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默的親兵對于薛摩兒自然不會不認識,剛才隻顧擒人,一時沒有注意,聽到薛摩兒的聲音連忙松手賠禮,替薛摩兒拍打着身上的灰塵:“原來是長史大人,小的們一時沒有看清,得罪了。”
薛摩兒嘴裏忍不住哼了數聲,若不是他的馬速不快,這一跤就有可能将脖子折斷,隻是眼下他還有重任在身,卻是發不得火。
“薛長史,郕國公現在怎麽樣了,你爲何不在郕國公身邊?”梁默驚訝過後,馬上一連串的發問。
“咳,咳。”薛摩兒的眼睛紅了起來:“郕公被數十倍敵人圍在前面不遠的一上小山坡上……”
“即如此,大人爲何會在此?”梁默懷疑的打量着薛摩兒,梁士彥被圍困的消息他們已經知道,現在得到薛摩兒的确認而已,隻是既然郕國公被圍,作爲長史的薛摩兒卻出現在這裏,由不得梁默對薛摩兒不起疑心。
“梁将軍,可惜你來晚了一步。”薛摩兒長長的一歎。
梁默心中頓時一緊,一把揪住薛摩兒:“怎麽,難道大人有什麽不測?”
“沒有,沒有。”見梁默一幅要殺人的模樣,薛摩兒連忙搖頭:“大人迫不得已,已經向太子投誠了,怕将軍行錯事,才讓我趕過來通知将軍。”
“胡說八道,大人怎麽會投降?”這簡直讓梁默聽到郕國公已經兵敗身死還難予相信,以爲薛摩兒撒謊,提着薛摩兒衣服的手騰的往上,将薛摩兒的脖子掐住,往上一提,薛摩兒的雙腿已經離地,他的臉上瞬間變得通紅,眼睛中射出驚駭的神色,雙腿死命的蹬着。
待到薛摩兒眼睛突了出來,快成死魚眼時,梁默的手才一松:“說,是不是你貪生怕死,降了太子,才故意胡說八道?”
薛摩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他剛才被梁默掐住脖子時差點以爲自己就要死了,早知如此,應當先拿出書信來才是。
“咳,咳,梁将軍,郕國公有信在此,你看過就知道了。”薛摩兒邊彎腰咳嗽,邊從懷中将梁士彥的書信取了出來,遞給梁默。
梁默一把從薛摩兒手上奪過書信撕開,上面的字迹和平常見到的郕國公字迹倒是相像,隻是這些字還可能認識梁默,梁默卻不認識他們,他對薛摩兒已經産生懷疑,卻不願意讓薛摩兒來念,轉身向後:“你們誰識字?”
看到薛摩兒來了,又有郕國公的消息,那些軍士早已顧不得休息,一個個圍了上來,聽到梁默的問話,一個個面面相觑,這些軍士雖然英勇善戰,但要讓他們認字,還不如讓他們與敵人大戰數百合,梁默連問三遍,都沒有一個人答話。
薛摩兒聽得冷汗禁禁,這才想起梁默的部下以前多是奴隸,戎卒以及山賊出身,連一個良家子也沒有,又如何有人識字,若是平時他的話還有人聽,隻是現在梁默對他已産生懷疑,恐怕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解釋。
正當薛摩兒心中急得團團轉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小的認識一些字,不過卻不知道能不能認全?”
