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差點沖口叫出她的名子,但怕被對面櫃子的栓住發現,硬生生地忍住。她不知道目前身爲瓷娃娃的自己,臉上會不會有表情,還是就算在人類看來沒有表情,但在身爲同類的栓柱眼裏還是能發現什麽!
她拼命控制着自己激動又興奮的情緒,不敢回應。
“小夏,别怕。我還有一點殘存的能力,能讓監視你的人看到我制造的幻像,也隻有我們互相能聽到對方的話。所以,你放心大膽的和我說話,沒有關系的。”阿百又說。
小夏這才松了口氣,“你去哪裏了,我要急死了,還以爲你被――”
“我在這邊!”阿百再次用聲音提示小夏。
小夏聽出聲音在自己的左邊,于是用力撞向那一側,也不知撞了多少下才感覺自己轉了一點角度,勉強看到了一個也微微傾斜的小瓷人,眉目如畫的臉,少數民族的衣服,正是阿百。
她看到阿百這個樣子,心裏的絕望又加了一層。本來她隐隐之間也有這種擔心,但又覺得阿百生前是那麽有能力的雅禁,也許會有辦法自保,沒想到她現在落到和自己一樣的境地,那麽誰去幫助阮瞻?
“我的能力隻剩下一點點了,怕幫不了你們,對不起。”阿百仿佛看出了小夏的心思,歉疚地說。
小夏連忙搖頭,雖然她根本不能動,“不要這麽說,阿百。你是我們帶出來的,是我們應該對你的安全負責啊,是我該對不起,把你卷進來。如果有機會,你就逃吧,不要管我們任何一個人。隻可惜,我不能幫你找到那個人。”
“他啊――”阿百猶豫了幾秒鍾,“他已經到了,雖然沒有出現,但我能感覺得到。”
小夏沒有說話,真切地體會到了阿百的深情。假如她以前還不能明白,爲什麽阿百這樣純真美麗如天使一樣的女人會愛上那個陰險惡毒、冷酷自私的司馬南,但是現在可以了解了。在這個空城裏的極度危險之中,她爆發了自己對阮瞻的全部愛情,所以她可以理解阿百的心。
不是女人傻,而是當女人真正愛上了一個男人,她會爲了自己所愛的人放棄一切、包括理智、尊嚴和生命,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會一腳踏下去,心甘情願被萬箭穿身!
比如阮瞻有一天變壞了,哪怕全世界要與他爲敵,哪怕是陪他去下地獄,她也願意和他在一起,隻要他一點小小的愛情做爲回報。如果真的愛了,怎麽能夠放棄他、離開他!
“你怎麽會被捉到這裏?”小夏拉回思緒,問阿百。
“你們在走山路的時候,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後來你扯下麻花絲,我本來想出來看看情況,哪想到被那個兇靈吓了回去,我真沒用!”
“兇靈?”小夏不想再讓阿百自我譴責,繼續問,“是那個附到左德身上的臉上帶兩顆淚痣的人嗎?”
“是啊,但是他好像不是從這座城裏出來的,而是和城裏的怨靈裏應外合。而你們本來不該走到這座城鎮的,可是城是被人扭曲了空間,所以我看到你們象被人從高處扔下去一樣掉到了城裏,一點辦法也沒有。我救不了你,隻好跟着,但是你們都摔昏了,我跑出你的手镯想救你,卻被一股極重的怨氣裹住,結果――就被關到這個容器裏了。”阿百把這些小瓷人的形體說成是容器,在小夏看來還是很貼切的。
“但願阮瞻别被我原來的‘容器’所蒙蔽,我很擔心他被傷害,他被司馬南封印了所有的靈能,現在就和個普通的通靈者差不多,對付怨氣這麽深的怨靈太危險了!該怎麽辦呢?”一提起這個小夏就憂心忡忡。
“對不起。”
“這又和你沒關系,難道司馬南做了壞事你就要道歉嗎?我知道你很愛他,但不是他所有的過錯都要你承擔的。”小夏有點急躁,不知道怎麽勸阿百才好。
阿百有幾秒鍾沒有說話,而後才長歎一聲,“你們都是好人,可是他――他也好過的。”
“阿百――”
“那天我看你們被送到這個城裏來的手法,就知道是他做的。”阿百好像沒聽到小夏好心的阻攔,自顧自幽幽地說,“我從認識他到嫁給他,一共相處了五年。雖然他扔下我走了,可是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在心裏細細回想他的一點一滴,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更了解他。阮瞻天生的能力太強大了,他現在還沒有真正覺醒,當他找到使用他的能力的鑰匙,阿南就再也赢不了他。他那個人那麽驕傲,怎麽能容忍有人比他強,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除掉阮瞻。”
“他這哪裏是驕傲?分明是卑鄙!真正的驕傲的人是不屑于使用陰謀詭計的!”
