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雖然沒有将此事上報,楊堅還是很快得知此事原委,對王韶自縛而谏之舉十分高興,對獨孤氏道:“王子相不負朕所托,真是良臣也。”
獨孤皇後發愁的卻是另一件事,楊廣已經十四歲了,他的幾個弟弟都已定下親事,唯有楊廣卻因爲獨孤氏看中的窦氏被拒絕,到現在親事還未定,對楊堅道:“皇上,阿摩做晉王已經一年多了,該給他成親了,你明日上朝不妨試探一下衆臣,看哪家有好女兒可以配得上阿摩。”
楊堅朝獨孤皇後笑道:“太子,俊兒,秀兒他們的婚姻哪個不是皇後作主,皇後直接對衆臣下令即可,又何必要朕多此一舉。”
獨孤皇後家族世代尊貴昌盛,從小喜歡讀書學習,而楊堅寄養在尼庵中直到十三歲才被父親接回,方有機會讀書識字,楊堅雖然比獨孤氏大十多歲,在學問上比起獨孤氏卻差得太大,兩人成親之後,楊堅每逢大事都要和獨孤氏商量,許多楊堅沒有察覺的漏洞往往會給獨孤氏補齊,獨孤皇後對楊堅實在助益良多。
楊堅做了皇帝,每日臨朝,獨孤皇後都乘坐轎子與他并排前往,一直陪送楊堅到上早朝的大殿門口。而且派遣宦官伺察文帝的行爲,如果發現朝政有錯,就立即讓宦官傳遞消息,加以勸谏糾正。等楊堅退朝後,才與楊堅一起返回寝宮。
後宮雖然有不少女子,卻全是經過皇後挑選,以不嬌,不媚,不豔爲标準,楊堅做了一年多的皇帝,連出軌的機會都沒有,對于獨孤氏,楊堅是又愛又敬,不覺開起了玩笑。
獨孤皇後責道:“妾身婦人,如何能幹政?若後世效防,豈不怪罪于妾身,妾身不能開這個頭。”
楊堅心道,你還叫不幹政,朝中大臣都以二聖呼之,将你我兩人并列,隻是此話萬不可宣之于口,楊堅突然心中一動:“梁帝蕭巋有數名女兒,可從中選一人爲阿摩妻之。”
梁國雖然隻有二州之地,卻處于南北朝中間,梁國一直依靠大周的庇護才沒有被陳國所滅,開皇之初,爲了防止梁國添亂,楊堅還派使者到江陵賞賜蕭巋黃金五百兩,白銀一千兩,外加良馬五百匹,就是爲了防備梁國不至于倒向陳國,如今大隋連突厥也擊退,楊堅越來越感到梁這個小國沒有必備繼續存在,如今讓楊廣娶梁國公主,就是想和平将梁國收入大隋版圖。
獨孤氏與楊堅心有靈犀,點了點頭:“梁巋之女也算一朝公主,不算辱沒阿摩,就依皇上所言。”
楊堅即刻派禦使傳诏,賞王韶黃金百兩,妾室四人,嘉獎他對晉王的教導有功,禦使還另外給了晉王一份旨意,旨意中并沒有責怪楊廣擅自挖湖填山,反而表彰他知錯能改,讓他回長安,準備前往江陵一場,爲自己挑選妻子。
江南女子素以溫柔娴淑,多有學識而聞名,帝王之女更是貴雅,楊廣接到聖旨頓時大喜,楊廣雖然未必對窦詩雅有多少好感,非娶她不可,但對于窦詩雅的拒絕,楊廣面子上多少會感到不舒服,如今自己成親的對象是一國公主,楊廣總算心中平衡下來。
楊勇自然也知道了晉王在并州的所作所爲,對于自己這個十四歲弟弟的聰明也不得不歎服,明明違反皇帝的命令在後苑挖湖堆山,隻得稍認一下錯,不但沒有遭到皇帝怪罪,反而得到嘉獎,不過,楊勇暫時沒有時間放在楊廣身上,至少數年内,楊廣還不會對自己有威脅,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做好自己太子的位置。
現在已是開皇二年的五月了,眼下還沒有到夏收,天氣已經熱了起來,人隻有稍爲一走動就會汗流浃背,楊勇卻不得不帶着李綱,斐政,劉行本等太子府的人一場場往朝庭的工匠作坊跑。
工匠坊内到處是叮叮當當的響聲,那些匠人一個個都赤着胸膛,揮汗如雨,遠處通紅一片,工匠門将滾燙的銅汁撈起,澆到築好的模具上,頓時傳來滋滋響聲。
