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萬榮縣百裏左右的森林邊上,一隻肥碩的野兔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蹦蹦跳跳的在草叢中穿行,終于在一處青草旁邊停了下來,豎起耳朵仔細傾聽着林中的動靜,确認毫無危險之後才快速的啃食着嘴邊的嫩草。
這隻野兔吃得高高興興,卻沒有看見就在它左邊不遠處,有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已經盯上了它,眼睛下一張露出兩顆犬牙的大嘴正在流着口水,眼睛和大嘴的主人都屬于一隻數十斤重的灰狼,這隻灰狠正借着樹叢的掩護慢慢向野兔靠近。
就在灰狼要一躍而起撲向野兔時,兩隻動物的耳朵同時堅了起來,那隻野兔飛快的鑽入了灌木叢中,而灰狼用不舍的眼光看了一眼野兔消失的灌木叢,也收起了尾巴,轉身離開。
遠處茂密的林中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數十名衣衫破爛之人跌跌撞撞現出了身影,這些人身上都帶着單刀和弓箭,他們的身上還有濃濃的血腥味,難怪無論是野兔還是灰狼都掉頭就走。
這裏都是茂密的叢林,少有人行,這隊人走在前面之人有時不得不用單刀開路,将擋在前面的灌木叢砍倒,這是一個非常耗費體力的勞動,前面之人隔一小會兒就得交換,待這行人踏出叢林,見到外面明亮的天空,許多人都疲憊不堪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起來,快起來。”領頭之人大怒,用腳向坐在地上的人踢去
“大人,讓大家休息一下吧,我們已在山中轉了兩日,實在是太累。”一名被踢之人哀求道。
領頭之人止住了腳,看着大家實在是無力再趕路,隻得勉強道:“好吧,休息半個時辰後,馬上趕路,我們必須把宇文忻來到萬榮,山谷已經失守的消息盡快傳給殿下,否則殿下若有閃失,我們萬死也難辭其疚。”
這些人就是在萬榮縣鎮守山谷中兩千叛軍的楊石等人了,二天前,楊石突然發現數騎兵來到山谷,與之接觸才知是宇文忻本人親至,雙方當即交戰起來,論起人數,楊石還有多上一百來人,隻是楊石的人馬都是毫無多少經驗的府兵,而宇文忻的隊伍都是身經百戰的精兵,戰事一開始就呈一面倒之勢,不多時,府兵就死傷慘重,一些府兵幹脆丢下兵器求饒。
楊石無奈,隻得放棄鎮守山谷,帶着剩下之人從後山撤走,又被宇文忻追殺,到最後,楊石身邊隻剩下了這麽二十幾人,都是太子身邊原先的護衛,至于那數百府兵,算是全軍覆滅了。
……
楊勇帶着護衛暫時住進了最近的郇陽縣,張續,梁士彥,宇文成等人叛亂的經過,還有宇文忻、張賓,元楷等人可以牽入其中的消息,楊勇已派快馬向朝庭呈送,萬榮縣嚴,範兩名禦史家中也被查抄,他們家就在萬榮,又與宇文成交好,雖然暫時沒有證據他們參予叛亂,卻洗脫不了嫌疑,禦史之位肯定是當不成了。
郇陽縣令姬頓這幾日可以說是喜憂參半,喜的自然這次圍剿梁士彥的行動中,他功勞不小,而且得到太子親口稱贊,憂的就是縣裏的府兵死傷太多,急需一大筆錢财來撫恤,隻是最後圍剿梁士彥的地點就在郇陽縣附近,各路兵馬的物質補充都要從郇陽縣來出,很快就将并不富裕的郇陽縣府庫掏了一個精光,雖然現在各縣的府兵都在陸續遣返中,隻是日後他又從哪裏拿出錢财來給傷亡的士兵發放撫恤。
許多府兵都是家中的頂梁柱,這有了死傷,如果沒有撫恤金發下去,眼下郇陽縣大兵雲集,無人敢鬧事,若是太子一離開,其他兵馬也解散,那些死傷之人的家屬鬧起來,那可如何是好?
