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聲。
在小夏決定不理那些跟随她的鬼火,讓它們‘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去後不久,她被帶到了密林中的一片空地上,雖然還沒看見溪流什麽的,卻聽到了流水的聲音。
“爲什麽不走了?還要等待召見嗎?”連吓帶累,小夏有點火大,調整了一下已經歪到一邊去的腰包,氣鼓鼓地問黑貓。
“你嫁給我們這裏的男人,當然要依照我們的風俗啊!”
“少耍花樣!”
“不是啊。”黑貓理所當然地說,“按照我族的習俗,在結婚前一天,要有一個找新娘的活動的。”
“你是什麽族?”小夏既然知道說話的并不是黑貓,而是背後控制它的人,是那個‘新郎’,索性直截了當地問。
“可惜啊,這婚禮辦得太倉促了!”它答非所問地說,“一切隻好從簡,把曆時幾天的結婚儀式濃縮在這一個晚上,不然你的朋友可要死了啊!”
“你說過了,隻要我來當這個新娘,他就不會死!”
“那麽――開始吧!”
黑貓根本不理小夏的問話,隻在說完自己的話就‘蹭’的一聲竄入了密林,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隻剩下發呆的小夏,不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找新娘?這是什麽民族的婚俗?
“給你五分鍾的時間,你要盡量藏好。”那個曾經在小夏耳邊低語的聲音又開始說話,不過這次不是在她耳邊,而是在稍遠處一棵樹下,“之後的一個小時,新郎和他的朋友會找你的,你可千萬不要被找到!否則是會死人的哦!”
“死人?”
“是啊。你猜,這個人會是誰?”
“我怎麽知道?!”小夏茫然地盯着發出聲音的地方,雖然那裏隻是一片空地,“可是你們至少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就算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喂,回來,回答我的話――回來!”
回答她的是突然猛推她後背的一隻手!
小夏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踉嗆嗆得向前沖出去十幾步遠,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等爬起來時才發現,周圍一片寂靜,密林中隻有她自己了,或者說所有的東西都躲起來了。
小夏明白,這是‘獵人們’在等上好的‘獵物’奔跑起來,然後才好上場!
這些混蛋,還真是沒有風度,變了鬼也沒有長進,竟然這樣對女人,特别是她這樣漂亮可愛,又是‘新娘’的女人!
可是他們說,如果她被找到,就會死人的!他們想要的是誰的命?她還是萬裏?如果她出事倒也罷了,如果萬裏有事,那麽她所有的計劃不就全部落空了嗎?
絕不,一定不能被抓住!
左右看看,她不知道應該藏到哪裏去?不過依照人類喜歡往黑暗的地方躲,卻喜歡往光明的地方逃的特性,她還是決定跑遠一點,找個茂密的樹叢比較合适。
腳傷讓她跑不快;時間隻有短短的五分鍾;周圍的環境是深夜中的叢林,雖然月光還很明亮;而且她不知道那些‘送親’的人有沒有遵守遊戲規則,是不是還藏在暗處盯着她!
但即使情況如此不利,她也不能投降!她記得一部電影裏有一句台詞:爲什麽獵狗總抓不到兔子――因爲兔子跑是爲了逃命,而獵狗跑是爲了混口飯吃!
這就是她的優勢了!
找新娘的遊戲對那些躲在陰暗處的東西而言隻是捉弄人的樂趣而已,而對于她,卻關系到生命,關系到這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所以,她不能輸!
況且,她還有其它的優勢!
躲進了一處隐蔽的草叢中,小夏忍耐着蚊蟲的叮咬和擔心蛇鼠會出現的恐懼,掏出腰包中的手機看了看,整整五分鍾到了!
之後的一個小時,她必須躲過各種圍追堵截,不能被找到!
一個小時!
她不自禁的把身子縮得更緊了一點,一邊注意周圍的情況,一邊從腰包中掏出了一瓶眼藥水,滴進眼裏兩滴,雖然還是怕,但心裏卻也冷笑一陣。
這些死了都不安分的死家夥,當真以爲她一點準備也沒做嗎?她明知道自己要闖龍潭虎穴,當然不會傻兮兮的直接來,‘嫁妝’多少也會帶一點的。
那瓶眼藥水實際上是符水,可以讓她的眼睛看到平時看不見的東西,因爲保持效果的時間不長,所以她把符水當眼藥水一樣裝了一小瓶。在她的纖腰上,在那個不倫不類的腰包裏還有好多寶貝等着招呼這些參加婚禮的‘好朋友’哪!
要玩是吧?她嶽小夏雖然膽小無用,卻也要奉陪到底!爲了保住萬裏的命,她早就儲備了巨大的勇氣,隻等需要的時候,就會毫不保留的全部奉獻出來。
她是他們的夥伴,可不是累贅!