阿百哀涼的笑了一聲,“他是有些變了,或者是他的心太急切了,很多東西看得到卻永遠抓不住,從某些方面講,他是個可憐的人。可是小夏,相信我,這一次他費那麽大力氣,不僅是針對阮瞻的,還有――我!”
“别胡說了,你那麽愛他,他把你囚在那個井裏那麽多年,還不夠嗎?難道還要害你?他還不至于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吧!”
“他不是要害我。”阿百身處在那個小瓷人裏,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對别人而言他是壞人,可對我而言,他是我的丈夫,我這一生唯一愛的人。我并不是死在他手裏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死以後,他有很多機會能讓我魂飛魄散,可是他隻是把我的魂魄封在那口枯井裏,始終――始終是下不了手的。我想他終究是有一點點愛我,他之所以那麽對我,現在又緊逼着阮瞻,就是因爲他想要我手裏的一件東西。”
小夏沒說話,但心裏卻認爲司馬南可能是因爲想要得到阿百手裏的那件東西才沒有對阿百趕盡殺絕。
“你說過,你找他就是爲了給他一件東西,是那件東西嗎?”
阿百‘嗯’了一聲。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那件東西,可是他不和我開口,其實隻要他找我要,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可以送給他。”
“那是什麽寶貝,讓他非要得到不可?”小夏問。
“隻是一塊有靈性的石頭,是我師傅留給我的,我一直随身攜帶。”
“那石頭有什麽用嗎?”
“其實他不用費那麽多力,隻要他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可以給他。” 阿百仿佛沒聽到小夏的問話,喃喃自語道。
“可惜就算你給他,他也不會放過阮瞻的。”小夏不忍心傷害阿百,可戰争是司馬南挑起的,如果他們不戰,死的就會是阮瞻。從這方面看,司馬南的性格真是極端,他總是給出這樣的謎題――你死我活!
“我明白,不用顧及我。實際上,我擔心的是阮瞻。他的能力雖然強,可是并沒有完全施展出來,而且他的性格盡管也有冷酷的一面,但他不夠狠,可能――會吃虧!”
“他已經吃虧了。”小夏一提到阮瞻,心就揪緊了起來,“我怕他再受傷,他那個個性,肯定遇到什麽也不罷手,不死不休的。可是阿百,這裏有那麽大的怨氣,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我面前從來不說的。不過這些人好像都是一個很大的村子裏的人,而且據我看,這些怨靈曾經被一位大師用這個塔鎮着,很快就要壓制了他們的怨氣,把他們送去該去之地了,可是這時――”
“被司馬南放了出來是不是?可是他是怎麽指揮這些怨靈的?”
阿百繼續歎氣,“這麽大的怨氣,而且是在長久壓制後被釋放出來的,沒人能指揮的了。他們和阿南隻是――互相幫助,現在他也控制不了。這些怨靈有很大的冤情,很可憐,雖然他們這樣報複有些兇殘,可是他們一定有過常人難有的痛苦。隻是阿南他這樣――實在很過分!”
“那現在我們有什麽辦法幫助阮瞻嗎?”小夏焦急地問。她和阿百說了半天,隻想知道這個而已。
“對不起,沒有,你隻能等。”阿百輕輕地說,“這要看你和他的感情有多深,他這種人會和心愛的人有很強的感應力。你集中意念去呼喚他,也許會有幫助。”
“也許?”
