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甯州,路上再也沒有哪個州郡敢不聽楊天之令,隻是每到一個州,當地的官員都會對楊天大爲巴結,讨好這個新任丞相的嫡子,楊天雖然将宴請推掉,但面對迎接自己的地方官員,卻不得不寒暄,慰問,替自己老子拉攏一下人心,從甯州到長安快馬加鞭的話本應該三天就到的路程拖到了五天之後才回來。
好在一路之上信使都不斷,知道京城暫時還穩定,楊天就沒有急着趕回,不過,二天的耽擱也不全是壞事,前面各州調集的州兵也跟随着玄龍軍一起出發,到長安時,除了二千玄龍軍,楊天還帶了五千州兵,一共七千大軍。
灞橋位于長安城二十裏,春秋時期秦穆公稱霸西戎,将滋水改爲灞水,并修建石橋,故名灞橋,王莽地皇三年(公元22年),灞橋水災,王莽認爲不是吉兆,便将橋名改爲長存橋,光武帝複漢,灞橋之名又改了回來。
灞橋上設有驿站,凡送别親人與好友東去,多在這裏分手,有的還折柳相贈,因此曾将此橋叫**橋,後時還流傳着年年傷别,灞橋風雪的詩句,玄龍軍出征時,也有百姓送别到灞橋,而今天衆人來到這裏,卻不是爲了送别,而是迎接抗拒突厥的少年英雄,當今大丞相的嫡子普六茹勇,或者叫楊勇凱旋歸來,之所以說楊勇,是因爲當今丞相據說有意恢複漢姓。
七千大軍沿着官道排成一條長長的大龍,玄龍軍在最前面開道,後面跟着五千州郡兵,大軍行進的煙柱高高飄在上空,很遠就能看到,遠遠望見長安城牆,玄龍軍上下都是情難自禁,許多人歡呼起來,終于回到長安了。
隻是看到遠處灞橋時,玄龍軍上下都吓了一大跳,那裏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看上去足有數十萬之多,長安的百姓仿佛已經全部來了。
行在最前面的隊伍不覺勒住了缰繩,将速度放慢,一名信使匆匆騎馬從前面趕到,見到楊天趕緊彙報:“大将軍,丞相率百官在前面相迎。”
楊天吃了一驚,他雖然知道回京時必定有許多人來迎接,但可沒想到是他老子會親自帶人迎接,連忙傳令:“全軍減速前進。”
灞橋橋長二百六十步(注,一步爲1.4米)寬五步,旁設石欄,如今灞橋兩邊都分站着滿朝文武,楊堅、于翼、漢王贊、秦王贽四人分站在最前方,後面則是百官跟着,除了前面的漢王,秦王,後面還有畢王賢和趙王招也在其中。今天,這裏聚集了大周八成以上的京官。
看到前面楊堅的背影,宇文招眼睛仿佛要冒出火來,恨不得一刀将楊堅殺了,推入下面的灞水中,自從進京後,宇文招就被楊堅派人密切監視,宣帝剛死時,趙王府甚至被一隊禁軍團團圍住,名爲保護,實爲軟禁,直到爲皇帝發喪後,趙王府外的禁軍才撤走,可此時趙王已無力回天,楊堅已當上了大丞相,百官也對楊堅臣服。
“來了,來了。”看到前面的煙塵,等待了近一個時辰的百姓終于騷動起來。
“啧啧,真了不起,才二千人就打敗了突厥十數萬大軍,不虧是丞相之子。”
“胡說,隻是打敗二萬而已,突厥人才十萬大軍,哪來的十幾萬人?”
