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和小夏看着眼前的情景,心裏一陣後怕。
真驚險哪,他們險些就從幾十米的高處掉下去,而小夏最後一張符咒也已經用光了!再看他們的車,緊貼着立交橋的邊緣停着。這一側的水泥橋欄還沒有建成,隻有一根根的粗鋼筋像雜草一樣立着。如果不是萬裏心念急轉,在依據人類的本能躲開前方的障礙物後又急轉過去,那麽他們就直接上天堂了。
“差點死了。”小夏長籲了一口氣。
“你脫險了,我的生命還危在旦夕呢!”萬裏從自己這側的車窗向外望了一下,根本看不見橋面,隻能看到幾十米下的地面。也就是說,他如果要自殺,隻要打開門一擡腳就可以了。
“别胡說八道!”小夏倚在車座上,有氣無力地說。
“我說真的。”萬裏一本正經,“我把車子弄成這樣,你猜阿瞻會不會宰了我!可能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他會給我個全屍。”
緊張之後的輕松,味道格外甜美,所以當萬裏說出這句話後,小夏笑了起來,“我會幫你求情的,可是現在我們最後把他的車開到安全地帶去。”
“說的對,活要見車,死要見殘骸,這樣求情也好說話。”萬裏坐直了身體,去啓動汽車。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刹車太急了,折騰了半天,車子還是死火。
“怎麽辦?叫拖車來吧。”小夏建議。
“不行!”萬裏馬上否決,“這橋還沒竣工呢,我們要怎麽解釋跑到這上面來,還撞了車?這不僅是會被罰款的問題,我的駕照也有麻煩。别急,慢慢來,阿瞻這車性能不錯,他平時保養的又好,所以一定能再跑起來!”
“好吧,你說了算,婦男不是解放了嘛!”小夏無奈地哼了一聲,不想和他争辯。剛才的驚恐回憶令她有些無所适從,不停的左看右看,就是不能安甯下來,而當她看向後視鏡時,眼簾中蓦然撞進了一張人臉。
是那個一直坐在後座的真人小洋娃娃,由于剛才她和萬裏太集中精神應付各種險情了,幾乎忘了這小女孩的存在!此刻她的小臉,已經不再是那種呆滞的神态了,而是呈現出一種僵硬的笑意,好像有人把她臉上的肌肉硬向上拉扯了一般。
小夏吓了一跳,剛轉過頭去,就覺得咽喉處一緊,立即就無法呼吸了。
“萬裏!”她隻模模糊糊地擠出這兩個字,就再也無法說話,而且雙手不知道爲什麽也無力起來,隻能徒勞地踢着腿。她不能動彈,可是卻感覺到有兩條細細的胳膊以一種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死勒着她的脖子。
一邊的萬裏見到這種情景也吓了一大跳,連忙用力抓住那兩條小臂向外拉,想把小夏解救出來。可是一抓之下,他就相信這小女孩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了,因爲她的力量大大地超過了成年男子,臉上雖然一直笑着,但任他怎麽用力,就是不能把小夏解救出來!
眼見着小夏就要窒息,他加大力量去拉那兩條蛇一樣的手臂,沒想到這小女孩卻突然用力晃動起來!她力量大得出奇,才晃了兩下而已,整個車身也跟着劇烈地搖晃起來!
他們正在立交橋的邊緣,這樣下去非要全體摔下去不可!
焦急中,他無法思考判斷,隻是一手繼續拯救小夏,一手去啓動車子,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無論哪一方都沒有效果,眼見着小夏就快斷氣了,車子也探出橋面邊緣一部分!
這樣不行!
他心裏一個聲音大吼,人類的基本反應促使他放開雙手,随手拿了不知是什麽的符咒,狠狠一掌掴在那小女孩的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黑煙飄出她的身體,小女孩咕咚一聲倒在後座上。
壓力一松,萬裏顧不上問小夏的情況,打開車門就把她推了出去,随後自己也跳出車,把小夏和那昏迷的小女孩拖得遠遠的。
“你沒事吧?”他撫着劇烈咳嗽的小夏的背。
小夏勉力搖搖頭,瞄了一眼身邊的小女孩。見這剛才還要殺死自己的小孩,此刻卻雙目緊閉地躺在地上,一邊小臉紅腫得老高,昏迷中還蹙着細細的眉,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似的,和剛才的兇狠好像兩個人一樣。她知道這小女孩是受控制的,心裏突然對那個邪靈非常憤怒。
“不用怕她,她的邪術已經解了,我也不知道用的阿瞻的什麽符咒就解了邪術。”萬裏輕歎了口氣,不敢看小女孩的臉。
他是個有風度的男人,從來不打女人,就算那女人多麽該打也是一樣。可是一分鍾前,他不僅打了女人,還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女孩,而且傷得那麽厲害,真是罪過!
“你去哪裏?”小夏見萬裏向車子走去,“還是叫人來拖走吧,你不要去,這太危險了。”從她的角度能夠看到,司機駕駛那一側的車輪已經有一半懸空了,如果萬裏硬要把車拐回來,簡直是玩命!