“對不起,從我愛上阿南那天起,我的能力就開始下降,後來我感覺收阿啞爲徒這件事可能會遺禍人間,于是用盡全部的力量祈天,得到了那場關于未來的預言,留下了收服他的辦法,而那之後我的能力就完全消失了。現在我能做到單獨和你說話而不被任何人知道,用的是我在枯井中度日時重新修煉的一點靈能,但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對不起,我真的幫不了你!”
“阿百,不用對不起。”小夏安慰滿是愧疚的阿百,她好像把司馬南做的惡全算在了自己的身上,“我現在就努力試一下,一定可以通知阮瞻的。那麽多的危險他都挺過來了,這次也一定沒事。”
其實小夏的心裏很憂慮,可是爲了安慰阿百不得不這樣說,但是到後來,這種安慰讓她自己也有了一點信心。阮瞻是誰?她愛的男人,怎麽會這麽容易就被蒙蔽和擊倒呢!
她向相反的方向撞那個‘容器’,顧不得受傷的肩膀有多痛,直到可以正視對面的栓柱才停止。她現在沒有其它辦法,阿百也幫不上忙,不過找到了阿百,知道她隻是和自己一樣被囚困,并沒有危險,總算是放下一樁心事。
“阮瞻!阮瞻!小心,那不是我!”她集中所有的精神,拼命在心裏叫着阮瞻,一遍又一遍,期望可以把自己的話傳達給他。
就這麽過了不知多久,小夏沒有得到一絲回應,但卻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讓她的心一陣狂跳!
是阮瞻!他還沒事!
她渴望地望着樓梯處,随着那穩定又有點散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隻見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了,正是還平平安安的阮瞻!隻是――還有一個女人緊緊偎在他的身邊,兩人之間的親昵和甜蜜讓小夏的心從狂喜陷入了極度的痛楚之中。
他的靈能沒有恢複!
這從他無神的雙眼和相對緩慢的動作中看得出來,而且他也沒能收到自己的信息,因爲他溫柔地擁着身邊的女人,把那怨靈當成了自己!
小夏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放在火上燒,又幹又疼,然後裂成碎片!
他怎麽能認錯呢,雖然那怨靈正在使用自己的身體,可他一向感覺敏銳,這次爲什麽感覺不到那身體裏不是她的靈魂?然而比妒忌更讓她心急的是,阮瞻對那個女人一點也不設防,反而用最溫柔的态度對待她!這樣的話,假如怨靈對他對手,他不是連反擊的機會也沒有嗎?
爲什麽他收不到自己的信息呢?他爲什麽感應不到她?是她不夠專心嗎?可是那個怨靈爲什麽不動手?他們不是一直要除掉阮瞻嗎?這麽久了,他們一直不下手,一定是還拿不準阮瞻的實力如何!
她的眼睛盯在阮瞻的臉上,期望他望到自己這一邊,然而他根本不看櫃子,一直和那個冒充小夏的怨靈說話。
“叫了這麽半天門,你才給人家開。”怨靈嬌聲抱怨。
小夏差點吐了,她沒沒用過那種語氣和阮瞻說過話。可阮瞻爲什麽聽不出來,還是以爲戀愛中的女人都是那個樣子?但她對一切都無能爲力,除了拼命呼喚他,就隻有看着幹着急!
