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的一聲,半空中閃過一道白光,趙江向後退了幾步,一團白色水汽差點沖出身體,而他對面的泥地上拖出一條長痕,包大同的身影也顯現了出來,顯然一人一鬼對了一招。雖然包大同差點讓趙江的魂魄離開那具身體,可趙江借水而增的力量使他硬是沒走,還用另一隻手繼續控制我。
“還以爲我是以前任人欺侮的趙江嗎?”趙江冷笑着說,“以我現在的能力,今晚沒人擋得住我,你們等着給他收屍吧!”
包大同急壞了,可是他和趙江正在僵持,根本動不了,而娜娜則徒勞而絕望地在我的臉上摸來摸去,試圖能夠撕開那快要了我的命的無形東西。而随着時間的推移,我的窒息感越來越嚴重了,我盡量控制自身的反應,不掙紮翻滾,生怕這會加劇娜娜的悲傷,可生理上的反應哪裏是可以控制得住的。
“死吧!嘗嘗我當年在水下的滋味。”趙江又是幸災樂禍又是悲傷地說,“爲了救她,我就是這麽生生憋死的,不能呼吸、不能呼救、什麽也抓不住、冰冷的水戗入我的肺葉裏,痛啊!像無數的針在紮一樣!”
他像是在說别人的事一樣細細的描述着,語調平緩,但是極其殘酷,娜娜‘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她哭得那麽傷心,讓我覺得假如我死了,她也會心痛而死!
“你頂住!我來救你!”包大同急得向後撤了一步,試圖擺脫和趙江對峙的局面,可是趙江早防着他這一點,而且他這一撤步等于把優勢讓給了對方。隻見趙江對着包大同的方向吹了一口陰氣,随着‘咻’的一聲怪響,一條冰線直襲上包大同的胸口。
包大同來不及防備,不僅沒有抽身成功,反而踉跄了一下,噴出了一口血來,明顯身體受了重創!
眼見着連平局之勢都保不住了,趙江陰沉沉的笑了起來,而絕望在我們心底不安地散開。
他引我們來這對他有利的樹林裏,就是想一網打盡,然後帶着娜娜離開。或許,殺死了我們,他就不用帶娜娜走了,因爲如果沒有了我和包大同,阿瞻也無法單獨對付他,甚至阿瞻都可能無法知道這裏發生的事。不是不明白這一點,但他有人質在手裏,我們不得不來。
我們并不莽撞,我們設計好了計策,而且幾乎成功,可不知道是時運還是實力的關系,陰差陽錯之下,我們總是棋差一招!
現在,窒息讓我痛苦地翻滾着,馬上就要耗盡身體裏最後一口氣,心裏除了對死亡的恐懼和不甘,突然覺得對不起娜娜,這失敗不僅是拿走了我的生命,娜娜也會再度被囚入趙江的牢籠之中!
我悶哼了一聲,和這個世界做最後的訣别,但隻是本能的最後一次妄圖呼吸而已,卻沒想到大量新鮮空氣突然湧進了我的胸腔,讓我把邁進死亡深淵的一隻腳又抽了回來!
人們從來沒有注意過空氣,可是當你失去這可供呼吸的東西時才會明白空氣是多麽寶貴!我感覺自己就像一條被丢到岸上的魚,痛苦地撲騰半天後終于又回到了水裏。我攤開四肢躺在地上,貪婪而急促地呼吸着,耳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冷地道,“對不起,他不能死。他還欠我的錢沒還!”
“阿瞻!”包大同樂得差點跳起來。
阿瞻不說話,隻是一指趙江,“不管你是誰,快點滾蛋,不然沒你的好果子吃!”
“他被趙江――咳咳――附體了――不能放了他!他殺了好多――同學啦!”我緩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叫。
“少管閑事,你先滾起來!”阮瞻一點也沒有意外,不耐煩的對我說了一句,但是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趙江,又漠然的對他說,“你殺别人我不管,但是這三個不行!”
“哼,你有那本事攔得住我嗎?”眼看着就要把我這情敵弄死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趙江又氣又恨,“你來得正好,就一起死吧!”
話音未落,他突然躍到半空之中,我不知道他躲在那男生的肉身裏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總之他就像個被拉起來的黑色風筝,又像一隻黑蝙蝠一樣居高臨下的對着我們,雙手不停地揮舞。瞬時,一層白色的水汽從四面八方湧出,把我們圍困在内,好像把我們罩在一個玻璃盒子裏!