“不能找人拖車,其它的還好說,這小女孩要怎麽解釋?”萬裏說,“沒事,我開車技術不錯,能把車拐回來的。放心放心,我不像包大同,我從來不吹牛。”萬裏盡量輕松地說,然後不等小夏反對就又坐回到車裏去。
這就是男人吧!明明緊張得要死,卻要保持着輕松的神态,明知道弄不好自己會當場犧牲,可是有些事還必須去做!
他小心的駕馭這輛幾乎是半懸在空中的車子,用盡一切辦法讓重量靠近安全的一側,一點一點把車子向裏側拐,過了有一世紀那麽長的時間,在他的心髒就要跳出來以前,他終于把車拯救了出來,自己也沒有從‘男人’變爲‘死男人’。
“在擔心我?”萬裏帶着小夏迅速開車逃離‘犯罪現場’時問。
“廢話,這麽幼稚的話你怎麽問得出來!我聽到汽車響一下都會心驚肉跳。”看到清晨甯靜但又安全的街道,小夏的緊張終于可以宣洩了,“現在這小女孩怎麽辦?”
“我們找個小派出所,然後我隐身把她放在派出所門口,我們躲在遠處看着,等看到警察發現她了就離開。這事我們不能露面的,不好解釋。”
小夏點頭,“我明白,可是我們現在應該現身,不然會有個把清潔工看到一輛高級的無人駕駛汽車。”
他們回到夜歸人的時候已經早上七點多了,一進門就見先他們一步回來的包大同坐在吧台處喝酒。
“現在就喝酒?早了一點吧!”萬裏說。
最近他常常要跑酒吧,所以留了些日用品和衣物在樓上,今天打算在這裏洗漱,然後和小夏一起上班。
“要你管,蒙古大夫!”包大同頭也不回地說。
“昨天你那邊怎麽樣?”小夏怕萬裏又和包大同鬥嘴,連忙岔開話題。
“一無所獲。”包大同依然不回頭,“這對母子沒有任何異常,營業到十點,然後關店、睡覺,連不同尋常的氣息也沒洩露一分。”
“或許我們猜測錯了,他們并沒有問題。”小夏一相情願地說。
“小夏,願望是美好的,事實是殘酷的。”萬裏攬住小夏的肩,“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這些,可如果呂妍母子沒有問題,許多事就不會發生在我們身邊。而現在她們又太過正常,反而說明我們沒有猜錯。”
“可是――”
“你們有收獲嗎?”包大同打斷小夏,問道。
“不隻是收獲,根本是巨大收獲!”小夏坐到包大同的身邊,把幾小時前發生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差點回不來了,想想真後怕!可惜,還是沒有找到那邪靈藏匿小孩子的老窩。”
“但是通過你們和邪靈交手,我們可以進一步估計到她的實力。你們看,她對血木劍和殘裂幡有顧忌,但是這兩件法寶也傷不了她。這一方面說明你們沒有法力,又不是法寶的主人,不能發揮出它們最大的實力,但另一方面也說明邪靈的能力也不容小觑,要想除了她,還要想其它的法子才行。還有啊,你們救了一個孩子,這是最成功的地方,要知道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包大同的語調有些無力地說,似乎非常疲倦。
“這話有道理。”萬裏沒什麽真心地贊揚了包大同一句,可小夏卻覺得包大同有些不對勁。
自從他們回來,包大同就一直沒有轉過身,隻是面向着酒櫃,此刻更是低頭看着酒杯,和他平時神采飛揚的模樣完全不同。小夏以爲他是因爲沒有找到線索而沮喪,忙說,“你别急啊。你一個人盯着她們母子兩個,就好像在下象棋,以一子廢兩子,明顯占了便宜嘛,有什麽好煩惱的。放心放心,等阮瞻找到線索,以後還要靠你大顯神威呢。”
“是啊,我可是包大法師啊。”包大同還是死盯着酒杯,“你們快走吧,上班要遲到了。”他催促着,可是因爲這行爲大違他平時的作風,反而引起了小夏的注意。
她歪過頭,湊近了些,盡管包大同閃避了一下,但還是讓她看到他的臉色蒼白,額頭上還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兒。
“喂,你怎麽啦?”小夏吃了一驚,“你不是昨晚也遇到意外了吧?”
她這一叫,萬裏也發現了包大同的異常。
“沒想到腦袋缺根筋的人也會生病!”他拍了一下包大同的肩,動作很輕,充滿了安慰之意,哪想到包大同竟然抖了一下。萬裏神色一暗,“你不對勁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說過沒事了!”包大同有些煩躁,站起身想離開小夏和萬裏的包圍,但才一站起來,身子就晃了一晃,幾乎跌倒,同時一股說不清的感覺直襲了他的頭。那不是疼痛,是一種說不出的酸澀,好像身體從内部裂出了一道道小細紋一樣。
“小心啊!”在他就要跌倒之際,小夏抱住了他的腰,但被他帶得一趔趄。
“喂,這不是鬧着玩的,你的樣子不像沒事。”萬裏扶住他的肩,支撐住他的重量,“你是生病了還是受了什麽偷襲而沒有發覺?”
