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力骨被部落中的長老吵得心煩意亂,他本人也是舉棋不定,結果一夜過去了還是沒能決定是否出兵。
羅藝本以爲出兵對契丹人來說已沒有考慮餘地,上半夜催了數交沒有結果,隻好回帳休息。烏圖一大早就來到羅藝帳外,羅藝睡得很淺,一聽到有人靠近帳外連忙起身,見烏圖臉色很不好看,不由皺眉:“怎麽,莫非貴部不願出兵?”
烏圖搖了搖頭:“哪倒不是,隻是昨夜衆長老商量了一夜,還沒有決定,到了天亮衆長老精力不支,如今都已回去休息,要下午再協商。”
“下午協商?”羅藝氣急而笑:“他們不知道軍情緊急,如果下午協商不成是不是再要等到明天?”
對于羅藝的責問,烏圖隻能呐呐的道:“衆長老老成持重,這關乎我族生死大事,謹慎一點還請羅大人諒解。”
羅藝冷笑:“烏圖,當初攻打高保甯時你們可是主動要求加入,莫忘了,高保甯背後就有高句麗人支持,如今高保甯已死,他的草場被日連部所占,難道你們以爲不出兵高句麗就會放過你們不成。”
“這……”烏圖知道羅藝所說有理,可是面對長老會他甚至連參加的機會都沒有,又有何辦法。
羅藝卻不放松:“你告訴日連部那些長老,除非你們日連部現在就向高句麗投誠,将已占的草場退出來,否則高句麗你們是得罪定了,日後大周也會記住今天之事,如果下午再沒有結果,本官馬上回返。”
說完,羅藝甩手重新走進自己帳蓬裏,烏圖大急,如此日連部等于接連得罪兩個強者,他跺了跺腳,轉向向自己的父親帳中走去。剛到族長帳外,兩名侍衛攔住了他:“少族長,族長大人剛剛入睡,還請不要打擾。”
烏圖将兩人的手撥開:“閃開,我有急事見族長。”
烏力骨被兩邊的長老互相争吵一夜,困頓萬分,剛剛入睡,聽到外面的争吵不由大怒:“誰在外面吵鬧?”
烏圖不理外面兩個侍衛,直接闖了進去:“父親大人,爲何遲遲不出兵,我們已經得罪了高句麗,難道還要得罪大周不成?”
見是自己兒子,烏力骨揉了揉困頓的雙眼:“出兵之事長老們不是還在讨論麽,至于得罪高句麗,我們不就是怕得罪高句麗才需要謹慎出兵。”
“父親差矣,我們出不出兵都已得罪了高句麗,如果再得罪大周,日連部馬上面臨覆滅之災。”
烏力骨不解的問道:“我們沒有出兵,爲何得罪高句麗?”
“父親,高保甯就是高句麗的卒子,我們既然配合周軍攻打高保甯,又接收了他的草場,還談說什麽沒有得罪高句麗。”
烏力骨沉默下來,對于高保甯的身份,作爲曾提供兵力給他的契丹人來講,比大周将領更加清楚,正因爲如此,在高保甯二年前大敗而歸之後,也沒有哪部契丹人敢對高保甯發難,如今高保甯被滅,大家都下意識的把責任推到大周身上,仿佛中間根本沒有契丹人參與。
日連部也不是沒有和高句麗修好的機會,隻要日連部願意代替高保甯的角色,高句麗沒有不接受的道理,隻是與其如此,還不如投靠大周。
“父親,漢人有一句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果長老們再這麽争下去,孩兒怕三天三夜也争不完,到時高句麗和大周的戰事結束,即使出兵也晚了。”
一經兒子提醒,烏力骨的睡意頓時全被打消,他越想越有道理,頓時走出營外:“傳令,召集所有長老。”
牛角重新“嗚嗚”的吹響,怕一些長老睡得太死,烏力骨還特意派出自己的衛隊一個個去催促,這些長老一夜沒睡,剛剛躺下就被叫醒,都是一肚子怨言,磨磨蹭蹭的花了大半個時辰才重新聚齊。
“諸位長老,将大家重新召集過來,是因爲本人認爲此次我日連部必須出兵。”烏力骨知道事情嚴重之後,沒有再讓長老們讨論,而是直接宣布。
聽到族長的話,衆長老都是一呆,剛剛族長尚因爲難予決定而要留到下午繼續讨論,爲何過了不久族長就改了主意,本來就同意出兵的長老馬上大喜,紛紛稱贊起來:“族長英明!”