這是一個鑄币作坊,早在去年大隋剛建立不久,楊勇就向皇帝上奏,大隋境内流通的銅币良莠不齊,私錢泛濫成災,而且币制混亂,不利于貨物流通,必須另鑄新币。
楊堅同意了楊勇的提議,不過,另鑄新币必須選擇好的時機,以前大周所鑄的許多大錢有當十,當百,都必須廢除,隋庭不可能按他們的面值兌換,這對于手中有這些大錢的商人和平民都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如果加上那些從私錢中得到好處的貴族群起反對,一不小心就會釀成新的叛亂,所以等到現在才真正開始鑄新錢。
兩名工役擡着一大筐金黃色的銅币來到楊勇面前,這就是剛剛鑄好的新币,楊勇拈起一枚放在眼前,這種銅錢直徑在2.3~2.5厘米,外部較寬,右側五字直劃形成一内部線。銅錢正面五铢兩字瘦長工整,筆劃略顯粗壯,但不失精良秀美的風格氣息。
這種錢是防漢朝的五铢錢所鑄,不過,比起漢五铢,新鑄的錢遠又比漢五铢光滑,平整,這是因爲現在鑄錢的方式已有極大提高,由原來的範鑄改爲母錢翻砂鑄錢。
這種錢拿在手上有一種厚重的感覺,遠比現在市面上流通的錢要好,楊勇向左右道:“李卿,劉卿,斐卿,你們也看看,新錢到底如何?”
三人也連忙學樣,從羅筐中拿了一枚銅錢放在手中仔細觀看,李綱首先道:“恭喜太子,此錢厚重,精美,隻要投放,百姓必定樂于使用。”
劉行本和斐政兩人也是連連點頭:“太子鑄錢有功,皇上見到新錢,必定會對太子誇贊。”
鑄錢關系到整個大隋的安穩,楊勇不敢大意,從開始鑄錢起,一個月來幾乎每天都要到鑄錢作坊來一場,如今總算看到樣品,楊勇臉上也露出笑意,朝一直立在身邊的鑄錢坊總管問道:“現一日可鑄多少錢?”
“回太子,現在隻是試鑄,每日隻能鑄一兩千貫,一月後可達到每日鑄錢萬貫。”
每日鑄錢萬貫,一年才三百多萬貫,從以前戶部統計來看,朝庭和私人每年所鑄的銅錢也差不多在三四百萬貫左右,許多錢是融了又鑄,鑄了又融,楊勇想起光自己的白糖交易每年就要二百多萬貫,不由搖頭,市面上流通的錢絕對不止三百萬貫。
雖然現在大隋維持着帛銅并行的格局,由于銅錢的良莠不齊,甚至許多百姓甯原把帛布當成錢用,但國家要發展,帛布必定要退出,這種新錢一出,百姓應當不會拒絕,三百多萬貫的銅錢對整個大隋來講還是太少,如果想新錢迅速在全國流通,至少要增加十倍。
“馬上招收人手,擴大生産,本宮要求每日鑄錢十萬貫以上。”
“是。”鑄錢總管卻有點欲言又止。
“怎麽,有困難嗎?”
“回太子,招收人員并無困難,隻是如果擴大十倍,鑄坊中銅的用料隻夠二月所需,二月之後,如果沒有新的銅料,鑄坊将無銅可用。”
楊勇笑道:“這倒沒關系,一旦使用新錢,各地的舊錢必然要重新收上來,不會缺了作坊所用之銅。”
那名總管才滿意道:“有太子保證,卑職絕無問題。”
參觀完鑄錢場,楊勇才帶着人滿意而回,到了東宮,劉行本向楊勇啓奏道:“太子,臣擔心二月之後,銅料并不一定能夠供應得上。”
楊勇疑惑道:“怎麽會,新錢千枚重四斤二兩,舊錢雖然大多每千枚不過三斤多一點,但朝庭兌換又不是一枚對一枚,而是按重量計數,發出去一千枚銅錢,必定會收回四斤二兩銅料,劉愛卿是否白擔心了?”
“太子,新錢銅多錫少,而舊錢錫多銅少,臣怕到時有不法商家用舊錢套取新錢,然後用新錢重鑄成舊錢,如此周則複始,朝庭鑄的錢再多也無用。”
銅錢并非全銅,仍銅錫合金,銅貴錫賤,以前私鑄的錢都是盡量加大錫用量,導緻銅錢發白,俗稱白錢,官府不得已,隻得發行當十當百的五行大布、永通萬國等錢,否則官府所鑄之錢一到百姓手中就會被奸商收走,重新化成銅汁,加大摻錫量,以謀取暴利,這就是劣币驅逐良币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