是數支,當然,蠟燭的價錢更不是油燈能相比。
麥鐵杖咚咚的腳步聲響起,他雖然盡量放輕,依然很遠就可以聽到:“殿下,徐德言和樂昌公主求見。”
楊勇将手中的《史記》放下,笑道:“讓他們進來。”
讀史可以知得失,自從重生以來,楊勇讀的最多的便是史書,一部《史記》楊勇至少讀了不下七八篇,每一次重讀都有新的感悟。
“是。”
麥鐵杖轉身下去,不一會兒,徐德言和樂昌公主就并肩來到楊勇書房,樂昌公主首先跪了下去:“奴家參見殿下。”
徐德言遲疑了一下,還是和妻子一起并肩跪下:“小人參見殿下。”
楊勇呵呵一笑:“都起來吧,本宮先恭喜賢伉俪久别重逢了。”
“多謝殿下成全,若無殿下,小人恐怕再也見不到妻子。”徐德言重新恭身道,而樂昌公主卻将美目一直放在丈夫身上,裏面蘊藏着的深情,恐怕瞎子也能感受得到。
“不用客氣,當年統一南方,本宮是監軍,說起來,造成你們夫妻分離之人正是本宮,如今重新讓你們夫妻團圓,隻盼你們不恨本宮就好了。”楊勇仿佛是回憶的道。
徐德言和樂昌公主默然無語,雖然說南北統一是大勢所趨,如今沒有了戰争,百姓再也不用流離失所,隻是這場戰争卻讓他們夫妻國破家亡,若說沒有怨恨肯定不可能,隻是這話又如何能當着大隋的太子承認。
見兩人不答,楊勇換了一個話題,問道:“既然你們夫妻團圓,不知以後有什麽打算?”
“這個……”徐德言一頓,他們夫妻從大富大貴到國破家亡,又經曆過生離死别,如今自然一切都看開,依夫妻兩人下午在湖邊商量的結果,當然是希望能夠回到南方,過着平談的日子,隻是這種想法還需要太子同意才行,否則隻能是鏡花水月。
兩人對望了一眼,“撲通,”一聲重新跪下,徐德言道:“禀太子,我們夫妻二人願意回到南方,從此隐姓埋名,萬望太子成全。”
楊勇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兩人,他們想的倒是輕松,隻是自己平白無故的損失一名美貌琴師,哪有如此便宜之事,道:“你們夫妻分離七年,依然不離不棄,如此情深義重,傳到哪裏都是一段佳話,接理本宮應當成全,隻是琴娘在東宮七年,仍是皇上親自賜給本宮的奴婢,如今還是兩位小公主的老師,若是就這麽跟你走,知道的人還好,落到不知情的人嘴中,說不定會傳成什麽醜聞,本宮不能答應你們。”
楊勇的話說得斬釘截鐵,徐德言與樂昌公主兩人頓時傻了眼,樂昌公主望着徐德言,眼中全是悲色,難道夫妻分離了七年還是不能團聚,
徐德言心中暗歎,他下午早就想過太子沒有那麽簡單就讓他們夫妻遠走高飛,隻是卻不忍打擊妻子,如今果然如此,徐德言隻得沉聲道:“殿下,剛才小人夫妻已經商議,甯願一死也不願再行分離,還望殿下成全。”
“要成全你們也不是不行,東宮有東宮的規矩,琴娘雖然是奴婢身份,卻是皇上親自賞賜給東宮,你若想與琴娘夫妻團圓,唯有成爲東宮之人,本宮才能将琴娘賞賜于你,否則就是琴娘一死,也是東宮之鬼,與你不相幹,你可明白?”
聽到太子的條件,樂昌公主緊張的看着丈夫,她的理想雖然是回到南方,可是這個想法當然不能和夫妻團員相比。
徐德言内心掙紮不已,他在陳國已經厭惡了朝堂的争鬥,若是一入東宮,這一生再也掙不脫,隻是看着妻子,卻不由他不低頭:“殿下高明,小人願入東宮。”
見徐德言輕易屈服,楊勇頓時心情舒暢,嘴角的笑意盛開:“本宮早聽說徐愛卿的才能,既然如此,本宮也不能小氣,先封愛卿爲内史舍人如何?”
