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事!”元清兒語氣堅定的道。
把手上的燈籠放置一旁,楊勇将自己的外衣解衣,輕輕的披到元清兒身上:“小心着涼。”
看着元清兒清瘦的臉龐,楊勇心中不由一陣自責,這些年,元清兒一直沒有子嗣,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雖然一直求醫問藥,無奈子嗣不可強求,縱然貴爲太子妃,沒有就是沒有。
好在雲媚兒,杏兒兩人接連爲楊勇生下三子二女,卻絲毫沒有減輕元清兒一點壓力,皇家之中,常常是母憑子貴,沒有子嗣終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若不是皇後對她的支持,杏兒又是她的丫頭出身,恐怕太子妃的地位也會動搖。
獨孤氏雖然允許楊勇納側妃,對楊俨,楊格等孫子也頗爲喜愛,卻對他們的親生母親讨厭無比,正因如此,楊俨,楊格二人如今已過十歲,楊裕也有八歲,依然沒有封王,也沒有立下世子,反倒是兩個女兒一生下就有公主的封爵。
按說皇孫在成年之後再封王也算正常,楊勇卻知道,若是元清兒能産子,恐怕宮中馬上就會有封王的诏書下來,這對元清兒來說,固然是一項恩典,更是一種深深的壓力。
楊勇外衣上沾滿了灰塵,元清兒披到身上卻不在意,隻覺得衣服上充滿了楊勇溫暧的氣息,元清兒的眼睛已蒙上一層霧氣:“殿下如此待妾身,妾身就是立時死了也值。”
“别說傻話,老是将這些不吉之言挂在嘴上。”楊勇輕輕責道。
“咦,殿下不是從來不信鬼神之道嗎?”
“這個,不是有一句話,信則有,不信則無嗎?”楊勇辨道,他前世是堅決不信鬼神,隻是如今莫明其妙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不信也要信了,隻是他卻不會爲虛無飄渺的鬼神影響自己。
元清兒輕笑了一聲:“是,妾身以後不說就是了。”
兩人提着燈籠,就這麽邁步在東宮的回廊上,周圍悄無聲息,天地之間仿佛就隻有夫妻兩人的身影,元清兒隻覺得溫馨無比,巴不得這回廊越長越好。
前面一排燈籠照了過來,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傳來:“父王,父王回來了。”
随着章仇太翼,呂沐霖等人先回到東宮,雲媚兒,杏兒兩女自然知道楊勇已經回來,隻是内宮隻有元清兒才能夠随便進出,就是楊俨,楊格他們要想進宮陪皇帝,皇後,也隻能等内廷下诏書,而雲媚兒和杏兒更是隻有過年皇家團圓時才能入宮與皇帝,皇後相見,得知楊勇回來的消息,兩女也隻能帶着兒女在東宮等待楊勇返回。
聽到幾個兒女的叫聲,楊勇心中充滿暧意,楊俨,楊格,楊裕三人年長,又是男孩,倒是懂得收斂,楊妍,楊岚兩人一個五歲,一個四歲,見到楊勇,卻沒有什麽儀态,丢下手中的燈籠,細細的跑了過來,一人抱住楊勇一條大腿,仰頭使勁叫喚。
楊妍是元杏所生,楊裕和楊岚都是雲媚兒所生,楊勇幹脆一手一個,将兩個小丫頭抱了起來,回廊中頓時充滿了格格的笑聲。
前世活了二十五歲,在這個世界隻活了十八年,前世二十五歲的自己隻是一個剛從學校出來兩年,還奔波于溫飽線上的可憐蟲,可是這一世自己不但身爲太子,還有了五名子女,楊勇心中暗下定心,就是爲了眼前的子女,自己也決不能成爲一個失敗的太子。
又是一天過去了,天色剛亮,整個京城就熱鬧起來,首先是從大興寺,通妙觀傳來的鍾聲,接着是東市,西市的叫賣聲,布政坊傳來織機的格格聲,群賢坊朗朗的讀書聲……整個大興城一下子活了起來。
天氣雖旱,繞城的幾條渠中都幾近幹枯,城市的活力卻沒有減少半分,大興城南北平行十四條大街,東西平行十一條大街,将偌大的城池分成一百一十四裏坊,每一坊都有自己專用的水井作爲取水點,這裏的井水甘甜清洌,水位比起大旱前隻是略有下降,足夠維持城中用水。
不過,比起以前來,大興城中還是免不了有許多不同,城内多了不少想進城找活的農夫,除了農學院開的織廠,許多私開的織廠又降了工錢,使得織廠幹活的女工更是雪上加霜,沒有人敢提出離開,雖然織廠一月所攢下的錢降到隻夠買一鬥半米左右,比起那些沒活幹的人卻好了許多,女人嗎,能攢到這麽多已經算不錯了,以前沒有織廠時,女人還不是隻能呆在家中。
