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懷疑自己,羅藝忙朝後面喝道:“把他們押上來。”
兩名身穿高軍衣服,身上還沾着血迹的壯漢被羅藝部下押了上來,撲通一聲跪在楊勇面前,臉上堆起谄媚的笑意:“大人,小的戴罪立功,還請大人寬恕!”
楊勇向羅藝看了一眼,羅藝連忙道:“大将軍,他們都是高保甯的親兵,事情經過一問他們就可知。”
原來羅藝等人尋着馬蹄印隻追蹤了一個多時辰就碰到高保甯的這兩個親兵,此時高保甯的腦袋已被親兵提在手裏,這兩名親兵一見羅藝等人馬上跪地投降,并将事情經過講了一遍,他們最後五人與高保甯火并,結果三人被高保甯臨死反擊殺死,不過高保甯最終也被他們兩人殺死。
見了高保甯的頭顱,羅藝也是大喜,并不深究其中有無貓膩,隻是到了現場查看了一下,基本确定是高保甯的頭顱,就把他兩人一起帶回。
高保甯如此輕易死去,此次出征可以說功德圓滿,楊勇雖然對這兩人口口聲聲忠于大周,幡然醒悟的家夥沒有什麽好感,不過,還是不能抹殺他們的功勞:“既然如此,隻要到營州查驗過高保甯的頭顱是真,你們的罪行本将可以作主赦免,把他們帶下去。”
兩人得到充諾,千恩萬謝磕頭下去,他們兩人又拿到了其餘三人所帶的金銀,一門心思要回到中原享福,現在心願得償,自然是心滿意足。
看了看兩人下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死不瞑目的高保甯,楊勇心中暗自警惕,輕歎了一口氣:“把他的頭顱裝好,帶回營州。”
當晚,全軍享用了非常豐盛的晚餐,這雖然是大量肉食的功勞,但這些女子做出來的晚餐比軍士們自己動手做的口味還是好了很多,用過晚餐之後,爲了防止有軍士在大戰之後不守軍紀,這些婦女都是集中在最中間,給她們劃定活動範圍,既不準軍士踏入這個圈内,也不準有女子踏出圈外,一旦違規,無論男女一律二十軍棍,二次犯者直接斬殺。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醒來,吃過早飯之後全軍馬上開始趕路,路上不時會碰到放牧的契丹人,周軍剿滅了高保甯的消息已經在草原上傳開,看到這成群的牛馬羊群,契丹人都敬畏的遠遠離開。
三天之後,大軍已走完一半路程,斥候傳來消息,有一支萬人左右的軍隊渡過遼河,正在向隊伍的方向而來,現在離大軍不過二十多裏的距離。
楊勇嘿嘿冷笑,面對着上萬匹的良馬和數十萬匹牛羊這樣巨大财富,高句麗人還是忍不住,竟然敢明目張膽的渡過遼河。
楊勇之所以要向營州先求援兵,防的也就是高名麗,聽到斥候回報,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想必高句麗對高保甯被滅也是惱怒的很,面對這麽多牛羊馬匹的誘惑更是忍耐不了。
“我們的援軍現在在哪裏?”
楊石回道:“大将軍,援軍離我們不過三十裏,由韋破敵将軍帶隊,不過,隻有兩千人。”、
“敵人有多少?”
“卑職估算在七千至八千左右。”
短短三天時間,高句麗人能調動七八千人,這也應是高句麗的極限,與援軍彙合後,雙方的兵力比應當是一比二多一點,高句麗人占着優勢,不過,遼河以西是契丹人的地界,高句麗人不打招乎就到契丹人地面上行事,契丹人多少會有反應才對。
韋沖在旁邊問道:“大人,是否命令全軍加快腳步,與援軍會合?”