先前開口說大話的人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反正是打敗了突厥人,二萬大家也是了不起。”
旁邊的人咐和:“這倒是,聽說骠騎大将軍才十四歲,真是英雄出少年。”
一人驚道:“我的媽呀,我家的小子十四歲還是一個小混混,整天隻會跟着一幫小子玩鬧,丞相之子莫不是有三頭六臂不成。”
“去,去,三頭六臂豈不成了妖怪,你家的小子怎能和人家丞相之子相比,你就别丢人了。”
……
這些議論楊堅聽不到,不過,有子如此,确實可以讓楊堅得意萬分,若說天元皇帝在時,楊堅尚不願兒子鋒芒畢露的話,現在剛恨不得讓大周所有百姓都知道他楊堅的兒子有多麽優秀,爲了大周立下多大功勞。
看着軍隊越來越近,負責禮儀的鄭譯揮了揮手,頓時現場彩旗飛舞,鑼鼓震天。還有一艘艘旱船劃過,百姓們卻是伸長了脖子向前瞧去。
楊天在離灞橋還有百步的時候,停了下來,甩镫下馬,徒步上前,見到百官連忙彎腰拜下:“勇年輕識淺,累各位等候迎接,實不敢當。”
于翼撫須長笑:“當得,當得,小小年紀,憑二千鐵騎擊敗突厥二萬,滿朝文武有誰能做到,如此少年英雄,如此蓋世功鄖,我等自當迎接,老夫也恨不能有孫如此。”
楊天到底是楊堅的兒子,楊堅不好自己來誇,隻能由于翼出面,于翼一說完,其他大臣也一擁而上,直将楊天誇得天上少有,地上難見。待衆人拍了一會兒馬屁,于翼才拿出一張聖旨:“前線總管骠騎大将軍普六茹勇接旨。”
楊天連忙振了振衣冠,跪了下來,此時的聖旨尚沒有奉天承運等開頭,直接是正文,聖旨中重申了楊天的功績,楊天由骠騎大将軍升爲柱國大将軍,玄龍軍有功将士各升一級,又賞下數萬貫錢财和布帛。
這道旨意其實就是天元皇帝開頭要賞給楊天的,隻是楊堅尚不知天元皇帝命不長久,怕楊天太過鋒芒畢露,将封賞推掉了,如今重新封賞,自然沒有問題,這雖然是聖旨,但一切均出自于左丞相府,連玉玺也是左丞相府所蓋。
顔之儀拒不合作,楊天素性将顔之儀免官,從他那裏把玉玺奪了過來,如今小皇帝隻不過負責簽簽名而已。
“臣接旨。”楊天接過聖旨,群臣又是一頓狂贊,楊天臉上如終保持着微笑,與楊堅的目光對視了幾下,發現楊堅臉上有點憔悴,頭上已隐隐有白發,比數月前好象老了數歲,顯然這段日子楊堅過得并不輕松。
隻是楊堅看着楊天的目光卻全是振奮,以前的疲累仿佛一掃而空,有子如此,夫複何求?自己現在幹冒如此奇險,還不是爲了子孫後代。
趙王招冷眼看着文武百官輪番表演,心中暗恨,這些人似乎就已經忘記現在還是宇文家的天下,他悄悄靠近畢王宇文賢,道:“看到了嗎,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宇文賢是諸王中唯一掌握兵權之人,他任雍州牧,雍州的治所便在京畿,州牧是大總管、上柱國,掌握着兩府兵力,除了禁軍之外,他手上掌有最大的兵力。
楊堅之所以能容忍宇文賢掌兵權,原因有二,一他是周明帝之子,雖非明皇後所生,明皇後則是他嫡母,楊堅理所當然是他的姨父,二,鑒于自己父母貴爲皇帝,皇後尚且不得善終的教訓,宇文賢學會了逆來順受的本領,凡事一律無争。
趙王招的話吓了宇文賢一跳:“六叔,姨夫不過是丞相而已,對大周還是忠心的。”
“忠心,賢侄,你這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縱觀前代曆史,自稱大丞相而不篡位者,稀矣!更何況楊堅已住進了帝宮,既然不顧天下人非議,那是志在必得,賢兒,現在隻有你能力挽狂瀾,普六茹堅的兒子雖然回來了,但他還隻有一府兵力,若你能突然發難,勝算足有七成。”
宇文賢頭搖了象個撥浪鼓:“六叔,你多慮了,現在外面六大總管各自擁兵數萬至十數萬,姨夫縱有心也無膽,何必在京城動兵刀,隻要皇上長大了,姨夫自然會将政還給皇上,何況大丞相又不止姨夫一人,贊弟不也任了右丞相嗎,大家都是親戚,何必自相殘殺。”