那些反對的長老愣了半響後跳了出來,一人神色不善的道:“烏力骨族長,出兵與否關系我族生死存亡,此仍大事,沒有長老會同意,族長無權決定。”
“對,族長無權決定。”
“必須要長老會通過。”
反對的人頓時氣勢洶洶,大聲喊叫起來,一名支持出兵的長老連忙大喊:“肅靜,肅靜!”卻是無人理睬,整個營帳頓時亂成一團。
羅藝跟着烏圖兩人在帳外聆聽,聽到裏面吵了起來,羅藝大怒,掀帳而入,大聲喝道:“誰敢反對出兵?”
衆長老呆呆的看着羅藝,他們自然知道羅藝是大周派來的官員,那些願意出兵的長老都想和大周捆綁在一起,自然不好對羅藝無禮,而大部分反對出兵的長老正因爲害怕高句麗才反對,但也沒有勇氣和大周對抗,當着羅藝的面頓時都成了啞吧。
羅藝向烏力骨行了一禮:“族長大人,既然沒有人反對,那族長可以宣布出兵了,我希望明天就可以看到契丹人和大周并肩作戰。”
烏力骨呆了呆:“好,本族長宣布……”
“且慢,他非本族長老,有何資格闖入長老會議,依照族規,亂闖長老會議者,該當何罪?”一名長老還是忍不住跳了出來。
“這……”烏力骨頓時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長老,闖入長老會議,就是本族人也是殺無赦,何況外人,他旁邊的一名長老見族長爲難,臨機一動:“這是大周使者,爲族長邀請觀禮,非是擅闖。”
“對,對。”烏力骨連忙順着台階下來。
任誰都可以看出族長沒有邀請羅藝,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真要殺眼前的年輕人,豈不是馬上要和大周宣戰。
那名長老見大家不咐和自己,也隻好放過,卻還是堅持沒有長老會通過,烏力骨無權出兵。
羅藝冷冷的道:“既然如此,族長大人爲何不現在表決?”
有羅藝在旁邊冷眼旁觀,這次表決結果很順利,日連部到場總共四十八名長老,有三十九人同意出兵,隻有九人堅持不肯出兵,卻是大勢已去。
又是一天過去了,高句麗在這一天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瘋狂進攻,他們用數名刀盾兵掩護一名槍兵,弓箭手的方法逼近周軍營地,與周軍展開對攻,比起昨天單靠刀盾兵,傷亡大大減輕,不過,除了丢下數百具屍體外還是沒有取得進展,周軍的陣地巋然不動,當天色黑下來時,溫達不得不鳴金收兵。
韋沖帶着二百名周軍繞了一個大圈,終于到達高句麗軍隊渡河地點,這裏高句麗人搭了一個簡易浮橋,雖然高句麗和契丹人以遼河爲分界,但由于契丹人的置之不理,高句麗人過河時絲毫沒有受到阻擊,對于這座浮橋,高句麗人根本不重視,隻派了一百多人守衛。
這一百多守衛浮橋的高句麗人也沒有料到會有人破壞浮橋,在他們想來,溫達将軍帶着八千大軍打敗千餘大周殘軍輕而易舉,即使營州守軍增援也無濟于事,誰會吃飽了沒事來破壞浮橋。
看到高句麗人燃起的點點篝火,還有營帳四周散落的高句麗人不但沒有營寨,而且連警戒的哨兵都沒有,韋沖大喜,不由暗歎自己好運氣。
“沖!”二百名周軍在韋沖的帶領下,仿如下山猛虎般的向毫無準備的高句麗人沖去,這些高句麗人聽到馬蹄聲時,許多人紛紛站起來,還以爲是自己人,直到周軍沖入火光中,看清周軍的衣甲,高句麗人才慌了起來,一些人想迎擊,一些人卻是撒腿就跑。