衆人都轉向聲音處看去,見開口的是一名年齡隻有十**歲左右的軍士,這名軍士有點瘦弱,個子也比較矮小,看到衆人的目光都望向他,有一點手足無惜的樣子,臉色也漸漸紅了起來。
“瘦猴,你說你識字,笑死人了。”
“就是,若你也識字,爺們恐怕都識字。”
周圍的人都指着那名軍士大笑起來,瘦猴正是那名軍士的外号,他是山賊出身,加入梁士彥部下時不過十六歲,因爲長得瘦小,經常被人欺負,此時一般隻有世家子弟才有機會讀書,所謂的寒門士子也必定是祖上曾經闊過,才保留讀書的傳統,否則這年頭選官都是由地方官舉薦,沒錢沒勢即使讀了書也沒有機會做官,還不如老老實實種田或者打熬一身力氣加入軍隊,所謂功名但在馬上取,寒家靠讀書來當官幾乎是不可能之事,衆人哪會相信一個山賊出身之人會識字。
見衆人笑他,被稱着瘦猴的軍士臉色更紅:“我……我真的……識字。”雖然說得結結巴巴,口氣卻堅定的很。
薛摩兒總算抓住了一根稻草,也顧不得這名軍士說得是真是假:“你過來,向大家讀一讀國公大人的信。”
梁默心中雖然懷疑,但實在找不到人,也隻好将信交給那名叫瘦猴的軍士,瘦猴接過信大聲的讀了起來,倒是沒有一絲停頓,梁士彥知道梁默和他的部下都是大老粗,信寫得盡量淺顯,衆人一聽完,倒明白了梁士彥信中之意。
梁默從瘦猴手中接過信,左看右看起來,自言自語的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卻是将信将疑。
“将軍,此事另有隐情。”薛摩兒連忙展開如簧之舌,将梁士彥的抵賴之策道了出來。
開弓沒有回頭箭,梁默卻沒有想到自己的主公還想回頭,隻是既然真是梁士彥的意思,梁默就不能反對。
由于梁士彥已經投降,圍在山下近萬名府兵必須盡快解散,否則每天的消耗便是一個天文數字,梁默一路行來,隻見到一隊隊府兵源源不斷的開往各處,心中暗自思量,就是他的五百人及時趕到,恐怕累死也無法将國公大人解救出來,難怪國公大人要甘願放下兵器,求一線生機。
見梁默來到,一隊千人的府兵迎了上來,将他們的兵器,坐騎全部解下牽走,若是雙方交戰,這隊千人的府兵絕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如今他們卻要乖乖交出兵器,坐騎,衆人都是心中微怒,隻是爲了大局,不得不忍耐下來。
聽到梁默和所有部下都已放下兵器,楊勇才放下心來,對于梁默這樣的勇将,楊勇心中委實有幾分忌殚,當初在邺城下,梁默帶着數百部下沖擊尉遲迥的黃龍兵,直如一支箭頭插入黃龍兵的陣列,無人阻梁默一步,若非尉遲迥的黃龍兵人數實在太多,恐怕梁默憑着數百人就能将黃龍兵鑿穿,如今山下的這些府兵比起尉遲迥的黃龍兵差得太遠,若是梁默發起狂來,被他來回鑿穿也不是難事,到時不知會死多少人。
“殿下,梁默即已降,這場亂事總算平定下去,需立即将梁士彥押解進京,并公布張續獲誅的消息才是。”呂沐霖提醒道。
楊勇點了點頭:“不錯,本宮會馬上派人将梁士彥押解進京,至于梁默等人,就先将他們打散再貶爲戎卒,爲朝庭守邊吧。”
“殿下英明,如此邊關又能多一批精壯之士。”
這些人可以說是對梁士彥死忠之士,眼下趁着他們以爲梁士彥還有機會翻身之際,将他們貶到邊關,涼他們也不敢逃跑,等到梁士彥斬首的消息傳到邊關,至少也要大半年的時間,說不定一些人早已死在異族的戰鬥之下,就是沒死,他們已被打散,也難予回到中原。
梁士彥被擒,張續已被殺,隻是上黨郡的宇文忻卻沒有絲毫消息,若是說這次叛亂已經平定,呂沐霖恐怕說得早了一些。
萬榮縣南面的山谷,楊石已經在這裏守了近一個月了,自從楊勇将段達,屈突通等人都調回去後,整個谷中就全由楊石負責,他每天都要從後山到谷口來回巡視二次。
山谷中的叛軍中間也試探着沖擊了兩次,無一例外的被上面的巨石和滾木砸了回去,之後谷中的叛軍就再無動靜,若不是能隐約看到一些人影和聽到聲音,楊石等人都會以爲自己圍着的是一座空谷。
守住這個山谷中,楊石等人也并不輕松,山中沒有房子,免不了刮風下雨,山頂上的帳篷很容易就被風吹壞,各種物質也必須從萬榮縣補充,每到下雨天,衆人隻得躲到山涯下,楊石倒是佩服山谷中的那些叛軍,能在這個地方住上數年。
谷中有供叛軍半年所用的糧草,楊石不相信這些叛軍能一直等上半年,就算他們能等,半年之後糧草總會用完。
這天,天氣睛好,谷中的叛軍還是毫無動靜,楊石照例從後山到前山巡視,突然聽到一名府兵叫了起來:“大人快看,山下有人來了。”
楊石望山下一看,果然,一隊數百人的騎兵從樹林中緩緩露了出來,離谷口不過五六裏,這些人都是隋軍統一的着裝,隻得隔得太遠看不清人影,楊石心中隐隐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來的是誰,若是敵人就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