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嗡嗡’聲響起,那是電腦啓動發出的聲響。這聲音很輕,平時可以忽略不計,但在深夜裏聽來就很明顯。
小夏縮在床上不敢動,驚恐地盯着電腦的方向。
她的房間很小,在離床腳的窗邊就是她的電腦桌,光線就從那個地方傳來。可是電腦爲什麽會無緣無故開機啊!還是――房間裏有什麽東西打開了它!
開機音樂響起來,她的炫彩鼠标也閃爍着各色的光芒,這證明電腦已經完全被打開了。然後她覺得有一團不真實的黑霧徘徊在電腦前,不過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嗒嗒嗒’――
一陣輕快的聲間傳來,好像有人正在打字,可顯示器卻還是原始桌面狀态。
小夏的電腦桌面是一幅她的偶像布拉德·皮待微微側身的頭像,小夏最愛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此刻看來卻覺得他的神色意味深長,那雙眼睛更是古怪地盯着她,同時緊緊吸住小夏的目光。
忽然,他的樣子轉變了,由笑容變成了憤怒的神态,并且面目和背景全部漸漸模糊,但又逐漸立體,使平面的顯示器屏幕變得象個空蕩蕩的黑盒子,盒子裏面擺着一顆男人的頭!
“小夏!”人頭厲聲叫,駭得小夏幾乎驚跳起來。
“給我報仇!給我報仇!”他大聲命令。
“關正,是你嗎?”小夏壯着膽子,哆嗦着問。
從聲音已經聽不出什麽了,那顆頭也看不清楚,但小夏能感覺到關正出了事。
一片寂靜,沒人回答她,連電腦也安靜得異乎尋常。她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雖然屏幕還是象個放人頭的盒子,可就是不再發出一聲!
小夏咽了咽口水,試圖從床上下來,但當她的腳才一接觸到地面,顯示器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并且開始瘋狂閃爍!
“給我報仇!”電腦裏的人頭又喊了起來,不過這一次的聲音更加凄厲,顯示器也搖晃得更加厲害,甚至連桌子也帶得顫了起來!
它不停地重複着那句話,漸漸的連聲音也變得金屬味十足,好像真正是機器傳出來的,“給我報仇――給我報――仇――仇――”
随着一陣焦糊味地傳來,電腦最後大抖了一陣,象死前的抽搐,然後一切嘎然而止!
小夏屏息坐在床邊,瞪大眼睛望着深不可測的黑暗,但光茫閃爍後的視覺真空讓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的赤腳還踏着冰冷的地面,不過手心和腳心卻全是冷汗。她驚恐地呆坐着,忍耐着黑夜和那真實的焦糊帶給她的巨大壓迫感,生怕自己一動又會發生什麽。
時鍾滴答地走着,也不知過了幾分鍾,她終于适應了光線,看清楚了房間内的景物,于是她慢慢地站起來,見并沒有引發什麽異常,突然以極快的速度跑了出去,也不管自己還赤着腳、穿着睡衣,慌忙打開了房門,宛如有惡鬼追逐一樣,不顧一切地要逃!
樓道的燈壞了很久了,黑漆漆得什麽也看不見。小夏隻憑借對環境的熟悉沖了出去,但沒想到撞到了一個東西上。
意外來得突然,她被撞得後退幾步,差點一跤坐倒,但卻被一隻手臂摟住了。她下意識地奮力掙紮,但對方的力量卻比她大出許多,想喊,嘴巴卻被捂住了,她隻是徒勞地扭動身體。
“噓――是我,是我!”耳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聲音急切中帶着溫柔,又有着令她安定的力量,不用看也知道正是來自于她日思夜想的人。
“你如果不想讓全樓的人都看到你和個男人抱在一起,而且還穿着睡衣呆在黑暗的樓道裏,就别叫!”阮瞻松開了手。
可小夏卻反抱住他,哽咽着。
“先回屋吧!”他無意地撫着她的背安慰,光滑的絲綢和柔膩的頸背不知道是哪一樣讓他的手一再流連。
“我怕!”
“有我!”阮瞻輕輕拉開小夏,努力使兩人間保持着距離,“握着我的手,就不怕啦!”
他握住她冰涼微汗的小手,慢慢回到房間裏去。
他不能再擁抱着她了。對于一個男人而言,在深夜的漆黑樓道裏抱着一個身着絲綢小睡衣,而且身材好得沒話說的女人,都是一種很暧昧的行爲。如果那個女人是你放在心坎裏溫存了很久,渴想着的,但卻三個月沒有見面的,那種誘惑就更加緻命。就連此刻他握着她手走,也讓他心猿意馬,不能集中精神。
可他又非抗拒不可,所以他想保持一貫的冷靜就非常非常艱難。他第一次恨自己的夜視能力,那讓他把她無意間的媚惑深深印在了心裏。
他把小夏擋在身後,走近了房間,然後伸手把門帶上,向小夏的卧室走。他警惕地感覺房間的氣息,發覺雖然有陰氣,但卻消散了。
“已經沒事了。”他不舍地放開了小夏的手。
小夏跑過去擰亮了台燈,這才發現自己的身着的是比較暴露的睡衣,下意識地掩住胸前。
“我去客廳等,你換件衣服。”阮瞻垂下眼睛,壓抑着心髒‘呯呯’的亂跳。
“别走!”小夏沖口而出,但随即意識到自己這話有多麽暧昧,連忙解釋,“那個――出現在這裏,我怕他――”
阮瞻迅速轉過身去,可受不了這麽面對面看她,“這樣好嗎?”