這時候我已經恢複了一些,連忙爬起來,強抑着無力感,把娜娜護在身後,擡頭望着因施展法術而無暇說話的趙江,“阿瞻,他想憋死你!”我說。
“是有人差點被憋死!”他看也不看我,隻對包大同說,“你那種火符呢?”
“啊?”包大同可能見了救兵太高興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愣着幹什麽,打這個變态的王八蛋!”我邊說邊拿出那袋石子,一顆一顆狠狠地扔了出去!石子一碰到水壁就激出一個個小火花,有的破水壁而去,在水壁上留下一個個小洞,有的則落在地上!
我扔石頭時可不是亂扔的,而是瞄準了幾個方向,想看看哪裏的水汽最薄弱。阿瞻當然明白我的意思,也不阻止我,隻是警惕地盯着懸浮在半空之中的趙江,皺着眉頭道,“這手法怎麽那麽熟悉?”
“這個王八蛋吸收了段錦侍女的法力!從輪回之地跑回來啦。”包大同說,終于緩過神來。
他抹了一下口角邊的血迹,從衣袋中拿出幾張符咒,“火符在此,要燒哪裏?”
這時候,我已經發現這白色的水汽罩子越向下越堅固,反而是最靠近趙江腳下的部分最薄弱,于是連打了好幾顆,直到這些寫了符咒的石子告罄才罷手。
阿瞻見此,伸手朝着我不停擊打的地方一指,包大同也不猶豫,一伸手就連祭出七、八張符咒。那符咒在碰到水壁後就燃燒了起來,像七、八朵盛開的紅花一樣。
“對不起了啊,火頭有點小。”他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水火難容,小怕什麽!”阿瞻說着,伸手在後腰處一摸,然後拿出一件東西來抖了抖,向我扔了過來,我連忙一把抄在手裏,低頭一看,竟然是變成一尺多長的血木劍。
我心裏一喜,知道趙江這次絕跑不掉了,擡頭一看他,見他還在閉緊雙目向我們拼命施壓,想置我們于死地,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催命符已經出現。而阿瞻這時想了一下,随後生澀的虛空畫符。
‘呼’的一聲,随着阿瞻畫符的那隻手落下,腳下平地生出一股風來,而當阿瞻的雙手再度擡高,那風就直向那幾張燃燒的火符吹去!
“原來是火借風勢!”包大同高興地歎息了一聲,見火勢一大,又是幾張符出去!
半空中的趙江蓦然睜眼,顯然沒料到我們竟然以火破水。水火相克,隻是看哪一方的能力更強,水強就會滅火,火強也會把水燒幹。
原來我和包大同聯手,隻能和趙江形成平局的,可他借了這場雨水的力量而淩駕于我們之上,但他萬沒想到阿瞻會突然回來,這下他又是弱勢的一方了。而且由于我們配合默契,他的形勢更加危險!
嘎吱――
水壁發出了玻璃碎裂前的聲響,趙江哆嗦了一下,雖然咬緊牙關加力催動水汽,可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态勢!
“我來添柴。”我跑過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桃木棒,向那已經燒成一團的火心用力擲了過去!
那是桃木棒,本身就有辟邪的功效,加之它投入的是符火和有靈力的風中,所以登時燃成熊熊的烈火,迅速突破水壁,向趙江襲去。
趙江慘叫一聲,向一棵樹後疾閃,但是來不及了,火球重重擊在他的胸口,讓他向後飛出好幾米,如吊死鬼一樣吊在一根粗大的樹杈上,而包圍着我們的水壁也瞬間消失!
我松了口氣,雖然打鬥的時候嬉笑怒罵,實際上心裏也是很緊張的,現在壓力一減,登時感覺出驚險和後怕了,生怕再來那麽一次窒息。
那火是符火,不會燒到無辜的人,所以打在趙江身上後并沒有燃燒,隻是把那個面具瞬時燒成了灰燼,露出面具後面那男生呆滞的臉,這讓我明白事情還沒完,趙江雖然受了重創,卻還躲在那男生身體裏!
