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瞻的時空扭曲術畢竟是速成的,需要知道目的地的信息才能穿越,而他沒去過公安醫院,所以隻好先到了他去過的、距離醫院很近的那間酒店,然後靠步行才到達。
隐身後,他們直接找到了萬裏,後者正焦慮地在房間内走來走去,身邊是兩個昏迷的人。
“看來又是險勝!”萬裏打量了一下阮瞻,“而且讓人扁得很慘。”
“少說風涼話,不然讓你變啞巴!”
小夏知道他們之間表達友情和關心的古怪方式,也不在意,隻走過去觀察松井賀子。見她的臉青紫一片,仍舊昏迷不醒。
“萬裏,你打女人哦!”
萬裏莫測高深地搖搖頭,“你不知道這裏面有趣的細節,可是現在不方便說,還是要先善後才好。”
他說着走到病床邊扯起來松井石根,阮瞻和小夏這才發現,這老頭一直是睜着眼睛的,隻不過神情呆滞。
“他怎麽了?”小夏問。
“不知道啊。”萬裏松開手,松井石根又躺了下去,“我隻是打昏了他,然後他再醒來就是這個樣子了。阿瞻,你來看他是不是裝蒜,反正以我多年行醫生涯,覺得不是裝的。”
阮瞻走過去,在松井石根的心髒部位按了一會兒,“我看也不象。不過他的氣息不穩,是不是和他裝病有關系?”
“那樣說倒是的。”萬裏點點頭,“他可是個真正的高手,可以控制各種體征,儀器也檢查不出來。不過他的法術和功力好像全部消失了一樣,我隻一拳蠻力他就暈了,然後體征全部恢複正常。”
“那就解釋得通了,這也是一種反噬。”阮瞻終于明白是怎麽回事,“他違背人體規律,又在無意識中突然回歸到正常狀态,不會損傷身體是不可能的。”
“他這個象是腦損傷――”萬裏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呻吟。是松井賀子,但卻發出了男人的聲音,可把小夏駭到了。
“你們先去擺平其它的事,這個我來處理。”萬裏胸有成竹。
短暫的接觸,讓他覺察到這個男扮女裝的人非常軟弱,所以他要用攻心政策,解決這裏的難題。
小夏雖然萬分疑惑,但被阮瞻拉着離開了這裏。
善後工作十分不好做,三個人整整忙了三個多小時,才趕在天亮前完工。阮瞻和小夏忙着用時空扭曲術把三個護士和松井茂德的屍體運回來,屍體回停屍房,而昏迷不醒的護士們則全被送去了行政樓裏。
她們已經由阮瞻強行拔除了種在身上的邪氣,但由于自身的陽氣被吸走,又有陰寒之氣入侵體内,再加上和小夏搏鬥時的外傷,會有相當一段時間身體無法恢複,但她們總是撿回了一條性命。
至于她們爲什麽會無緣無故地被人襲擊,并被轉移到行政樓裏,身邊還有嬰兒殘肢和各種器具,而行政值班的小玉被人打昏後,倒在辦公室門口,則被阮瞻進行深層催眠,讓她們忘記所知的點滴線索,并提示爲完全不知道的情形。
當然還有王姐的部分記憶。
阮瞻做完這些幾乎虛脫,可這又是必須的。不是他利用自身優勢要操控人類,誰也沒有權利這樣做,可是這些讓局外人知道隻會給她們帶來麻煩和傷害,還是無知的爲好。
當然這事沒有完美解釋,會在人們心中形成解不開的謎,可這世界每天都有那麽多怪事發生,多一、兩件也沒什麽關系!