“殺!”韋沖在最前頭,手中的長槊一捅,一名勇敢迎上來的高句麗人頓時被強大的沖擊力摔到半空,他的前胸已是凹陷了下去,還沒有掉到地上,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殺!”後面的周軍也跟着上來,無論是迎擊的高句麗人還是逃跑的高句麗人,在二百騎兵沖擊下,絲毫沒有還手機會,一會兒就被砍菜切瓜般的殺的幹幹淨淨,周軍隻不過付出了十餘人的傷亡。
将守橋的高句麗人殲滅後,周軍直接将旁邊營帳扯下來放在浮橋上,并将裏面搜集到的油脂全部灑上。
“燒!”韋沖一聲令下,上百支火把同時扔上浮橋,堆滿了營帳和其他易燃物的浮橋很快熊熊燃燒起來,不一會兒就化成沖天的火光,遠近數十裏都能看到。
“嘩啦啦。”直到浮橋的中間燒斷,橋面直接掉進江中,韋沖才帶着人馬撤退,并在沿途尋找船隻,凡是發現,一律鑿沉。
浮橋上的火光燒起時,正在休息的高句麗大軍也被驚動,一個士兵首先叫了起來:“快看,那是什麽?”
越來越多的士兵走出帳蓬,觀察着數十裏遠的火光,竊竊私語起來,溫達一看就知道火光處正是自己軍隊過河方位,他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這麽大的火,不會是浮橋燒了吧。
溫達心中安慰自己:“不會,不會,周軍隻有不到三千人,他們燒浮橋也是無用。”隻是卻一夜心神不定。
第二天一早起來,溫達并沒有象前二天一樣馬上發起進攻,而是先派出探馬到浮橋處查看,不到半天時間,探馬回報:“将軍,守橋的士兵已被全部殺死,浮橋也被燒了。”
溫達臉色刹白,看了看遠處小山上的周軍,周軍依舊停在山上不動,他頓時糊塗起來,周軍的人數遠遠處于弱勢,他們要燒橋幹什麽,如果不是周軍所爲,那還有誰會去燒橋。
溫達猛然想到一事,頓時臉色大變,将軍需官召來,問道:“我們的補給能用多久?”
軍需官回到:“将軍放心,補給足夠七天使用。”
“七天。”溫達喃喃自語,這次出軍匆忙,能帶足十天的補給已經是不錯,誰都以爲很快就可以擊敗周軍,自然不用爲補給擔心,如今浮橋已斷,若不能在七天内攻下周軍,大軍就要不戰而潰。
昨夜那通天的紅光全軍都看到了,許多高句麗士兵都忍不住胡亂猜測,有人猜是國内又派出大軍,隻是那火光怎麽也不象是大軍過河的情景,有人已猜到是浮橋被燒。
雖然自己人多,但本以爲是軟柿子的敵人卻被想像中強了許多,連續兩天進攻沒有絲毫進展,如今又聽到後路已斷,大部分人還認爲能打敗周軍,心中卻多少有點不踏實,今日停止進攻,士兵的疑慮又加大了不少。
楊勇在山上悠閑的看着稍顯混亂的高句麗大營,雖然大軍屯在山中,卻有吃有喝,山腳下就有一條小河,處于周軍的弓箭範圍内,高句麗就是圍上數月,周軍也不用害怕,至多牲畜會餓得瘦一些而已,何況,楊勇有把握,如果羅藝說動契丹人,至多幾天就要輪到高句麗人逃命,即使契丹人不來,斷了浮橋,沒有補給,高句麗人大軍也堅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