趙王招聽的大爲氣悶,以前他一直找不起機會與宇文賢聯系,本以爲借着這次迎接玄龍軍回京的機會說動宇文賢,那麽在京城他還有翻手的機會,沒想到宇文賢既然被楊堅表面的手法迷惑,竟然難予說動,宇文招恨不得對這個糊塗侄兒煽上幾記耳光,将他打醒,隻是眼下在人群中,借着鑼鼓喧天才能說話,并不敢大動作,否則讓人聽到就是大禍。
他正要再勸,前面的文武百官已經擁着楊天向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宇文招隻得與侄兒分開,站在旁邊矜持的看着,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屑于去向楊天拍馬屁。
他卻不知,剛才與侄兒宇文賢談話時,自始自終都被另一個人看在眼中,那就是楊堅的侄兒楊雄,楊雄不但被任命爲禁軍副統領,主管京城的禁衛,數日前又剛任雍州别駕,别駕是州牧副手,這也說明楊堅對畢王宇文賢并沒有完全放心,否則不會在這個敏感的時候給宇文賢加一個副手。
宇文賢倒是坦然,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楊雄分權的事實,他已習慣了謹小慎微,才能保存到現在,而且還擁有了兵權。
隻是楊雄卻并不滿意,别駕雖然是州牧的副手,可是差了三級,若能闆倒宇文賢,這個州牧當然非他莫屬,楊雄剛剛上任,就利用國庫中的錢财大勢收買宇文賢的親信,在金錢的攻勢下,數天之内,宇文賢就有不少親信被楊雄收買,楊堅對于此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正因如此,楊雄對宇文賢的一舉一動都特别留意,見到趙王招趁着人多時和宇文賢密談,雖然聽不清他們說什麽,但必是不利于楊堅的話,見宇文賢一直搖頭,楊雄心中已是冷笑:“好啊,你自己找死,可不要怪我。”
封賞完畢,百官在前面引路,而楊天重新上馬,帶着兩千玄龍軍緩慢騎馬前進,接受民衆的歡呼,而另外跟來的五千州郡兵,則隻能暫時被引導着駐紮在城外,他們還沒資格進城。
許多民衆已是第二次看到楊天,第一次是在數月前送别玄龍軍出征之時,當時突厥率十萬大軍來攻,許多民衆都惶恐不安,城中的富人往外地遷移,城外的窮人往城内遷移,直到玄龍軍舉行完出征儀式,京中的民心才安定下來。
如今數月時間過去了,雖然換了一個皇帝,可是大軍卻凱旋歸來,而且大丞相頒布了多項利民政策,洛陽宮停建了,長安的交易稅減免大半,物價更便宜了,對于丞相,對于楊天,百姓确實是發自内心的歡呼,所以一聽到大軍凱旋,不用官府催足,長安的百姓幾乎都自發到城外迎接。
“大周萬歲!”
“大将軍威武!”
“玄龍軍萬歲!”
一路行進,都是一路歡呼,楊天隻得在馬上不住點頭微笑。
旁邊的百姓不時發出感慨:“骠騎大将軍真是年輕啊。”
“若我要是有女兒就好了,要嫁就嫁給骠騎大将軍這樣的人。”
“去,就你這副德性,就是生了女兒,骠騎大将軍也看不上。”
二個長得俊美無比的少年正在後面掂起腳尖,努力的伸長脖子向前看去,一個矮一點的少年卻怎麽也看不到,正急的跳腳,聽到身邊兩人的談話聲,少年惱怒的朝那個說要嫁女兒給楊天的漢子看去,隻是看清漢子的相貌卻忍不住撲哧一笑,這個漢子長得高高瘦瘦,活象一根竹杆,臉上還有麻子點點,想到若是公子真娶了這樣一個漢子的女兒,少年面色頓時古怪起來。
剛才那個漢子見同伴笑自己的就罷了,沒想到旁邊還有人敢譏笑,不由轉頭看去,正要罵幾句出氣,看到矮個子少年的面容卻是一呆,心中想道:“好漂亮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