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認爲,這起事件的陰謀味并不重,不過卻有相當強烈的矛盾感覺,總讓人覺得那個幕後人仿佛希望能被人發現這個埋藏多年的秘密,有強烈的傾訴感;但另一方面,如果有人接近真相,他又想把知情人也埋藏在這裏,永世不得翻身。
以前他們曾經一直想找到叢林怪人阿烏,不過現在看來此路不通,因爲從黃博恒的話中,他們知道阿烏是極其難找的,而且即使找到,她由于某種原因也不會說出事情的真相,好像是她當年做了什麽事情而遭受到了殘酷的懲罰。
對于阮瞻而言,他當初拼命找阿烏,是爲了要解萬裏的蠱,而如今萬裏除了兩天水米沒粘牙,可能會餓死外,已經沒有太大的危險。至于他自己的命,他雖然也很在乎,但他不想再走彎路了,所以決定按部就班地調查這件事,然後做一個徹底的解決。
他曾經不想因爲這件事打擾到平靜生活的村民們,不過這件事現在越來越複雜,似乎牽扯到多年前的事情,這樣就不得不向當地人來打聽了。這裏是偏遠的山村,沒有什麽文字資料來記錄,如果不靠詢問,就什麽也不會知道。
“好,我們把各種線索整理一下。”萬裏一副結案陳詞的模樣,“小夏在她的案子中發現了奇怪的現象――死去的當事人身邊都有能活動的植物,即使屍體被火化後埋進了墳墓,那些奇怪的種子還會生長出來。”
“我在‘援手’事務所的大樓裏也看見過那隻黑貓。”小夏補充。
“這個黑貓是串場的,好像是節目主持人。”萬裏點頭,“另外你那個倒黴的二老闆關正可能因爲發現了什麽而被殺,臨死時還虐殺了一隻貓,留下了‘那蔓村’的線索。而阿瞻通過出賣色相發現,黃博恒和楊幕友也和那蔓有關聯,所以我們這才來到了這裏。”
“還有,黃博恒在城市就對小夏表現了深厚的興趣。”阮瞻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心裏有些不舒服,“而我們一到這裏就受到了阻擊,你因爲冒充過小夏的男朋友而被下了死蠱,小夏則被逼婚,對手恰巧是個能控制動物和植物的人。”
“我要糾正你一下。”萬裏接過話來,“你說了,黃博恒不是個真正的人,而是個屍體做的傀儡,那麽他應該沒有自己的愛與憎,他所表現和反應的,都是Cao縱者的情緒,所以說對小夏感興趣的不是黃博恒那個木乃伊,而是那個幕後人。小夏,你有什麽仰慕者或者暗戀者嗎?”
“我怎麽知道?”小夏漲紅了臉。
阮瞻知道萬裏是故意輕松氣氛的。
萬裏的個性潇灑,越是面對危險,越是談笑風生,但他怕骨子裏很害羞的小夏尴尬,連忙把話題導回,“這個問題也有一種解釋――黃博恒,或者說那個幕後人下了比死蠱更可怕的鬼蠱在那個多年前死去的新娘身上,而小夏和那個新娘長得一模一樣,假設這不是對方制造的幻象的話,那麽小夏被選中,很可能是因爲相貌的原因。”
“這麽說是因爲相貌而産生的遺情或者遺恨心理。不過說起那個變成蓑衣鬼的新娘滿可憐的,你把她怎麽樣了?”萬裏問。
“寄放在殘裂幡裏。成爲鬼蠱後除非對方自願解除,就隻有灰飛煙滅一途。既然黃博恒隻是傀儡,那麽要那個幕後人解除鬼蠱,她才能獲得自由,現在不如先等在幡裏,免得被控制又去害人!”
