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章仇太翼還沒來,楊勇拍了拍手,呂沐霖從側廳出來,楊勇道:“把任務布置下去,監視盧贲的一舉一動。”
呂沐霖點了點頭,重新從側廳退出,呂沐霖在東宮的身份是太子舍人,太子舍人是從六品官制,掌書令表啓之事,按編置,東宮可有八名太子舍人,在太子府中毫不起眼,誰也不知這個太子舍人竟然會控制着每年上百萬貫銀錢的花費和一支越來龐大的秘密隊伍。
呂沐霖剛下去不久,章仇太翼就已來到,自找地方坐下,楊勇也不怪章仇太翼失禮,将剛才盧贲拜訪時所說的話向章仇太翼說了一遍。
章仇太翼點頭颔首:“太子拒絕的好,盧贲這些天與劉昉,元諧,李詢,張賓過往甚密,他們似乎在圖謀什麽大事,若是太子卷進去,後果将不堪設想。”
劉昉雖然暫時失寵,仍然是上柱國,元諧是楊堅的老同學,也官至上柱國,李詢是太師李穆之子,李家一門爲官者達百人之多,張賓爲華州刺史,也是地方實權人物,這麽多人密謀在一起,所圖的是何等大事。
對于章仇太翼能知曉如此之多,楊勇一點也不奇怪,他每日都要出太子府幾趟,當然有自己的情報來源,楊勇讓呂沐霖派人跟蹤過幾次,隻是往往跟不了數百米,章仇太翼就能将跟蹤的人全部甩掉。
爲避免暗衣衛暴露,楊勇隻得指使呂沐霖停止對章仇太翼的跟蹤,現在章仇太翼對自己還算盡職,他的情報能和自己情報相互印證反而是件好事。雖然暗衣衛招收的人員并不知是爲誰做事,楊勇并不怕暗衣衛暴露會将自己扯進來,隻是暗衣衛初創不久,若是折在自己人手裏未免不值。
楊勇沉聲的問道:“先生是說他們想謀反?”
章仇太翼搖了搖頭:“謀反不至于,李洵雖然是李太師之子,但李太師尚在,還輪不到他作主,老夫聽到過他們屢次議論朝政,對高颍,蘇威等人掌權很是不滿,可能會密謀廢除高颍,蘇威等人,他們自己取而代之。”
楊勇驚聲道:“這幾人瘋了,父皇對高颍,蘇威等人何等信任,又怎可能會廢他們?”
“信任?皇上的信任又豈可持久。”章仇太翼一點也不因爲楊勇是太子就客氣:“太子莫非忘了李德林。”
楊勇頓時啞口無言,當初楊堅幾乎對李德林言聽計從,僅僅是在處理宇文氏宗親的事上意見相左,楊堅就幾乎将李德林棄之一旁,如今李德林仍然隻是一名内史令,焉知皇帝對高颍,蘇威等人就會一直信任。
數天過後,從暗衣衛傳來的消息證實了章仇太翼所言,盧贲、劉昉、元諧、李洵、張賓幾人果然連成一氣,正在尋伐高颍、蘇威幾人的錯漏,楊勇隻是吩咐嚴加監視就不去管他,眼下這些人的行迹末顯,楊勇就是想向皇帝彙報也不可能。倒是可以找機會提醒一下高颍,加深與高颍的關系。
此時已是開皇三年二月,楊堅雖然已決定對南陳用兵,但現在天氣尚寒,并不是用兵的好時機,不過,整個大隋的戰争機器已經啓動起來,無數的物質和兵馬開始集結向前線轉運,隻是爲了迷惑南陳,在長江駐防的隋軍抓到陳國的間諜依然是以禮相待,放他們返回南陳。
又過了半月,天氣漸漸轉暧,這天正是天清氣爽,大隋文武百官喜氣洋洋的擁着皇帝,一大早就出城,直奔新城而去,昨天高颍和宇文恺二人奏報,新城已經築好,今天皇帝馬上迫不及待的帶着文武百官前往檢驗。
新城離長安不過十數裏,一出城就可以看到新城的輪廓,遠處聳立的新城就象是一座山峰出現在眼前,等到衆人到了城下時,所有人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新城城牆高十二米,東城寬十四米,南、北、西三面牆寬更是達到十八米,比起舊城,新城不但是高,雄,而且面積也大了數倍,這一切都在短短十個月建了起來,新城就象是一座奇迹聳立在衆人面前。
站在這座雄偉的城池前面,所有人頓時都感到自己的渺小無比,第一次看到新城的官員更是吃驚的張大着嘴說不出話來。許多人隻顧着對高大的城牆指指點點,楊勇也是初次看到新城,心中震憾不已,難怪在唐時有草原民族來到長安,見到雄偉的城牆比他們的大山還高時,納頭便拜。
高颍笑容滿面:“皇上,請爲新城命名。”
楊堅興緻勃勃的道:“朕已想好了,此城就叫大興城,宮城的名字叫大興宮,京縣便叫大興縣,還有大興寺、大興園,愛卿以爲如何?”