這天,郇陽縣令正在想是不是找一個機會向太子殿下說一下能不能從朝庭撥下财物對死傷府兵的家屬撫恤或者是減免郇陽數年的錢糧時,一名府兵匆匆走進縣衙,大聲嚷道:“大人,不好了,反了,反了。”
姬頓聽得大吃一驚,一把揪住那名府兵:“太子在此,誰敢造反?他們不要命了。”他念念不忘那數百傷亡的府兵家屬,還以爲現在那些府兵的家屬就敢鬧事。
“上黨郡,上黨郡的宇文忻反了,宇文忻的大軍已占據了河東府,整個河東府已有一半縣府落入宇文忻手上,眼下他正率數萬人馬向郇陽壓過來了。”
“什麽,數萬人馬?”姬頓吓得呆住了,河東郡的人馬全部集起來不過萬人,宇文忻的骠騎将軍府正規軍隻有五百人,哪來的數萬人,那郇陽豈不也很危險。
他呆了半響才想起要去通知太子,隻是等他走到楊勇所住的地方時,才發現太子早已經知道了消息,汾州剌史李順,臨晉縣令猗權,還有太子身邊的呂沐霖,段達,屈突通等将領都已在場,反而是他這個郇陽縣令來的最晚。
姬頓暗暗叫苦,宇文忻這一反,太子正派人将已遣散的軍隊追回,就是郇陽縣無事,也實在無力供養一萬多大軍。隻是太子和衆人都正在考慮如何應對宇文忻的大軍,他卻是有話也說不出口,隻得悄悄的站在一邊。
“各位愛卿,宇文忻造反,該如何應對才是?”
“回殿下,未将願親率本部人馬迎戰宇文忻。”請令的是汾州剌史李順,他當初聽到太子被圍,差點吓得半死,隻是急匆匆率軍趕到,梁士彥已經跑了,好容易聽到梁士彥被圍,他再率軍趕去時,梁士彥竟然主動投降,他的兩千人馬連刀兵都沒有動,自然也談不上有什麽功勞,如今聽到宇文忻造反,他頓時以爲立功的時候到了,迫不及待的請命。
“李愛卿,探馬回報,宇文忻有數萬人馬,你可有勝利的把握?”
“殿下放心,所謂數萬人馬,多半是反賊的誇大之詞,就算真有數萬人馬,不過是宇文忻驅良爲寇,何懼之有?”
李順大大咧咧的應道,絲毫沒有把宇文忻放在眼中,在他看來,宇文忻至多本部五百人算得上精銳,其餘最多也是充數,河中郡雖然出精兵,不過,精銳的府兵都已預先抽調到這裏,宇文忻想短時間内裹脅數萬人馬,恐怕裏面多是老弱。
楊勇卻知道宇文忻既然拿下了萬榮縣,必定會将谷中的二千精兵解救出來,加上上黨郡如果宇文忻也有秘密布置,恐怕他下面集起五千精兵都有可能,若李順的二千人馬冒然沖上去,多半是羊入虎口。
楊勇搖了搖頭:“李愛卿有所不知,宇文忻造反早有預謀,暗中蓄有兵力,并非全是驅良爲寇,萬萬不可大意。”
眼下李順的二千人馬最爲精銳統一,這二千人一丢,雖然還有七八千府兵也無濟于事,河東郡就要整個淪陷。楊勇可不能拿這二千人去冒風險。
一聽如此,李順也不再言語,臨晉縣令猗權戰戰兢兢的道:“賊勢浩大,殿下何不發出诏令,命令附近各州人馬對宇文忻進行圍剿。”
“唔,本宮已向并州、戎州、建州,邺城都分别發出诏令,令他們火速出兵,隻是遠水不解近渴,眼下宇文忻已向郇陽縣逼近,還是先說說如何應對宇文忻的攻勢再說。”
“殿下,微臣有話說。”姬頓咬牙站了起來。
“原來是郇陽縣令,有話請講。”
“微臣以爲不如棄城。”姬頓戰戰兢兢的講了出來。
“棄城?”姬頓的話一說完,衆人頓時以爲姬頓發瘋,嗡嗡的議論起來,官員有守土之責,姬頓身爲郇陽縣令,又當着太子說出此話,莫非不要命了。
“哦?說說你的理由?”楊勇并沒有象其他人預料般發怒,所謂的戰略轉移楊勇後世見得多了,自然不會因爲姬頓說出棄城就喝令把他推出去斬了。
姬頓見已說出口,索性豁了出去,說話也利索了許多:“殿下,郇陽城小牆矮,根本容納不了多少人馬,一萬大軍必須大半駐紮在城外,若是宇文忻的人馬一到,這些人根本沒有防護,很容易被宇文忻分割包圍,到時救還是不救,若是救,有可能所有人馬都陷進去,若是不救,外面的大軍一旦被宇文忻消滅,光靠城内的大軍,根本守不住,何況郇陽城的府庫已空,再過上數日,大軍就要挨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