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白天,盧家這個莊院也是大門緊閉,莊院的主人盧安悠閑的坐在太師上,眼睛微閉,打着瞌睡。
盧安隻有二十來歲,從小就有幾分聰明,文武都略有小成,出手狠辣,端得算一個人物,隻是同爲盧氏子弟,等級的差異也不可避免,他家與族長盧恫關系相差太遠,象他這樣的盧氏子弟若非對家族做出極大的貢獻,是不可能得到重視,能被打發到這個莊院獨擋一面,還是他父親花錢賄賂了盧家大總管的緣故。
盧氏許多旁系子弟都對盧安這個差事頗爲羨慕,象他們這樣出了五服的旁系子弟最好的前途當能是成爲一些盧氏直系出身官員的親随,如果跟對了老爺,說不定弄個小官或小吏當當也有可能,隻是若做文官的親随還好,若成了武将的親随,那賣命的時候就多,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有将小命弄丢在戰場上的可能,象盧安這樣混成爲一個莊院的小頭目,即無風險又有保障,當然是不錯的差事。
盧安心高氣傲,卻是壓根沒有将盧家村這個小地方看在眼中,他一心要幹出一件大事,好獲得族長或家中長輩的賞識,将他調回青州城内,說不定就能獲得盧家向朝庭舉薦,擔任一個地方小吏也綽綽有餘。
“十五公子,十五公子,不好了,地窖城的那三人又吵嚷着要出來。”一名家丁匆匆跑了過來,打斷了盧安的午睡。
十五公子其實不是指盧安在同輩之間的排行,盧家子弟非常多,若真要一個個論下來,盧安排到一百名外都有可能,隻是他喜歡這個稱呼,盧家村這裏他說了算,盧家家丁自然不會違反他的命令。
聽到家丁的報告,盧安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走,本公子去看看。”
等盧安到了左廂房裏,激烈的争吵還在繼續,裏面三個人的聲音一直傳到地上,兩人堅決要出來,将蓋在地窖入口的水缸底部拍的咚咚作響。
盧安臉色鐵青,沉得臉道:“把水缸擡開。”
“是。”幾名家丁連忙用力挪動着水缸,水缸下是一塊木闆,重達數百斤的水缸一挪開,這塊木闆也馬上被掀到一旁,露出一個四方形的洞口,兩名大漢迫不及待的從洞口躍了出來,嘴裏罵罵咧咧:“悶死老子了。”
在二人後面,另外還有一名清秀的青年一臉無奈的跟着爬了下來,盧安皺着眉看着三人:“三位壯士,村中還在差役,不是說好晚上才能出來嗎。”
一人悶聲道:“晚上出來,一日兩日還成,要不你下去地窖裏呆上十幾日看看,老子才不願意在裏面發瘋。”
“就是,若你們這樣的世家公子下去,恐怕半天就會受不了,這該死的狗官府,不就是殺了幾個護衛嗎,什麽時候才會把人撤了。”
“撤。”盧安臉上現出一絲譏笑之色:“殺的雖然是侍衛,可是行刺太子的罪名有多大你們知道嗎,沒有抓到刺客之前官府又怎麽會撤?”