“大興城,好名字,這意味着我們大隋朝将從此大興,走向強盛。”高颍連忙稱贊,同時心中突然想起皇上在國公之前的封号正是大興郡公,這大興的封号給皇上帶來了運氣和吉祥,難怪皇帝會喜歡這個名字。
“走,衆愛卿,跟朕進城。”楊堅一推跨下駿馬,從大開着的城門進城,身後文武百官也連忙緊緊跟随。因爲今天皇帝要來參觀,以往忙碌的工人暫時獲得了一天休息,城中都是昂首挺胸戒嚴的軍士。
大興城按照地勢從北向南,依次東西有六條坡崗,稱爲六坡。整個城池分成皇宮、官署和郭城三部分,郭城爲居民區,占整個城市的九成。宇文恺把皇宮、官署、寺院等建築在六坡高地上,顯得莊嚴雄偉,氣勢磅礴。
從寬大的城門走進城中央,一條麻石鋪成寬達一百五十米的大街呈現在衆人面前,這條街是城中主道命名爲朱雀街,位于城池中軸線上,将整個城一分爲二,除了朱雀大街外,郭城内規劃井然有序,南北并列十四條大街,東西平行十一條大街,把郭城劃人爲一百一十四個裏坊,整齊有序。
楊堅一邊帶着衆臣興緻勃勃的參觀着新城,一邊聽着宇文恺對新城的講解,盡管楊堅親自審視過新城圖紙,但圖紙怎比得上眼前的實物,寬闊整齊的大街仿佛一眼望不到頭,街道兩邊是一排排高大的青磚瓦房,集中着大隋長安城中的富戶。
百官的宅院都是在建皇城時一起興建,然後皇帝直接賞賜,而在主街道兩旁的建築卻采用了楊勇的建議,由京中富戶出資買地興建,這倒也爲新城建設籌集了一筆不小的款項,所以從大街上看上去,房屋無不顯得高大,華美。
至于城中買不起地皮的中等人家或者小戶,朝庭在廓城劃出小塊小塊的宅地,隻要是在長安舊城有宅地的,在新城都得到了免費的宅地,讓他們自己慢慢修建,能不能建起房屋來,就看他們自己的本事。
前面一陣嘩嘩的水聲傳了過來,衆人轉了過去,一條嘩啦啦的水渠從城中流過,裏面的渠水清澈見底。
看着衆人望着水渠,宇文恺連忙解說:“皇上,這就是龍首渠,除了龍首渠外,城中還有永安渠、清明渠,引自産水、交水、潞水,此水清澈甘甜,人畜可直接飲用,城中除了三條主渠,每坊都有小渠,新城再也不會有缺水之慮。”
看着眼前清澈的渠水,楊堅忍不住跳下馬背,走到渠邊彎腰蹲下,将手伸到渠中,隻是渠水離岸還有一段距離,楊堅雖然已經蹲下,卻還是夠不着,他身子用力一前傾,腳下卻是一滑,整個人頓時搖晃起來,眼看就要掉進渠裏。
這龍首渠是大興城主渠,寬數十米,深達數米,這要掉入去還得了,何況現在雖然開春,河水還是冰涼無比,若是在渠水中一浸,就算馬上爬起來,說不定也要大病一場,周圍的官員都大驚失色。一個個大叫起來:“皇上小心!”跳下馬向皇帝所在的方向湧來。
楊堅下馬時,楊勇也跟着下馬,一直站在皇帝身邊,見皇帝身體不穩,連忙一把抓住皇帝左手,喊道:“父皇小心!”