“嶽-小-夏,你-在-哪-裏?”一個尖利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在小夏後方響起。
小夏心裏一緊,但沒有說話也沒有逃,隻是悄悄從腰包裏拿出一個小旗子。這小旗子隻有一寸大,紅色的紙上畫着黑色的符咒,旗杆的下端磨得很尖,她把它從包中拿出來的時候還差點傷到手。
“新娘在這裏!”那尖利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小夏身後。
小夏還是不動,隻覺得有蛇一樣的東西纏上了自己的腰。她知道蛇雖然看起來給人濕粘的感覺,但實際上它的表皮是幹燥而溫暖的,那麽這種襲上自己身體的說不清的寒冷就一定是‘好兄弟’了。
她渾身發麻,但強逼自己忍耐着。直到聽到那聲音得意地宣布:我找到新娘了的時候才突然舉起那特制的小旗子,猛地刺向自己的腰間。
刺之前,她還有些顧慮,因爲在她身後抱着她的并不是實體的東西,她擔心尖利的旗杆會穿鬼而過,然後紮到自己。她一向怕疼,不過在這危急關頭她什麽也顧不得了!
然而她揮手過後,發覺感到疼痛的就隻有耳朵而已,因爲那旗子竟然紮在了她身後的倒黴鬼的手臂上,讓它被定住一樣,僵直在當地動彈不得,隻在小夏耳邊發出一聲尖叫!
而後,那旗子漸漸也隐沒無形!
“你要保護我!因爲這符咒是用我的血混合着墨寫就的,除了我,别人拔除這定靈旗要花費很長時間。這樣,你就會見到明天的太陽哦!”小夏爲了唬人亂說一氣,“如果你上道,我會在一小時後就解除收回旗子。”
那是個女鬼,年紀很老。和其它鬼魂一樣,臉色呈現着可怕的青白,在月光下活象一張上了白漆的面具。再加上她腳不沾地,卻又被小夏亂起了名子的‘定靈旗’定在那裏動不了,晃裏晃當的掙紮,看起來非常可怖!
“我不信。”她無力地吼。
“你可以試試!”小夏威脅了一句,沒時間再耽誤,轉身躍入了草叢。
她知道鬼魂找人不是隻憑視覺和聽覺,還憑借人的氣味和熱力。她不是沒有帶隐藏自身氣息的符咒,而是故意讓幾個鬼魂找到她,然後她好把旗子釘在幾個鬼魂身上。
這旗子她有四面,隻要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釘住一個鬼魂;隻要它們相信了她的話,因爲怕會曬到陽光而被迫幫她;隻要它們在其它鬼魂問起她的方位來時,亂指一通,不僅可以爲她赢得更大的逃跑空間,還可以減少追擊她的鬼魂的數目。
她忍住腳腕的疼痛鑽進草叢,才跑了幾步就迎面見到一個漢族打扮的中年男鬼,小夏雖然有點怕,但卻假裝看不見一樣直跑了過去,在撞到他的一瞬間隻感到全身一陣發涼,就已經穿他身而過。之後,她摔倒了,知道是被鬼絆了腳,于是隻随便掙紮了幾下,又甩出了一面旗子。
她大概算計了一下距離,就在草叢中跑了一個圈,如法炮制地又定住了兩個,然後就跑到了圈子外圍去,把那張能隐藏人類氣息的符咒貼在自己的胸口!
雖然如此,她還是不能自由呼吸,雖然她又累又心驚得心髒都快炸開了,也隻是倚着一棵小樹休息一下,讓她的傷腳減輕一下負擔。
眼見着四周的奇怪東西越來越多,有的是鬼火,有的是肉眼看不見的魂體,死得什麽形象的都有,突然明白了有了陰陽眼的人的痛苦。對他們而言,要接受這些事實,接受兩個不同的世界應該是很難的吧?一個陽間的疲勞和無奈已經夠折磨人的了,還要不得不面對另一個世界的痛苦和無奈,那些傷心和不舍!一瞬間,她突然溫柔地想起阮瞻來,明白了一些他那從不讓人接近的内心。
有時候,還是一無所知更快樂啊!
此時,她眼睛模糊了,她知道眼藥水的效力下降了,連忙拿出眼藥水瓶,剛想再滴一點,就覺得裙角被什麽牽動了一下,就象有人向下拉她。
低頭一看,什麽也沒有!可是裙子右側繃得直直的,證明确實有外力在拉扯,而裙角下除了自己一對白白的小腿,什麽也沒看到!
她大駭,因爲她目前是用着能隐藏氣息和蹤迹的符咒,還有什麽東西能看到她?難道是法力特别高深的?
她盯着那空無一物的地面,看到自己的裙角又抖了兩抖,象是有人不耐煩的扯她。接着,一個小小的黑影顯現了一下,仿佛故意讓已經沒了視鬼能力的小夏看到一樣。
下意識地,她滴了一滴藥水在眼裏。再低頭一看,隻見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站在她腳下仰望着她。
他的臉已經爛了一半,那一半完好的臉露出純真但又怪異的笑容,說不出的陰森,給人無邪又惡毒的感覺。
“姐姐,我找到你了!”
他死抓着小夏的裙子,繼續仰望她。由于向後仰得力量太大,在‘咔’的一聲後,後頸骨斷了一樣,整個頭向後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