扭頭看了一下阿瞻,隻見他繞到那棵樹的後方去,和包大同所站的位置形成一個夾角,我立即明白了他是什麽意思,所以走遠了一點,站在阿瞻故意留出的通道一側,一隻手把娜娜護着,另一隻手摸着後腰。
隻見阿瞻向包大同比劃了一個手勢,之後兩人幾乎同時出手,一個虛空畫符,一個祭起符咒,一起向挂在樹上的趙江打去。
‘呯’的一聲響,趙江連叫也沒叫,那具肉身像被強風吹拂了一樣劇烈地搖晃了起來,一團白色的東西随着那搖晃浮現在肉身之外。
那東西是個人形,軀幹很清楚,但是四肢模糊,隻覺得他好像死拉着那肉身不肯出來似的。可是他的頑抗是沒有用的,漸漸地,他被甩了出來,飄在了半空中。
這時候不用阿瞻再吩咐了,包大同把最後的符咒全部祭了出去,對着那白影猛打。那白影就是趙江的魂魄,此刻之前,他還自信滿滿,妄圖把我們都殺死,可隻是輸了一招罷了,卻讓他滿盤皆輸。
人也好,鬼也罷都是這樣的,做壞事的,都不能理直氣壯,所以一落下風就開始慌張。
包大同那邊追得他緊,趙江下意識的向阿瞻那邊跑,可是阿瞻施術卷起來的風差點把他吹散,他吓得立即回退,眼見突破不了阿瞻和包大同的防線,便疾速向我這邊撲來。
“别讓他回到湖裏!”包大同叫了一聲。
但他不知道我和阿瞻早有準備,所以當那白影一到我面前,我立即把腰間的血木劍抽了出來。此時的血木劍才有一尺來長,趙江離我稍遠,我夠不到他,于是像擲石子一樣猛擲了過去。趙江大概以爲我沒有法力,也沒注意到我拿着血木劍,所以根本沒有提防,被血木劍當胸穿過。
結果可想而知。
這時,雨突然停了,好像是專門爲我們而停的。我們四個人一時無語,面面相觑,打的時候還很有勁頭,這下這麽突然結束,心裏竟然有些失落感。
咯吱――咯吱――
因爲趙江的消失,他設置的結界也消失了。本來阿瞻進來時就已經破壞了這個結界,現在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我們都能看見雨後的樹林原貌。我這才發現我們竟然是在小樹林的邊上,從稀疏的樹木間都能看到那個小湖。
“我們走吧!”阿瞻淡淡地說,繞到一棵大樹後拿起行李。我這才發現,他是直接從車站趕到的,都沒來得及回宿舍。
“上面的這個怎麽辦?”包大同指指還挂在樹杈上的男生。
阿瞻沒說話,擡手一揮,那風就把粗如小臂的樹杈橫着扭斷,那男生如破布一樣掉了下來。由于他什麽也沒說就動手,包大同沒有準備,吓了一跳,隻來得及橫着推了那男生一下,洩了他落地的力,不然他摔這一下也夠戗。
“用不着那麽冷酷吧。”包大同咕哝了一句,“不過這個樹林我還是要燒,太破壞風水了,如果不毀掉,以後還會出事。”
“随你。”阿瞻應了一句,提着自己的行李就走,也不管我們。
“他大少爺這麽潇灑,你就别跑了!”包大同叫住我,“這個男生塊頭那麽大,全身浸濕了,而且昏迷,有多重啊,我一個人搬不動!”
我見他說的也是實情,于是放開一直發抖的娜娜,安慰了她兩句,讓她跟在我們後面,我和包大同擡起這個男生往樹林外走。
好不容易走到樹林外面,看阿瞻在那裏等我們,包大同就又跑回去用那沒有燃盡的符火點燃樹木。這是雨天,樹木潮濕,按理說是燒不起來的,可那是符火,所以樹林迅速燃燒了起來。
“我們快走,不然脫不了幹系!”我說。
阿瞻和包大同還沒有說話,身後的娜娜卻慢慢地說,“你們走不了了!”
她的聲音那麽奇怪,好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還伴随着‘嘭嘭’兩聲響。我一驚,扭頭一看,見娜娜雙手握着那根折斷的粗大樹枝,向我的腦袋猛揮過來。
我還沒來得及喊叫,就覺得頭側一疼,整個人摔倒在地。
地上,阿瞻和包大同緊閉着雙眼,滿臉鮮血,比我更早一刻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