包大同想說話,但另一波酸麻再度襲來,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站都站不穩了。
小夏伸手撫撫他的額頭,卻被浸在手心上的冷汗吓了一跳,這讓她萬分緊張,她還沒見過誰在一眨眼間流那麽多汗的。
“你扶他坐一會兒,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要。”包大同抓住小夏的手,“我不去醫院。”
“這時候你不要耍孩子脾氣好不好。”小夏試圖掰開包大同的手指,但他就是緊握着她的手腕。
“你這樣會挂的!”看着他越來越差的臉色,萬裏也有點急了,“要死也要等整治完這些邪靈再死!”
“不是――你們不明白,我沒有生病。”包大同喘了一口氣。
“那麽是昨晚你受了襲擊了?”萬裏問,“說出來聽聽,這沒什麽好丢人的,這回遇到的邪靈那麽厲害。就算是阿瞻,單打獨鬥的話恐怕也要吃虧。”
“不是。”包大同咬着牙搖頭,“好吧,看來我自己解決不了。先扶我上樓,我說給你們――聽!”
他堅決不肯上醫院,萬裏隻好把他背到樓上。
“你們也知道,這妖邪那麽厲害,輸給她,甚至讓她拿來塞牙縫,我也沒什麽丢人的。”包大同上樓後似乎好了一點,“可是,真的和那個沒關系,因爲昨晚之前我就覺得身體不對勁了,而且我敢肯定這不是生理上的疾病。”
“那你到底是哪裏不舒服啊?”小夏焦急地問,“不是生理上的疾病,難道是中邪?你又說不是呂妍母子的事,那有什麽東西能讓你中邪啊?”
包大同苦笑一下。
他本想自己搞定這件事的,所以一直試圖平息身體内不順暢的地方。他以爲他可以,哪想到那種不适感突然來勢兇猛了起來,讓他明白這一次他必須要依靠别人了。
“你們回來前,我檢查過自己周身的氣息,并沒有外邪入侵,這就說明――是自損。”
“什麽是自損?這是什麽怪病?”小夏問。
“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做了什麽,結果損害了自己的三魂七魄。奇怪的是,自從身體開始不對勁,我就開始回憶,但還是想不出我這幾天做了什麽不該做的!”
小夏和萬裏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面面相觑。
“要怎麽做才能醫好?”萬裏比較冷靜,“你說,我們照着做,無論多難,一定幫你辦到。”
“找到我自損的原因就可以彌補。可是――”包大同話說了一半,就起身去拿他的小木箱,然後走去了小夏的房間,在小夏和萬裏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脫光了上衣,顫抖着手分别在印堂、胸口膻中穴、雙手手背和雙腳腳心畫上了幾個不同形狀的符咒,最後掀開床單,坐在床上,好像打算上床睡覺。
“長話短說,我可能堅持不住了。”他咧嘴笑笑,露出那兩顆超級正太,又超級可愛的虎牙,“從早上我就在試圖抗衡,可是傷情顯然比我想像的要嚴重。”
“你你你――是什麽意思?”小夏六神無主地說,“你不是說你要――死吧?”
“那倒不會。”包大同還是一臉平靜,好像在說别人,“可是和死了差不多,你們不要怕。”他喘了口氣,因爲出汗,符咒有些融了,像血一樣淋漓下來,“這就要看我的朋友得力不得力,還要看阿瞻是不是和你們說的一樣聰明了!”
“什麽意思?”
“告訴他,我是自損。”包大同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很費力了。
“這就行了嗎?我是說――喂喂,包大同!”
在她的驚叫聲中,包大同突然軟倒在床上,仿佛一座小山突然崩塌。
“包大同!包大同!”小夏吓壞了,大聲叫着包大同的名子,使勁搖晃着他的肩膀,想讓他醒來。在她心目中,包大同一向都是精力過剩的,此刻突然見到他這副模樣,讓她一時無法接受。
萬裏上前拉住小夏,“他昏了,這樣是叫不醒的。”他皺緊眉頭,“他一定心裏有所覺悟,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你沒看見嗎?他告訴了我們解救他的唯一方法、畫好了護住自己魂魄的符咒,甚至選好了暈倒的地方。他知道你一定會守護他,所以幹脆暈在你的房間裏。因爲這裏有阮瞻的防護陣,他也彌補過各種可能被邪靈利用的漏洞,世界上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
“那我們怎麽辦?就是等嗎?”小夏焦慮的看了一眼包大同。
無論主動也好,被動也罷,他們和那孩子外形的妖邪交手了很多次,雖然每一次都落在下風,至少還可以保證自身不受傷害。可是包大同突然來了這麽一場怪病,形勢突然變得嚴峻起來。
現在不是他們會不會消滅那妖邪的問題了,而是你死我活的形勢!
“小夏,别慌,我們一定不要自亂陣腳。”萬裏邊說邊挪動着包大同的身體,讓他躺得舒服些,“我們要等阿瞻回來,他一定有辦法解除包大同的自損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