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朝庭布告發出之日算起,短短三天時間就有數萬青壯年報名參加洛陽的修建,這和修建仁壽宮時基本上靠強制征發形成鮮明的對比。
士農工商,農排在工和商之前,這是千百年傳下來的習慣,有田種,能養家,百姓不會輕易更改,大部人不願從事低一級的工,除非是那些無田無産的赤貧人家才會想着學一門手藝傍身。
隻是現在還是開國初期,除了那些犯罪或者是世代爲仆之人,百姓都有自己的田地,這麽多人湧躍做工,固然是因爲朝庭已有仁壽宮的先例,也可以從側面反應過京城的旱災當真已到了危急的時刻。
朝庭招工到外地的公告一貼出來,京城的米價總算開始了松動,放緩了上漲的勢頭,不過,依然居高不下,楊勇再向皇帝建議,允許報名參加修建洛陽的百姓每人預先支付一月工錢,并可以用這些工錢以每鬥二十錢的價格向朝庭購買一石大米。
一個壯年力最低工資爲四百文,購買一石米的價格僅需二百文,而市場上的米價一石已超過一貫,這個帳人人都會算,那些猶豫不決的青壯也馬上報名,僅僅半月,京城加上關中其他地區聞訊而趕過來報名的人已經超過二十萬,朝庭動用軍隊維持秩序,将這些人送往洛陽。
一月之後,朝庭才結束了這次招工,整個關中有三十萬青壯年報名參加,加上一些随着隊伍一起離開的老弱婦孺,因爲朝庭修建洛陽離開關中超過五十萬人,爲了完成這場由關中到洛陽八百裏的大遷移,大隋朝庭調動了沿途一切可用的資源,在一個月後,将這五十萬民衆幾乎是無一傷亡的遷移到洛陽。
這五十萬人一去,整個關中的糧食負擔頓時大爲減輕,加上朝庭發放給招工民夫的三十萬石糧食,先前屯積糧食的商人無奈的看着糧價一天天下跌,最終等到所有民夫都離開時,糧價雖然比去年要高,卻已經跌破朝庭二十文每鬥的價格。
這次大旱導緻的糧價暴漲,楊堅和衆臣當然看到了其中的危害,朝庭也做過許多動作,比如規定米價,比如将官倉中的糧食抛出一部分,隻是沒有收到多少效果,楊堅甚至已經考慮派兵強行收剿那些漲價厲害的米鋪中的糧食,隻是一直沒有下決心,商人雖然排在最末,隻是金錢的魔力還是會讓他們找到一些可靠的關系網,甚至有些糧店直接就是朝中大臣所開,非到必要之時,楊堅不會動用這最後的手段。
可是沒想到太子輕易兩招就将糧價暴漲的危急化解了,無論京城的米店如何不樂意,在朝庭沒有強迫的情況下,他們還是得乖乖把糧價降下去,楊堅不得不承認,太子雖然年輕,隻是有些時候,可以說已經超過了自己對太子的期望。
他不由重新審視起太子來,這一審視楊堅不由吃了一驚,大隋如今能夠如此強盛,他作爲皇帝當然功不可沒,可是沒有太子的參與,大隋絕對到不了現在的水平,曆朝曆代,象這樣大面積的旱災都極難應對,既使不大亂,也免不了許多人要餓死,可是在大隋治下,非但沒有死人,而且還可以連續修建宮殿,顯得遊刃有餘。
推廣糧種、農具、牛耕、改進織機、頒布商稅……這一切都是出自太子之手,每一樣都令整個國家受益非淺,這一次大旱,更是顯出太子的高明之處,若是換了一般的官員救災,憑區區三十萬石糧,丢在京城,恐怕一點浪花都不會起來。
太子如此優秀,至少自己不用擔心大隋江山後繼無人,楊堅自嘲的想道,隻是心中隐約卻有那麽一絲不舒服的感覺,似乎自己的一些東西即将失去。
開皇十四年的九月,關中的旱災仍然在繼續,在邙山之南,伊阙之北,瀍水之西,澗河之東處已成爲一個大工地,洛陽舊城城池太過狹小,加上以前皇宮舊址都被楊勇在做東京冢宰時賣給了民間,楊勇自然不能出爾返爾,重新将土地征收,素性學大興城一樣,在洛陽新選一地,重新建城。
不得不說,曆史還是回到原先的軌道,不過提前了十幾年而已,新城的地址正是後來楊廣營建東都的地址,無論是位置,還是面積,新城遠比舊城更适合建成大城。