“姓盧的,你是什麽意思?如果敢陰我們,當心老子豁出去,直接向官府自首,将你們盧家拉下水。”盧安的話讓二人同時大怒,兇恨的瞪着盧安。
“兩位兄長消消氣,眼下盧家與我們在同一條船上,盧家不會過河拆橋,盧公子,不知本人說得對不對。”那名相貌青秀,帶有一點斯文之氣的青年客客氣氣的道。
這三人就是當日在青州城外行刺太子之人,盧家請這三人的目的本不是行刺太子,真正的行刺目标是刺史韋藝,韋藝任青州刺史一年,做事果斷,處事公充,對青州各個世家絲毫不偏袒,觸怒到了世家許多特權,盧家早就看韋藝不順眼,一心想除之而後快。
隻是行刺一州刺史,一旦洩露,将會給盧家帶來滅頂之災,盧家雖然有不少武藝高強的子弟和家将,盧恫卻不敢使用自家人,隻得派人向外地物色人選,以高達三百金的價格請得了眼前三人。
眼前三人可不是無名之輩,而是橫行遼東的大盜,三人結成異姓兄弟,在遼東占山爲王,被稱之長白三鷹,老大兇鷹孟讓,老二血鷹鄒徒,老三智鷹王薄,三人來去如風,搶劫商旅富戶,犯下累累血案,隋軍征剿時就躲入高句麗,高句麗征剿時就躲入大隋,甚至有時還到草原上做上一票,始終無人奈何他們,長白三鷹的名字在遼東一帶簡直可以止小兒泣。
若是楊勇聽到王薄的名字肯定會大吃一驚,這可是隋未第一支造反的農民起義軍領袖,楊勇雖然對曆史不太熟,對隋未演義中的人物卻不陌生,王薄在大業七年,大隋基業還很穩固的情況下就敢造反,号稱知世郎,作無向遼東浪死歌,散布不利于楊廣征高句麗的流言,短時間聚起數萬大軍,雖然不到一年就被隋軍擊敗,隻是他本人卻逃過一劫,随後此人反複無常,時而投靠官軍,時而投靠義軍,直到大唐建立五年後才被仇家所殺。
當然,孟讓也有一點名氣,幾乎與王薄同時舉事,隻是影響力和王薄相比太小,失敗後馬上淹沒在曆史洪流中,楊勇也不一定聽過他的名字。
三人以前在遼東說不出來的快活,隻是随着羅藝就任領護東夷校尉以來,遼東越來越不好混,羅藝統領着契丹數萬大軍,将原來分裂成八部的契丹捏成一塊鐵團,加上高保甯被剿滅,圍繞在遼河邊沿上的勢力由十幾方一下子變成了隻有兩方,長白三鷹的兇名反而成了拖累,一進入大隋境内就遭到隋軍圍剿,進入高句麗境内同樣遭到高句麗的圍剿,他們部下死傷慘重,三人漸漸萌生洗手不幹之意。
這次和盧家接上頭之後,雙方一拍即合,三百金雖然是一筆巨款,并不能使三人完全動心,三人橫行多年,積累了高達數千金的财富,最能打動三人的是盧家的勢力,盧家答應隻要三人能順利刺殺韋藝,将爲三人提供合法身份,使他們能夠安心做一個富家翁,甚至隻要改一個名字,推薦他們出任一個**品官員也有可能。
說來說去,長白三鷹以前在遼東雖然闖下那麽大的名頭,隻是一直做着腦袋挂在褲腰上的買賣,并沒有享受過,如今遼東混不下去,自然會想到散盡部衆,靠着搶來的錢财做個安分的良民,享受一下以前沒有享受過的東西。
最終三人隻帶着二十餘名忠心部下,千裏迢迢從遼東趕到了青州,到了青州之後,憑着盧家的勢力,很快給他們弄到了新的身份,盧家還送給三人數百畝好地,盧家對他們的承諾已經實現,就到了該他們效力的時候,隻是刺殺一州刺史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三人來到青州半月之久還沒有找到機會。
此次朝庭诏令一下,等于要斷絕許多世家在地方的根基,尤其盧家更是首當其沖,盧恫幾次催促三人動手,無奈還是沒有合适的機會,這次太子到青州,盧恫頓時改變了主意,想借太子之手将韋藝除去,臨時讓三人改爲行刺太子。
盡管孟讓和鄒徒兩人大大咧咧也知道刺殺太子和刺殺刺吏終究不同,何況王薄腹中多少有點墨水,即使是假刺殺也遠比真殺死一名剌史嚴重的多,隻是三人已到來青州,全靠盧家照應,即使是拒絕也不可能,隻得咬牙答應。