雖然高句麗的人馬更近,但如果全力前進,周軍隻需走一半路程,還是可以先和援軍相會,隻是路上可能丢失一些牲畜,但和楊勇的安危比起來,即使那些牛羊全部丢失也不算什麽。
楊勇搖頭:“不,看到前面的山坡嗎,傳我命令,全軍上山,紮營待援。”
草原上到處是起伏的小山坡,雖然不大,既不高,也不陡,駐紮一個千人的隊伍還是沒有問題,馬匹也能勉強容納,那麽多的牛羊卻隻能放在山腳。
“羅藝。”
“卑職在。”
“你去日連部一趟,找到烏圖,告訴他,大周将高保甯的草場給了他,如果他想順利吞下這片草場的,就必須助大周擊敗高句麗人,否則不但高保甯的草場有可能落到高句麗人手裏,就是契丹各部以後也要重新受到高句麗的壓迫,大周與高句麗,他隻能選一邊。”
“是,卑職明白了。”
“楊石。”
“卑職在。”
“你帶本将身邊五十名親兵,允許使用弩箭,将高句麗的斥候全部射殺。”
“是。”
羅藝隻帶了兩名随衆,騎馬消失在日連部的方向,而楊石卻帶着一隊騎兵,向西邊高句麗的大軍方向迎面而去。
跨過遼河,高句麗士兵都放聲高笑起來,自從兩年前跟在高保甯身後對大周縱情搶掠以來,高句麗上下無不夢想着再次跨過遼河,隻是一直找不到機會,今天終于實現了,而且前面正有一隻大肥羊等着他們去接收。
與那些士兵興高彩烈不同,這次的統帥溫達臉上卻看不見笑容,溫達虎背熊腰,年齡隻有二十歲,面容俊美,高句麗軍中卻無人敢小觑于他,從軍三年來,大小十數戰,死在他手下的敵國将領已有數十人,從一個小兵做起,短短三年時間做到大将軍,雖然有宮中關系,卻全是憑自己的實力。
周軍隻有一千人,憑自己三千騎軍,五千步軍的實力擊敗周軍完全沒有問題,讓溫達發愁的是幾天前他從平康公主口中得到一個很不好的消息,二王子落到周人手中。
平康公主命令他發兵攻打營州,将二王子救出來,隻是溫達卻不敢造次,營州有五千大軍,城高牆厚,要攻打這樣一座城池,沒有數萬大軍根本不可能,一旦攻打營州,很可能引起高句麗與大周兩國大戰,溫達不敢冒這個險。
隻是平康公主的命令他不敢不聽,溫達出身貧窮,如無意外一輩子隻能在貧寒中度過,但他在十二歲偶遇到公主時,他的命運得到改變,當時平康公主比他還小二歲,卻對他投緣,不但給了他大筆錢财,而且推薦他拜師學武,藝成之後溫達發誓這輩子都要效忠平康公主,參軍後很快在軍隊中脫穎而出,立下多次戰功,高句麗王也有意成全他與公主兩人。
正當溫達想率精兵親自潛入營州将二王子救出,以報答公主大恩時,傳來了一個壞消息,高保甯的大營竟然被周軍攻破,這确實是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高保甯一死,高句麗再也不可能借他的名義侵入周境,而且高句麗也失去一個深悉齊地的領路人。
溫達卻從這個壞消息中看到機會,若是能趕在周軍回營州之前消滅這一路人馬,高句麗不但可以平空得到上萬匹良馬,數十萬匹牛羊,周軍膽敢馳援最好,在城外野戰總比攻城好,如果将營州派出的大軍在野外擊敗,說不定高句麗真的可以拿出營州,爲此他馬上盡起兵馬,說服公主暫緩救二王子,先将擊敗高保甯的周軍拿下再說。
雖然溫達得到情報這隊周軍厲害無比,僅憑不到千人就攻破了高保甯大營,溫達卻不相信,懷疑周軍故意吹牛,他相信周軍以同樣人馬才能攻破高保甯的營寨,自己也應當損失慘重,僅餘千餘殘軍才對,對付這千餘殘軍自然沒有什麽可擔心。
這麽算下來,營州現在隻有二千多兵力,隻要營州敢派援軍,他一舉吃掉後,營州就等于完全空虛。
“報,将軍,營州已派出援軍,現在離我軍不足四十裏。”一名斥候匆匆趕了過來。
溫達急忙問道:“可知有多少人馬?”