萬裏那邊,在證實松井石根确實癡呆之後,對那個軟弱的‘松井賀子’連哄帶吓唬,又是講中國的法律,又是講中國的法術,還仿佛身臨其境一般,描述了那麽強大的松井茂德和他的式神一起慘死,吓得這個娘娘腔不僅吐露了許多秘密,解開了剩餘的疑問,還在第二天就帶着松井茂德已經沒有靈魂的屍體和一個不能再作惡的癡呆老人返回了日本。
此事後,他常誇耀自己應該去公安機關做預審員。
而三個在戰鬥大獲全勝的人,則趕在天亮前又回到了小王村做好市民,幸好沒有人問阮瞻臉上和身上的傷口是怎麽回事。
三天後一切就緒,小夏決定對還存在殘裂幡裏的鬼魂做一次正義審判,地點就在情人旅店的花圃中,時間是在半夜三更。
情人旅店被封良久,那晚的事也沒人發現,所以現在相當于一座荒宅。隻要阮瞻施一下時空扭曲術,外加個結界,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仔細研究過事件的前因後果。
這個鬼的來曆和爲什麽有如此的形态,爲什麽要那麽禍害人就不用說了,阮瞻有很直觀的了解,并講給了其它兩個人聽。至于楊幕友和松井一家的關系,大家認爲阮瞻的推測也是很接近的,而且可以推斷崗村賢二來中國是爲了和他學習法術的。
楊幕友上次複活慘敗後,目前不知道又以誰的身體爲宿主,又要用什麽方法維持生命?但他利用了日本人是真的。而日本人肯甘于給他利用,肯定不是因爲智力缺陷,而是爲了這個能成爲極品式神的二合一惡鬼。
這麽好的修煉苗子實在太難得了,所以日本人明知道被利用,卻因爲貪婪不得不來。如果他們憎恨被利用的話,也許想着以後報複楊幕友。
他們擊敗了日本人,雖然楊幕友沒有達到報複阮瞻的目的,但他也借阮瞻之手除掉了松井一家這個勁敵,同時又摸了一下阮瞻的底。說到底,他才是最後的赢家。或者,如果他隐在暗中觀察,甚至會摸索到死靈複活術可以更簡單,甚至可以通過不傷害人命的吸人陽氣方法就可以辦到。
松井家的死靈複活術被他們自己認爲是違天的,掌握此術的人少之又少,而就算掌握了,也不會在老死時使用,隻在戰鬥死後才使用。所以,他們家族的人都是正常壽命,目前松井父子一死一傻,恐怕這世上隻有楊幕友才會那個有缺陷的邪術了。
他們明知道變相幫了楊幕友,但又不得不做,因爲不能再縱容日本人在中國随意殺人放火,不能在中國犯下罪行卻全身而退。
至于楊幕友,阮瞻隻是讓萬裏裝模作樣的調查了一下,其餘裝作不知,因爲他有自己的計劃,不用在這件事上與他纏鬥不休。
相反,在這件事上,松井家是最大的輸家。因爲一個還沒有成型的式神,他們付出了一死一殘的代價。根據松井賀子的全盤交待,他們松井家真正掌握最高深陰陽道術的隻有這父子了,也就是說,随着這樣的結果,松井家會徹底沒落。
在山裏的時候,小夏無意間傷了三個雪女。由于是突襲,加上阮瞻的符咒和神靈的借力,這三個雪女傷得相當嚴重,當然松井茂德也是重傷。山間的獵人小屋是有的,因爲他們早就找好了地方,就躲在那裏施法。本以爲下雪是天助他們,但誤打誤撞的被小夏壞了他們的大事。
眼見雪女有可能永遠無法恢複,日本兵惡鬼也被阮瞻打得傷了魂根,松井父子卑鄙的背叛契約,讓惡鬼吞食了雪女來療傷。而同時死去的松井茂德的魂魄和惡鬼一起,被他父親放入了自己的式神――犬鬼的一隻牙中。
他的屍體被扔到小王村裏制造事端、困住對手,而他來到醫院的停屍房後,又利用那個娘娘腔的幫助翻身複活,吸取護士們的陽氣,暫時變成僵屍,以圖以後真正的複活。
可是爲了他盡快恢複,并不留下病根,松井石根被迫将自己的功力傳給了兒子,包括讓松井茂德繼承了他的式神,這在陰陽術中稱爲‘後鬼術’。這讓松井石根異常衰弱,也給了萬裏機會,隻可惜他們的算盤打得太精,沒想到松井茂德和犬鬼全敗在阮瞻手下,松井石根也聰明反被聰明誤,落了個如此下場!