爲防止暴露,三人一個部下也沒有帶,親自動手,各人射出一箭後便馬上撤到盧家這座宅院,本以爲躲上三五天,風頭一過就可以返回盧家安置他們的地方,當一個富家翁享清福,沒想到三人一待就是十幾天,王薄還好知道忍耐,孟讓和鄒徒兩人脾氣火爆,什麽時候受過連續在地窖中十幾天的鳥氣,若不是王薄相勸,兩人早就忍不住沖出來,今天卻是怎麽也不肯再忍下去,他們甯願與官府大戰一場也不願再呆在這個陰暗狹小的地窖中。
盧安對孟讓,鄒徒兩人一點也不放在眼中,這兩人徒有一身武藝卻連大字也不識一個,充其量隻是一個武夫,被人賣了自己都不知道,隻是對王薄卻高看一眼,三人中以王薄年齡最小,不過剛剛二十出頭,真正拿主意的時候卻絕大多數是王薄,能讓這兩個莽夫心服,從這一點上盧安就不敢小看王薄。
“王壯士說的正是,這次三位爲盧家效力,雖然沒有達到效果,盧家依然感謝三位的冒險,才願意一直庇護三位,隻是眼下官軍還沒有撤走,三位還得忍耐。”
“忍耐,忍耐,姓盧的小子,你不是說沒有抓到刺客官府不會撤走嗎?你要我們忍耐到什麽時候?”血鷹鄒徒嘴中不少唾沫子都噴到了盧安的臉上。
盧安心中對這個鄒徒厭惡無比,強忍着不用手抹到噴到臉上的口水,反而露出了笑意:“三位壯士放心,雖說官府在沒有抓到刺客的情況下不會輕易撤兵,但一月之後朝庭就會陸續将青州的幾位世家遷往京城,到時即使官府不撤兵,你們也可以借機混出去。
“砰。”鄒徒一拳打在身邊的柱子上,整個柱子都晃動起來,連帶着房梁上的灰塵卟卟掉了下來,落了衆人一身;“一個月,老子受不了,現在老子就出去把那十幾個鳥官兵幹掉。”
“二哥,冷靜一點。”不等盧安說話,王薄已将要出去的鄒徒拉住。
盧安見過三人的功夫,倒是不懷疑鄒徒一人就能将村中十餘名兵丁殺掉,隻是殺這十幾人容易,殺完了這些人,他們也就等于暴露了,盧家就等着連根撥除吧,雖然鄒徒被王薄拉住,盧安還是更加對孟讓和鄒徒兩人厭惡。
“不行,這三人中兩人脾氣暴燥,久了非露出馬腳不可,不能讓他們毀了盧家,這三人反正已無用,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們結果了。”盧安心中轉着惡念,臉上卻堆上笑容:“三位壯士既然在地下難受,那出來活動一下也無妨,不過,須記得千萬不能出府。”
“咦,你這個小白臉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鄒徒狐疑的看着盧安,以往盧安絕不願三人白天出來。
盧安低着頭,将自己眼中的殺意掩去,他有自知之明,雖然這座莊院中有十名盧府家丁,真動起手來,連他自己算上也打不過三鷹中的另何一人,要殺三人隻能智取。
“鄒壯士有所不知,以前官兵實在查得太嚴,才不得不如此,如今官兵雖然還在,卻松懈了下來,三位隻要不出莊院,當可平安無事。”
聽完盧安的解釋,三鷹都覺得有理,連王薄都不願再回到地下,三鷹就在院中活動開來,以前在地下時,三人做夢都想回到地上,隻是在院中活動了一會兒,孟讓和鄒徒已感到無聊,王薄倒是向盧安借了一本厚厚的書看得津津有味。
“煩死了,煩死了。”血鷹鄒徒口中大嚷,一把将王薄手中的書奪了下來:“老三,你整天看這些勞什子的書有什麽用,不如找點樂子。”
王薄搖了搖頭,将書重新奪回:“找什麽樂子,書就是我的樂子。”
鄒徒隻得放過王薄,又來到孟讓面前:“大哥,你不無聊嗎,咱們兄弟總得找一點樂子吧,不能到了地上還不一樣悶死。”
“有什麽樂子可找?”孟讓和鄒徒一樣無聊。以前在遼東都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女人随便睡,如今到了這個地方,在地窖待了十幾天不說,每日吃食也隻有一些粗茶淡飯,女人更是想都不要想。
鄒徒眼睛一亮,嘿嘿笑道:“老大,不如讓那個盧家的小白臉給我們找幾個娘們,這樣就是回到地窖也不怕沒有事做。”
鄒徒以前都是每夜無女不歡,如今半個多月沒有碰女人,早就欲火難耐,孟讓雖然也喜好女色,比起鄒徒來總算腦子清醒,喝道:“你瘋了,現在還想着女人,找死不成?”