“這件事和當年的那個新郎有關嗎?”小夏問。
“至少有重大嫌疑。”阮瞻說,“無論出于愛還是恨,他有動機,而且他神秘失蹤,村民又不願談起他的事。”
“或者說是目前唯一的嫌疑人,警察破案的時候應該就是這樣,如果沒有太多線索,就要對唯一的線索進行偵查。”萬裏忽然笑了一下,“還有一條最重要的證據――阿瞻去挖過人家的墳地了,那裏的特殊植物長得非常好,充分證明城市和山林都發生過因虐待老人而暴死的事件,而且殺人手法相同。所以,我們絕對能從這裏找到一切的答案。現在的問題是:神秘的新郎、美女阿百和她的男人司馬南、楊幕友、叢林怪人阿烏之間有什麽聯系呢?看來要從知情的村民身上打聽情況。”
“他們好像很排斥這件事,怎麽會輕易說出來?”小夏提出現實的問題。
“這個嗎?就要靠我這名優秀的心理醫生啦!”不理會阮瞻若有若無的冷哼,萬裏充分發揮做心理醫生的特長,“阿瞻說過,一問起當年那新郎一家的事,村裏人都支支吾吾的,一副害怕的樣子,而且這個八角樓和叢林怪人阿烏好像也是個禁忌一樣;而小夏你說過,你在幻覺中反複見到阿百美女出現在這裏,并且聲稱是個有名的女巫,這樣就好辦了。這證明村民非常迷信而且敬畏巫蠱之術,我們從這方面入手就行了。”
“你是說告訴他們一點其中的細節嗎?”小夏說着看了阮瞻一眼。
“放心,對于迷信且心懷敬畏的人來說,你讓他說出真相,他都不一定肯,所以不會洩露阿瞻的事啦。反正你确實中有幻覺的,到時候以美女阿百的語氣來勸服他們吧。”
對萬裏的這個觀點,阮瞻和小夏都認同了。
三個人又談論了一陣,天色快亮的時候,小夏終于堅持不住,歪倒在阮瞻身上睡着了。
“你看,我說她比較喜歡你吧,你還不信。”萬裏小小聲地說,“我們三個并排坐着,她怎麽不倚着我睡?”
“你吃什麽幹醋?她這兩天爲了你累壞了,還受了那麽大的驚吓,睡着了還有什麽選擇的。”
“下意識的選擇更能反應内心的願望,她心底下就覺得你能給她安全。不過你别得意,咱們這又是君子之争,最後誰赢還不一定哪!”
“我不會和你争的。”阮瞻忘着懷裏睡得正香的小夏的臉,“你忘了我活不過一年了,所以我怎麽會招惹她。”
“還不一定哪!”萬裏心裏一沉,但表面上還信心滿滿的樣子,“這就是我們的區别,我總覺得一切有希望,你卻總覺得一切都是定局。”
阮瞻沒說話,他不想反駁萬裏,因爲他知道萬裏也是不确定的。‘逢三之難’是他父親說的,那是個從來沒預言錯過一回的人,在他眼裏也是個深不可測、道法高深的人,連他的死也是那麽離奇。他說的話,怎麽可能出現纰漏?!
“伯父說除非什麽情況,你才能渡過這一劫?”萬裏問。
“除非出現奇迹。你相信有奇迹嗎?”
“我不相信,可是小夏相信。她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不相信奇迹的人是不會擁有奇迹的。”
下面的話萬裏沒說,他雖然不相信奇迹,但相信小夏出現在阮瞻的生命裏可能就是冥冥中的天意。表面看來,小夏打擾了阮瞻平靜的生活,闖了無數的禍來拖累阮瞻。可最後的結局又是什麽呢?說不定是她把他從黑暗中拯救出來。
前面麻煩一點,後面就能娶個可愛的老婆,怎麽想都是劃算的。隻不過有他這個情敵,阮瞻不是十拿九穩罷了。
“不要告訴她。”阮瞻突然說。
萬裏點點頭,明白他指的是他生命中的威脅,不管是一年後還是現在的蠱毒威脅,阮瞻都不想讓小夏知道。
…………………………
這一覺,小夏睡得相當安穩。她太累了,又是在心上人的懷抱裏,當然睡得很香。但她不知道,阮瞻早就把她抱到床上去了,現在是被子在簇擁着她,外面還罩着保護結界。
因爲才一大清早,就有人光顧了這個偏僻的八角樓,讓這兩個男人立即生出警惕之心,但等他們下到一樓去,卻見闖入者竟然是村長。
三個人當場面面相觑,都是非常驚訝,村長甚至是驚恐的,因爲他沒想到這八角樓竟然有人,而阮瞻和萬裏則是因爲沒想到來者竟然是村長。這個八角樓之所以多年沒人居住卻非常整潔,一定是有人定期來打掃,他們曾經判斷這個人是阿烏,沒想到卻另有其人。
“你們怎麽在這兒?”村長回過神來,有點生氣的樣子。
“我那天晚上不舒服,就連夜到山下的醫院看了一下。可是我們還有事情沒有辦完,所以我隻好又回到山上。不過這個人――”萬裏一指阮瞻,撒了個小謊,“不許我再去打擾村寨,我們這才住到這裏,反正這竹樓又是沒人住的,希望沒有冒犯您。”
他的模樣本來長得就和藹正派,又很會說話,一下子消了村長的氣,雖然還是有點不悅,不過并沒有責備他們的意思了,隻是懷疑的看了看兩人的氣色,“你們沒事嗎?”他試探着問。
“我們――基本沒事。隻是和我們同來的――”
“那個姓嶽的小姑娘嗎?”村長打斷了萬裏的話,“她怎麽樣了?唉,你們就不該亂住地方,這是山裏,不比你們城裏,随便亂闖的話,會觸怒神靈的。”
阮瞻和萬裏交換了一下了然的神色。
“她病得厲害嗎?”村長是個極忠厚善良的老者,聽說小夏有事,不禁萬分焦急,“還好寨子裏還有五叔懂得解蠱,快帶她去!”