街上的謠言也越來越多,有說大旱是因爲有妖怪作祟,皇上要尋找仙人将妖怪除掉才能解除大旱雲雲,有旱災是前者宇文皇族陰魂不散,這番是要害大隋江山雲雲,其中謠言中也有直接指向皇帝的,比如傳言旱災是因爲皇上修了仁壽宮,損了京城龍脈之故,當然,這種傳說隻能小心翼翼夾雜在其中謠言之中。
不過,這種說法雖然搞的神神秘秘,卻沒有多少人相信,反而引得更多人對修建仁壽宮的民夫羨慕,早知道當時修建仁壽宮時就該主動參加,如今地裏沒有了出産,京城米價一日一日往上跳,就是有一點積蓄,撐不了多久也要熬光,再幹下去,如何受得了,若是能找到象修建仁壽宮這樣的工作,那就是打破頭也要進去。
王老實是京城的一戶普通農民,今年已經五十二歲,他本是四個兒子,五個女兒的父親,最後隻養活了二個兒子,三個女兒,如今三個女兒都已經出嫁,身邊隻剩下老伴和兩個兒子。
大兒子已經成家,孫子,孫女中大的已十歲,小的八歲,七歲,五歲,兒媳婦在李府織廠幹活,家中有開皇初年分到的三十畝好田和五十多畝荒地,如今經過十幾年的耕種,這些荒地也都成了良田,每年輪耕一次,家中一年就能收八十多石糧食,扣除賦稅,還能淨落下六十多石,足夠一家吃喝了,加上兒媳婦進了織廠後,一年也能攢下近二貫的錢,家中的生活是一年比一年過的紅火。
隻是今年的幹旱一下子就将家底掏光,家中大大小小九張嘴,去年留下的糧食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本來六月就是收割新糧之時,哪知今年顆粒無收,雖然朝庭已經免了賦稅,眼看家中的糧食一日比一日少,偏偏兒媳婦的工錢又減少了一半,王老實和兩個兒子都是心中惶恐,田裏已無法耕作,兩個兒子隻能在城中到處找一點零活補貼家用。
這天,還不到中午的時分,往日天色要黑了才回家的兩個兒子一同回來,大兒子進門就大喊道:“爹,好消息,有好消息了。”
最好的消息莫過于老天趕快下雨,這樣,還可以補種一次莊稼,到了十月份就可以收獲,足夠一家人一年的嚼頭,王老實已經聽到無數老天要降雨的消息,自己也親自參加過求雨,隻是一次次的失望,聞言懶洋洋的問道:“什麽好消息,大興寺和通妙觀的仙長都求不來雨,還有人比他們更厲害不成。”
“爹,不是求雨。”
“那是什麽?”
“朝庭要招人,隻要是壯勞力,來多少收多少,不但二餐管飽,一個壯勞力每月最低還有工錢四百文。”
四百文,若是半年前還可以,隻是換成現在京城米價不過三鬥米,這個價錢實在夠低,王老實卻想也不想的道:“那等什麽,你們兩個有沒有報名?”
兩個兒子臉上有一點遲疑之色,最後還是小兒子開口道:“爹,好是好,就是去的地方有點遠,我們才要問過爹才能決定?”
“多遠,不就是進山嗎,一百多裏路,兩天就可以打一個來回了,老大是怕丢下婆姨,你這小子又怕什麽?”王老實不以爲然的道。
“爹,不是進山,是要到洛陽,聽說有一千多裏。”大兒子答道。
“哥,官府說隻有八百裏,沒有一千多?”小兒子連忙反駁。
八百裏是多遠?王老實心中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他當年到過潼關,那裏離京城也就三百多裏,可是跟着大隊,卻走了整整七八天的時間,這麽說過了潼關再要走五百裏路才到,王老實一時沉默才來。
“中!你們放心去。”王老實還是拍闆,如今天下太平,又是替官府做工,怕啥。
“那我婆姨和幾個娃咋辦?”大兒子不放心的問道。
“你放心,有我和你娘照看,還會出事不成?”
這天,整個京城都轟動起來,朝庭要大量招工到洛陽去的消息一天之内就傳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雖然有一部分人因爲洛陽路太遠而遲疑,大部分過不下去的百姓還是馬上選擇了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