“開始了,大法官?”萬裏忙碌了半天,在冬天裏竟然出了一身汗,“我可不想再進這個房子了,地下室的承重牆破了個大洞,雖然暫時沒事,可說不定哪時候就塌了。”
“準備好了?”
“好了。”阮瞻從房間拉出一根電線,接在電視機和影碟機上,又跑去一個無遮蔽的地方把殘裂幡放好。
“這是不是有點變态?”事到臨頭,小夏又有點猶豫了。
對日本人的憎恨是有的,可現在看來,又覺得他們有點可憐。
“喂,這變态的辦法可是你想出來的。”萬裏說,“難道你現在要放了他們?告訴你,有的人永遠不會悔改。俗話怎麽說來着――不見棺材不掉淚。”
小夏看向阮瞻。
阮瞻很了解小夏,她心腸軟,罵得雖然狠,但好多事并下不了手。
“這樣――”他溫言給她解釋,“你是律師,應該知道很多被處罰的人本身很善良,可是做了的就必須承擔責任。這就是所謂的殺人償命,負債還錢。一個人做錯事可能有他的理由,但那并不是他傷害别人的借口。何況這兩個、或者說三個的魂魄心裏沒有一絲善念,也毫無悔改之意,必須讓他們吃點苦頭,明白嗎?”
小夏猶豫了下,終于白着臉點頭,“沒錯,這就是公正,我可憐他們,可他們殺人放火時可曾可憐過别人?我放過他們,被無辜殘害的情侶怎麽辦?懶三會答應嗎?”
“對啊,以暴制暴雖然不好,但以德服人也要看對方的态度,是不是?”萬裏也安慰了小夏一句。
小夏咬咬牙,終于點頭。
阮瞻見狀,祭起了殘裂幡,眨眼間,微微泛紅的金屬幡面立即映出來兩個黑影。
“放開我!”一個陰沉的男聲吼。
是松井茂德,他生前功力深厚,死後也比其它鬼來得兇猛。
“看了嗎?這就叫死不足惜!”萬裏哼了一聲,打開了電視和影碟機,放入光盤。
“來,鬼們,讓嶽小夏嶽姐姐給你們上一堂課。”萬裏戲谑地笑,“松井同學可能已經學過了,他是留級生,但我們給這位新生補一下課。好在你是鬼魂,能聽得懂我們的語言。”
他的話音未落,電視屏幕上已經出現了一些當年日軍橫行中國的記錄片。
小夏清一清嗓子。
她看過審判日本戰犯的記錄片,當時隻恨自己沒生在那個年代,沒有成爲一名律師,沒有機會在那裏慷慨激昂,沒有機會爲在日寇鐵蹄下喪命的中國人說一句話,沒想到今天自己也組織了一場審判,雖然被告隻是兩個日本鬼魂。但他們一樣犯下了滔天罪行,一樣要接受審判和懲罰!
“看到這個你們怎麽想?”她開始說,“很得意?因爲曾經那樣欺淩中國人!我看你們沒有一絲悔恨之心的。可是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一時的成敗在于權和利,千古的功過在于情和理’,不合情理的事永遠不能長久,暴力永遠無法征服一個國家,何況中國是如此的偉大的民族。所以胡作非爲的你們一定會招緻可悲的下場,看看這個――”她指了指屏幕,屏幕上正爆出一條蘑菇雲,“這當時對日本人是一場災難,但對遭受日本侵略的國家和人民來說是一種幸運!”