小夏尴尬地‘嗯’了一聲,胡亂找件衣服穿上,然後把事件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阮瞻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她身上移到事件上,但發現十分不成功,小夏連講了三遍他才弄明白。
“你怎麽來這兒了?”小夏想起來什麽似地問。
“你忘了我會算。”阮瞻随口搪塞。
其實他哪裏會算,他不過是因爲心裏塞滿了她的影子,所以和她産生了強烈的心靈感應。本來在天剛一擦黑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安,好像她有危險一樣,但那感覺轉瞬即逝,使他把已經邁出的腳步又縮了回來。
他很想她,但一想到不能去主動招惹她,就忍了下來。他這樣忍了三個月了,雖然她沒有來找他的感覺很輕松,但他心底總是有份不理智的期待。
這期待在今晚格外強烈,所以當第二次不安來襲時,他毫不猶豫的抛下一切跑了出來,一路駕車狂奔,還好能攔下正打算逃跑的小夏。不過看了她的情況,他也在自責,爲什麽爲了自己混亂的心而讓她處于危險之中!
“這是怎麽回事?”
“如果我沒猜錯,你的同事已經死了。”阮瞻拉回思緒,“而且他有可能死在電腦旁邊,所以會以這種形式出現。”
“可是電腦燒壞了。”小夏說。她不是心疼電腦,是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原因。
“如果用所謂科學的方法說,魂魄是一種能量,它通過電腦傳播的話,能量不同,自然不能相容,所以燒壞了你的電腦。如果用迷信的說法,他死在電腦前,就有着這種執念,就是說他要以電腦告訴你什麽。可不等他告訴你,有什麽阻止了他,而魂魄是不能長時間離開屍骨很遠的,他來的突然,走得也突然,所以你的電腦還是莫名其妙的壞了。不過沒關系,我可以送你一台。”
“對啊,我是聽到有打字的聲音。”
“那麽跟我回去。”阮瞻站起來,“你這台電腦顯然用不了了,用我的電腦看看你的郵箱裏有什麽線索吧。”
“關正――”小夏傷感地看了看電腦,仿佛關正坐在那。雖然她對他并無特殊好感,甚至因爲殺貓事件還很讨厭他,可還是不忍心看他死。
“我們不報警嗎?”
“裝作不知道的好,不然在沒有嫌疑的情況下,最先發現的就是嫌疑。”阮瞻見小夏沮喪的樣子,忍不住撫了撫她的臉,手心傳來的細嫩感覺讓他的手停留了一會兒,“況且你怎麽解釋你知道他死了?就憑一個噩夢嗎?”
“那不是噩夢!”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們去看看他留下了什麽給你!”
小夏點點頭,順從地和阮瞻去了夜歸人酒吧。
他們到達的時候,泡吧一族還正鬧得歡,小夏又在衆人暧昧又妒忌的眼神裏和阮瞻上了樓。不過這一次她沒什麽别扭的感覺,而是有種洋洋得意的感覺。
因爲她知道,她在他心裏畢竟是與衆不同的,因爲還沒有女人上過這酒吧的二樓。
她在阮瞻溫暖目光的注視下,強壓下馬上實行‘農村包圍城市’的念頭,覺得自己在關正死去的夜晚還在安排自己的愛情實在太不仗義,決定先辦正事要緊。
她打開自己的郵箱,果然看到了一封新郵件,也正是關正發給她的。
“小夏,吓到你了,對不起。我有我的理由,但我不想把你扯進來。這是件複雜的事,我不能理解。你不要管。這件事太詭異!你也不要和任何人說,不然你也會倒黴!那些人該死!他們死了我很高興。他們是人渣,畜牲不如的東西!可是相信我,我希望他們的死是通過法律。雖然我知道不可能這樣重的量刑!你不明白,當你整天面對的是這種人――”
小夏看得一頭霧水,覺得平時有條理且嚴肅的關正寫得信卻這樣語無倫次。但真正讓她停下來望向阮瞻的,是這封電子郵件最後的内容。
頁面上有一個長達三行的省略符号,然後斷斷續續寫着:我要死了,小夏,保重,報仇,不要接近事實,然後最後又是幾個亂碼和一個地名。
這一切給小夏傳達的信息是:關正當時正處于極度的危險或痛苦,他來不及寫完他的話,思想也比較混亂、猶豫,但這是他最後的話。
“這是哪裏?”她指指那個地名。
“雲南。”阮瞻說,“靠近中緬邊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