隻要能與樂昌公主在一起,徐德言倒是不在乎官大官小:“小人多謝殿下成全。”
楊勇搖了搖頭:“你現在已是官身,記住,你應該稱臣了。”
“是,微臣多謝殿下。”
楊勇揮了揮手,道:“你們久别重逢,良宵苦短,本宮就不耽擱你們了,徐愛卿原先所住的側院,就暫時賞給你們,你們下去吧。”
“是,微臣造退。”
看着徐德言與樂昌公主下去,楊勇輕松的呼了一口氣,此舉雖然有以勢逼人之嫌,不過,有這兩人在手上,宣華夫人要想對東宮不利,肯定會有所顧忌,等于即解除東宮的威脅,又不用與宣華夫人走得太近,以免自己的母後生氣。
楊石和麥鐵杖兩人走了進來,楊勇詢問道:“布置的如何?”
“殿下放心,微臣已經讓人将整個側院布置成新房一樣。”楊石咽了一下口氣,有點不甘的問道:“殿下,他們不過是一名前陳公主,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殿下何必對他們如此重視?”
對于樂昌公主的美麗,家令鄒文騰顯然不是唯一仰慕之人,若是太子收爲側妃也就算了,偏偏給外人得去,即使是楊石也對這個徐德言忌妒起來。
楊勇笑了笑,他身爲太子,當然不然小氣,既然成全了徐德言與樂昌公主的夫妻緣份,那就不妨做得更好一些。
徐德言與樂昌公主兩人回去後,看到已經打扮成新房的院落才知道太子其實早已準備成全他們,徐德言不滿的哼了幾句,不過倒是多了幾分感動。
第二天,徐德言與樂昌公主之事就傳遍了東宮,過了數天,整個京城都在議論着破鏡重圓的故事,京城百姓生活富裕,最喜歡流傳各種八卦信息,一個前陳公主與前陳驸馬分别七年重新相逢,得到本朝太子成全,重新成爲夫妻,還有什麽樣的八卦能夠更加吸引人,自然是口口相傳,一下子就滿城皆知。
京城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這樣的情景,一人突然向另一人問道:“喂,你聽過破鏡重圓的故事嗎?”
“當然聽過,不就是前陳樂昌公主與江南才子徐德言之事嗎,聽說,這事還是太子親自下令,徐德言才能和樂昌公主重新團聚。”
“對,就是這事。”兩人馬上熱烈讨論起來。
若是被問的人茫然:“什麽破鏡重圓?”
另一人馬上興奮起來:“你不知道啊,那告訴你,話說,七年前,我朝一統天下,前陳樂昌公主與驸馬分離……”
“真的,有這樣的事。”
“那還有假,這可是太子殿下親自下令成全兩人,才有這段佳話,誰敢胡說八道。”說話的人充滿驕傲。
“這個樂昌公主漂不漂亮?”
“樂昌公主漂不漂亮我不知道,不過,樂昌公主的妹妹你可知道是誰,那可是當今的宣華夫人,聽說皇上爲了宣華夫人差點與皇後……”
“噓……”
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暄的眼神,聽到過這個故事的人馬上又會向其他人賣弄。
……
這個故事中,太子無疑也是十分主要的人物,加上以前太子所做的善事,楊勇的形象經過這樣一流傳,頓時變得無比高大起來,而樂昌公主與徐德言兩人也一下子名滿京城,甚至許多大臣也驚動了,紛紛到東宮來拜訪,要親眼見一見故事中的兩人,見到徐德言與樂昌公主兩人的才貌,更是紛紛羨慕不已。
仁壽宮内,楊約輕松的邁着腳步走在青石路面上,他終于收到了楊玄感等人的消息,他們發配爲戍卒之後,非但沒有一人死去,反而立下了不小的功鄖,再過不久,他們就可以免去戍卒的身份,雖然與以前的地位千差萬别,但這隻是一個開始,楊約相信,弘農楊家終究有重新崛起的一天。
一路上,見到他的宮女和内侍都會彎下腰向他問好,這種感覺讓楊約内心很充實,若不是他身體殘廢,他甚至可以認爲自己就是這座仁壽宮内的皇帝,當然,這得在真正的皇帝沒有來的時候。
“太子呀,你沒想到我楊約有重新得到皇上信任的一天吧,咱家是宣華夫人的救命恩人,隻要宣華夫人不倒,咱家就能不倒,咱家不倒,總有一天能把你闆倒。”楊約得意的想道。
前面一陣竊竊私語傳來,幾名宮女和小太監正圍在一個可以出宮的太監旁,仰着臉聽中間的太監說得吐沫橫飛,楊約大奇,這些人莫不是在說咱家的壞話,連忙也悄悄移過去,隻是聽完内容,楊約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差點要吐出一口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