“老大,又不是我們去找,他們盧家女人成群,我們把命賣給他們,玩幾個女人有何不可,說實話,我血鷹玩過不下百名女子,還從沒有嘗過那些大家族出身的女人是什麽滋味?”鄒徒越說越興奮,眼中已放出淫穢的光芒。
聽鄒徒這麽一說,孟讓也心動起來,剛好一名盧府家丁從他們身邊走過,孟讓朝那名家丁招了一下手:“你過來。”
這裏的家丁早就被交待三人都是殺人狂徒,絕不能得罪這三人,聽到孟讓叫他,家丁隻得戰戰兢兢來到孟讓身旁:“老爺,有什麽吩咐?”
“去,告訴你家的那個十五公子,給我們找幾個漂亮娘們過來。”
“啊。”家丁聽得一哆嗦,愣在那裏。
“還不快去,找打不成?”鄒徒已輪起铊大的拳頭,在家丁眼前晃動,家丁頓時回過神來,急忙沖進内堂找盧安。
“混蛋!他們把盧家當成什麽了。”盧安聽到家丁的轉述,馬上氣得将身旁一個上好的瓷壺摔在地上,啪的一聲碎響,瓷壺摔的粉碎。
“不行,先把他們穩住再說。”盧安還是制止了自己的沖動:“你去告訴他們,女人會有的,不過,今天來不及,要到明天,不過晚上本公子會殺羊款待他們。”
盧安不敢自己去對三人說,生怕自己的怒火會當場發作,心中暗道:“三隻蠢豬,今天就讓你們吃頓好的送你們上路。”
青州刺史府内,雲媚兒和杏兒兩人一直睡到差不多午時才起身,此時已是下午申時,兩女正陪着楊勇在聊天,雲媚兒身上穿着的正是青州最有名的織品仙紋绫所做成的衣裳,而杏兒身上穿的是兖州鏡花绫做成的衣裳,絲毫不下于仙紋绫,兩女本身就是姿色豔麗,被新衣一襯,十分的容貌變成了十二分,更加美豔不可方物。
楊勇正在和兩女講着曹操和屁的笑話,逗得兩女哈哈大笑,雲媚兒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屁是豬放的,屁是颠出來的……哈哈,公子,笑死我了,公子太壞了。”
呂沐霖走了進來,看到此情景,頓時一愣,不知如何開口。
“怎麽,那位王小姐還沒有走?”楊勇皺了一下眉,王家小姐已經在刺史府内等候了二個多時辰,沒有見到楊勇就是不肯離開,呂沐霖已通報了三次。
“正是,王小姐道既然太子殿下繁忙,她可以等待,今日不行,那麽明日還要來。”
楊勇一陣煩躁,沒想到那個王小姐卻是一個認死理之人,雲媚兒将嬌軀移到楊勇身後,輕輕的幫楊勇敲背,遲疑道:“公子,要不就見一見她吧。”
杏兒翹着嘴,拼命向雲媚兒使眼色,兩女經過昨夜一起和楊勇同床,關系倒是好了許多,隻是那個王小姐明顯來意不善,雲媚兒卻向楊勇相勸,分明是胳膊向外拐,讓杏兒大爲不滿,隻是不好當着楊勇的面反對。
“也罷,那就見見她吧。”楊勇心軟了一下,見一見又不會死人,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