“解什麽蠱?”萬裏拉住就要往樓上闖的老人。
“唉,你們是外鄉人,不懂這個。這竹樓是通着陰陽兩界的地方,解放前住的是一位法力高深的雅禁,這山裏的幾個村寨都知道她的仙法有多麽靈通。”村長一急就解釋了起來,“後來她仙去後,這地方沒人敢來的。偶爾來過的人都中了蠱,很折磨人的。這麽個嬌嬌嫩嫩的小姑娘――”
“這雅禁是不是叫阿百?”雖然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可萬裏還是不想用誘導的方式讓這位老人說實話,幹脆把話挑明了。
“雅禁的閨名不能亂叫,如果――咦,你們怎麽知道?”村長的神色從焦急變爲驚疑。
“這就是小夏出的事了。”萬裏搔搔頭,“也不能算出事,她隻是做了個怪夢,夢到一個叫阿百的絕代佳人――”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村長再一次打斷萬裏的話,顯得又激動又驚恐。
“當然是真的。她鬧騰了一夜,才睡下。來,您請坐,我慢慢講給您聽,還想請教您一些問題哪!”萬裏把村長讓到一樓中間的桌椅邊。
“雅禁夢示了什麽?”村長才一落座就問,顯然對這個雅禁崇信之極。
“實話和您說吧。”萬裏正色道,“我們并不是旅行者,而是――這個不便明說,隻能說我們的工作是和法律有關的。”
萬裏頓了一下,心想自己也沒有撒謊,小夏的工作确實與法律有關,而且他們也确實因爲兇殺案件而來。
村長‘哦’了一聲,眼神裏閃過一絲敬畏。
萬裏連忙微笑,緩解村長的緊張情緒,“您不要怕,并不是村子裏有什麽問題,而是我們那裏出了幾件殺人案,調查之後發現,死者的死法和阿旺他們三兄弟是一樣的。”
“阿旺那遭天譴的?”
“不是天譴,是有人故意用蠱殺人。當然這些忤逆不孝的人是該死,可是我們國家是有法律的,這樣是不行的。”
“是――村子裏的人幹的嗎?”村長弱弱地問了一句。
“應該不是。可是我們有理由懷疑犯罪嫌疑人與這個村子有一定的關聯。關于這個――您一定要保密。”
村長很認真的點頭。
“我們查來查去沒有任何線索,可是昨晚小夏夢到阿百雅禁,她給了我們一點啓示。”
“是誰幹的?”
“她沒有明說。隻是說起一件新娘投河的事,還說這個下蠱人不除,他可能會來害别人。她還提起一個叫阿烏的,還有‘戀藥’和‘藥鬼’什麽的。”萬裏不知道村長了解多少,不敢亂蓋,隻好把小夏幻覺中的片斷告訴村長,看村長能不能提供什麽線索。
村長聽完萬裏說的話,沉吟了一陣,才解釋了‘戀藥’和‘藥鬼’的來曆。
原來戀藥是僳僳族的一種蠱,是女子專門配給情人服用的。當小鳥飛到一半忽然落地死去時,在鳥死之地,刮取下一些粉末,用密方配制成蠱,給意中人吃下去後,他就永不變心。至于解法,聽說要吃貓爪,但實際上恐怕也是要配上秘藥才行。
至于藥鬼,也是年輕貌美的女子才養的蠱。傳說這類蠱,到晚上會變成一個被稱爲‘藥鬼’的美男子,同養蠱的美女過着鬼夫妻生活。養蠱者須經常毒害他人,特别是小孩,以此來侍奉“藥鬼”并保持同他的關系,不然就會悲慘的死去。
這樣說來,阿百和司馬南的關系就可以解釋了,但阿百爲什麽會神秘失蹤?還有,那個同樣神秘失蹤的新郎又是誰?
對此,村長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