洛陽雖然存糧充足,但又要供應建城的工匠,民夫所用,又要源源不斷的向大興城運送,還是有所不足,不過,洛陽的交通比起長安來,無疑要好上許多,雖然現在大運河沒有建成,光是依靠黃河運糧,就足已保證兩處糧草的開銷。
規化好新城,留下足夠的人手繼續在洛陽監造,十月份,楊勇不得不從洛陽返回,因爲仁壽宮快要竣工了,作爲監造這座離宮的太子自然也要履行最後的檢驗程序。
雖然已到了十月,大興城依然是酷熱難奈,一下子走了數十萬人,大興城比起以前有一些蕭條,不過随着糧價的走低,加上做工的機會多了起來,在太子的嚴令下,規定了織工的最低工資,織工的收入重新恢複了正常,留下來的百姓并沒有象以前一樣受到幹旱天氣太大的影響,臉上多了許多笑容。
朱雀大街上傳來一陣踏踏的腳步聲,無數的皇家禁衛軍排成整齊的隊列走過,中間簇擁着一輛由八匹純一色的白馬拉着的華蓋大車,楊堅和獨孤氏兩人高坐在車上,從朱雀大街緩緩駛過。
“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然朱雀街兩邊都已經封街,隻是兩邊還是擠滿先到的密密麻麻的民衆,車輛經過時,無數的歡呼聲頓時響起。對于眼前的皇帝,百姓是發自内心的感激,短短十餘年間,不但将一直欺壓中原的突厥人打得俯首求饒,而且一統三百年分裂的江山,加上發布均田令,寬刑減賦,讓百姓過上了從沒有的富裕日子,即使是大災之年也無人餓死。
這一切前朝自然遠不能相比,百姓所求,無非是口中食,身上衣,每逢過年時,能夠扯幾身新衣,吃上一點平時難得的美食,就心滿意足,能給他們帶來這些的皇帝當然是好皇帝,前朝結束不過十幾年,已經無人再掂記他們了。
楊勇本來還想先驗收完畢再請皇帝和皇後兩人一起駕臨離宮,隻是沒等楊勇驗收,楊堅和獨孤氏兩人已迫不及待想看到仁壽宮了,才有今天的出巡,聽到兩旁傳來的歡呼聲,無論是楊堅還是獨孤氏,臉上都浮現出笑意,朝庭并沒有規定天子出巡百姓必須呼叫萬歲,百姓自發喊叫才更顯的皇帝真正得到萬民擁戴。
從皇宮出來,整整花了一個時辰,天子車駕才出了京城,隊伍行進的速度加快了起來,天子出巡,自有章程,卻不象楊勇這樣一天就能從京城趕到歧山,中間還歇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日申時将盡才到岐山。
一進岐山,所有大臣包括皇帝都被眼前這座美輪美奂的離宮迷花了眼,一座座殿宇錯落有緻的相嵌在森林間,流水旁,清風穿越山巒,樹木搖動,遠處的宮殿仿佛也搖動起來,宮殿四周,花香四溢,流水聲,樹枝的沙沙聲,仿佛是由無數絲竹組成的美妙樂曲,簡直是人間仙境。
“太奢侈了,若是住在這裏,說不定真的能長生不死,難怪皇上要取名爲仁壽宮。”這是見到這座宮殿的所有大臣想法,不過,沒有人敢說出來。
“父皇,母後,請下馬車進宮!”楊勇也是第一次見到已經完全修好的離宮,比起京城裏的模型來,眼前的離宮無疑要好上百倍,千倍,隻是這座離宮畢竟是自己所修,不會爲之所迷。
“太子,是否太奢侈了?”楊堅從目迷五色中醒來,收回目光戀戀不舍的問道。
“這是太子對父母的孝順,有什麽奢侈。”不等楊勇回答,獨孤氏搶先應道。
楊堅頓時再無言語,走下馬車對仁壽宮遊覽起來,當夜就宿在仁壽宮,這一住就是四五日,因爲牽挂朝政,才不得不返回京城。
從住進仁壽宮的第一天起,楊堅夫婦無疑已經喜歡上了這裏,每月至少要抽空一次住進仁壽宮,仁壽宮的内侍,宮女也迅速配齊。
開皇十五年的春天,去年的大旱總算已經過去,整個關中重新變成一片欣欣向榮,楊堅又一次住進了仁壽宮,隻是這一次身邊少了獨孤氏,由于獨孤氏身體不适,頭一次沒有陪在楊堅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