楊堅定了定神,卻沒有馬上起身,借着楊勇的拉力,終于把手伸進渠中,鞠出一捧渠水重新起身,望着身後臉色發白的百官笑道:“朕有太子扶持,又豈會在意區區渠水,衆卿多慮了。”
“恭喜皇上,太子仁孝,大隋後繼有人,臣當爲天下賀。”高颍首先反應過來。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其他大臣也紛紛反應過來,連忙拍着馬屁。
見楊堅站穩身體,楊勇才放下楊堅的手,楊堅卻是反手握着楊勇,攜手步行着繼續向前,李圓通生怕皇帝再遇險,連忙跳下馬跟在皇帝身後,其他人也紛紛下馬步行。
楊堅不知疲倦的在新城遊了半天,最後才來到大興宮,站在巍然的大興宮前面,放眼盡望宏偉壯麗的都城,楊堅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皇權至上的感覺,仿佛這裏就是世界的中心,這裏才是天子的家園。
盡管新城的外城還沒有全部建好,楊堅卻已經迫不及待,看過新城數天,馬上就下令搬遷,先是皇室先搬過去,接着是百官,然後是京中富戶,中戶,至于舊城的小戶就隻能慢慢搬遷了。
到了三月份,朝庭的搬遷已經完成,從漢以來已存在七百多年的長安舊城等于已經廢棄,大隋京城更改爲大興城,隻是大興城下面以朱雀街爲界,分成二縣,一爲大興縣,另一個仍然叫長安縣。
搬遷完新城,大隋君臣都是志得意滿,将目光重新瞄準了南陳,隻是這次南征還沒有開始就不得不結束,突厥沙缽略汗再次帶領三十萬大軍對大隋悍然入侵。
沙缽略去年帶領四十萬大軍,分成三路入侵大隋,結果隻便宜了達頭和阿波兩人,他自己損兵折将,并沒有撈到多大便宜,回軍後,發現鐵勒和契丹人果然對他的大營虎視眈眈,他雖然痛恨達頭和阿波兩人先撤軍,卻隻得打落牙齒往裏吞,不敢對達頭和阿波采取強硬措施,光是達頭和阿波兩人聯合起來的兵力就和他相差無幾,互相拼殺隻能便宜鐵勒人和契丹人。
爲了大局作想,沙缽略強忍憤怒,派使者重新與兩人聯系,表示爲了大突厥的前途,隻要達頭與阿波兩人承認他這個第一可汗,以前之事都既往不咎,可惜達頭鐵了心不想受侄兒管轄,将沙缽略派的使者趕回,阿波可汗卻被沙缽略派去的使者安遂迦說服,重新歸于沙缽略帳下。
有了阿波的加盟,沙缽略暫時維持了突厥的不分裂,實力增強不少,随後盡起大軍和鐵勒,契丹交戰,鐵勒人首先不敵,重新向突厥俯首稱臣,獻出了不少牛羊,雙方罷兵息戰,沒有鐵勒人的牽制,羅藝也不得不指揮契丹軍隊暫避鋒芒。
雖然沙缽略勝了鐵勒和契丹兩路軍隊,卻沒有撈到多少好處,鐵勒人那裏好呆得了一點牛羊,契丹人卻隻得遠遠避開,沙缽略連一根牛羊毛都沒有撈到。
去年一場大戰下來,突厥幾乎是全國動員,沙缽略雖然搶到一些物質,後來又被隋軍奪去了不少,根本不足彌補大軍出動的損失,一個冬天下來又有不少牲畜凍死,許多突厥人一下子變得赤貧,沙缽略隻得咬牙重新向大隋出兵,否則搶不到物質,下一個冬天就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