“回大人,估計不下二千。”
“二千!”溫達臉上終于露出笑意,這麽說周軍是傾巢而出,隻要消失周軍這三千人,營州再城高牆厚又怎樣,沒有人又怎麽守。
“再探!”
“是。”
看到斥候下去,溫達摧馬來到蒙着面紗的平康公主面前:“五公主,周軍已經出動,此戰過後就可以攻破營州,直接救出二王子。”
平康公主點了點頭,眼中露出幾分溫柔:“溫達,多謝你了,若沒有你,我早已亂了方寸。”
“末将的一切都是公主給的,爲公主效勞是末将當做之事,隻是……”溫達的話聲停了下來。
“隻是什麽?”平康公主聽到自己二哥有救,心中的擔擾去了大半,語氣出奇的溫柔。
“隻是公主以後千萬不要随便潛入他國,此舉實在太過冒險,即使公主以後想到中原去看看,如果直接亮明身份,中原官員也不敢對公主無禮。”溫達說完,頓時有點忐忑不安,公主向來得到國王寵愛,一向自行其是,不知會不會因爲自己的指責接受不了。
“溫将軍放心,隻要救出二哥,本宮以後絕不亂跑就是。”
公主如此通情達理,讓溫達頓時心花怒放,正要再說話,前面一匹快馬直沖向他過來,一人伏身馬背上,遠遠就可以看到此人背上插着一支箭羽,隻留下一截短尾随着馬匹的颠簸顫動。前面的軍士面對發狂的戰馬隻得閃避。
溫達大吃一驚,輕輕一催跨下駿馬,将正在狂奔的駿馬缰繩一把挽住,奔馬“唏律律”大叫數聲,在溫達的神力下卻乖乖停了下來。
兩旁看得真切的高句麗軍士都大聲喝彩:“将軍神威!”
溫達将馬上騎士翻過,此人正是他派出去打探的斥候,箭尖從斥候的前胸露了出來,可見射箭之人的力道是多麽巨大。
“我是溫達,醒一醒,醒一醒……”
斥候已是氣若遊絲,勉強睜開眼:“将軍,我們在……在……在十裏外碰到……碰到敵人。”說完這句,斥候頭一歪,已經斷氣。
“來人,把這位勇士的屍體掩了。”
“是。”幾名士兵将斥候的屍體擡起,就在旁邊挖起坑來。
“十裏?”溫達喃喃自語,轉向身後:“兒郎們,周人就在十裏之外,趕上去,千萬不要讓他們跑了,傳令,全力前進。”
“嗬、嗬、嗬……”高句麗人都大叫起來,以八千對一千,或許他們認爲隻要趕到面前周軍就會落荒而逃吧。
溫達騎馬來到平康公主面前:“五公主,末将先帶騎兵趕路,免得周軍丢下牛羊逃跑,你随步兵押後。”
平康公主卻不樂意:“溫将軍,我随你一起去。”
“也好。”溫達沒有多言,他的三千騎兵可以吃定周軍千餘人馬,目前最擔心的就是周軍逃走,如果周軍丢下牛羊,他就是不帶步兵也追不上,畢竟周軍有近萬匹戰馬可以換騎。
轟隆隆,整個地面都在微微抖動,高句麗的三千騎兵緊跟在溫達和五公主身後,激起的灰塵差點将自己的步兵淹沒,漸漸消失在前方。
高句麗的步兵羨慕的看着遠去的騎兵,溫達的副将舉起手中的長劍:“兒郎們,加快腳步,隻要拿下周軍,你們都能變成騎兵。”
高句麗雖然占據了遼河以東的平原地區,隻是目前全國騎兵還不過數萬,聽到此語,步兵都是大受鼓舞,撒腿跑了起來,騎兵的待遇比步兵可要好上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