“對不起,當時正是恢複靈能最關鍵的時刻,不能分神的。”阮瞻的聲音響起。
他的聲音像平常一樣平穩而有磁性,顯得胸有成竹。小夏想可能正是因爲他這份從容不迫的态度,才讓怨靈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對他毒手。所以,從怨靈占用了息的身體到現在,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阮瞻還是平安無事。
“那現在恢複得如何?”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不過封住視覺的那道隐形符還沒有解除,别擔心,會很快的。”阮瞻輕聲說。
他說話的時候,那怨靈正把手伸向他的後心,但當聽他說到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那隻已經瓷化的手又放了下來,顯然怕了阮瞻,看來他那個掌心雷和火手印對這些怨靈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這時候,小夏才意識到這個怨靈的靈力也許是這群怨靈裏最高的,因爲她清楚地看到那怨靈的身體能随意變化,一會兒瓷化身體,一會又恢複到肉身的樣子,難怪阮瞻感覺不出來。
“你準備怎麽做?”假小夏又問。
“我就留在這個塔裏。”阮瞻說,“我知道這個塔是專門爲了鎮怨靈而建的,也知道本來這些怨靈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彌這怨氣,化解了戾氣,各得其所去,卻偏偏讓人給破壞了。”
“你知道?”假小夏語氣控制着沒變,但神情變了。
“是啊。”阮瞻溫柔地笑,“所以我要留在這裏,因爲這裏對我而言有地利,那些怨靈是無法大批進來的,隻有個别靈力和怨氣都格外深的才可以進來,還要其它怨靈的幫助才行。我隻要做待在這裏面,他們之中沒有人能避得開我的掌心雷和火手印。”
怨靈僵在當地,臉色變得極其猙獰可怖,這讓小夏不忍看下去。那可是她的臉,她永遠也不想變得如此可怕!
“小夏,别怕。不然我給你試一下怎麽樣?要個火手印吧!”阮瞻擡起手。
“不!”假小夏情不自禁地大叫一聲。
“怎麽了?沒關系,火手印不會傷到你的。”阮瞻把假小夏摟到胸前。
“嗯――我隻是不喜歡那個,沒有什麽。我不想讓你随便使用。”假小夏掩飾。
“不要?也好。我還是留着靈能去對付怨靈吧,然後等我完全恢複的時候,我就帶你從這座鬼城中出去,其它一概不管了。”
看到這裏,小夏有點懷疑了。阮瞻真的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假的嗎?
他是個冷靜矜持的男人,從不會在女人面前顯擺什麽,而且他對鬼魂的好感超過人類,假如不是鬼魂要傷害他身邊的人,不是實在看不過去,他一般不會對它們動手的。
那他現在是怎麽回事?他在謀劃什麽?還是戀愛中的男人也會變?
“其它人不管了嗎?”怨靈又問。
“那些人一定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不然不會被關到這裏等死。”
“等死――等死――”怨靈好像想到什麽,喃喃自語道,臉上竟然出現了些恐懼的神情。
“怎麽了?”
“沒事。隻是覺得等死的感覺很難受啊。”怨靈打了個寒戰,“要親眼看着死亡的降臨!”
“你就是太心軟了。”阮瞻把假小夏抱在懷裏,手掌在她的背上摩梭着,“好多事都是無可奈何的,你不要擔心了,一切都會解決的。”
看他抱着那個怨靈,小夏的心都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如果這時候怨靈對他下手的話,他必死無疑。隻見那怨靈窩在阮瞻的懷裏,腦袋側了一個無法形容的角度,正好和小夏臉對臉。她的手也在阮瞻的背上來回撫摸着,一會兒就變成碎瓷一樣的利器,一會兒又變回那隻嬌嫩的小手模樣,顯然心裏一直在掙紮,想動手卻又不敢。
最終她還是沒敢動手,慢慢掙脫了阮瞻的懷抱,小夏的心也才放下,感覺好像自己經曆了一番生與死的洗禮一樣。
“你吃點東西吧,如果你不餓,至少你要喝點水。”怨靈說。
“好吧,不過我記得你放在樓上了,你去拿來吧。”阮瞻點了點頭。
怨靈聽他同意喝水了,臉上再出極度興奮的神情,“好,我去給你拿,你等着。”說完轉身就走。
當她的身影一消失,阮瞻立即略一擡手。那熟悉的姿勢讓小夏立即明白他是在布結界,不由得心裏一陣狂跳――他恢複能力了嗎?至少可以布結界了吧?
阮瞻在結界布好的一瞬間,直直向小夏的方向走來,眼睛閃爍着異樣的神采。這說明他的視力也恢複了,剛才他一直是裝作看不見!
他走到寄放小夏魂魄的小瓷娃娃面前,凝視了幾秒鍾,然後伸出食指愛憐地撫摸着,“别擔心,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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