這時她停止講話,因爲記錄片裏有自己的解說。然後屏幕上顯示出日本宣布投降和東京審判的内容。隻見松井茂德突然安靜起來,沮喪地看着這一切,而那二合一的惡鬼卻拼命掙紮起來,撞得殘裂幡嗡嗡作響。
他看來是如此恐懼和不甘,沒想到他所謂的強大祖國遭受到如此的慘敗,他無比尊崇的天皇和軍隊的最高領導人象一個真正的惡棍一樣受到審判!
小夏準備的審判時間有限,因此盤上的内容是經過剪輯的,突出表現了日本遭受原子彈打擊後的慘狀和在審判戰犯時,那些所謂将軍暴露無遺的醜态,有的裝瘋,有點一臉驚恐,這沉重打擊了兩個鬼魂一開始時的嚣張氣焰!慢慢沉寂下來。
接着屏幕上又是一條蘑菇雲。
“這是我們中國自己研制的。我們中國已經是聯合國安理會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哦!”小夏驕傲地說,“這個你可能不懂,就是有雙票否決權的國家。雙票否決是權利很大的,就是――”
萬裏咳了一聲,怕小夏給這兩隻鬼做國際法普法宣傳,連忙阻止。
“反正你們日本想加入,費了老勁了,也沒入成就是了。”
“因爲沒把中國哄好的緣故。”萬裏補充了一句。
“夠了!”松井茂德氣憤地叫了一句,但氣勢完全沒有了。而那惡鬼則完全被事實驚駭了,他一直被埋在牆裏,從不知道這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曾經兇殘的變得孱弱,曾經備受欺淩的如今站直了腰杆!
他所有的信念一瞬間灰飛煙滅,還有什麽比心靈的打擊更重的處罰,更令他絕望!
可小夏不理,繼續說,“現在你們日本是有錢,也可以說自己如果願意,可以在三個月内成爲戰争機器,問題是你們能嗎?你們的主人同意嗎?我們中國雖然還不是很完美,至少我們自己說了算,并不需要誰來準許和承認。至于你們倆――阮瞻,你常說的那句話是什麽?”小夏問。
“死亡隻是開始!”
“對啊,對于善良的人而言,死亡是另一種開始,就象一種植物的遷移,從一個葉片到另一個葉片,會有新的重生。而對于惡貫滿盈的人而言,死亡是受懲罰的開始,正義的審判,無盡的刑罰,永久的贖罪,有前面的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等着你呢,那些無盡的煎熬你跑不開也躲不掉,除非你真心悔過,否則就算轉世也說不定淪爲牲畜,讓你處在你曾經對别人舉起的屠刀的驚恐之下永無甯日,會讓你覺得灰飛煙滅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面對沉默的鬼魂,小夏結案陣詞完畢。
接下來就是各種打擊、譴責他們的錄像,并且反複播放,直到地平線發白,陽光就要來臨。
兩個鬼開始躁動不安,誰都知道鬼是不能曬太陽的,可見這三個人的神态,和幡所擺放的位置,明明是要他們見一見陽光的。
陽光是多麽美好的東西啊,當它從地平線升起的一刹那,就有着無可比拟的萬丈光輝,把每一個角落的陰暗全都掃除幹淨!
可對于見不得光的東西來說,陽光又是那麽可怕,因爲它的光亮預示着他末日的來臨!
“不要,不要這樣!求求你們!”聽不清是誰在吼了,隻是覺得兩種聲音攪在一起,還有絕望的哭泣和哀号!
美麗的晨光裏,陽光漸漸挪了過來,并開始變得刺目了,而情人旅店的花圃中,慘叫、悲鳴卻響個不停,最後小夏都不忍聽下去了,堵住耳朵站在萬裏背後。
“饒了我們吧!我們錯了,請再給一次機會!啊――”
陽光超過圍牆,漸漸觸到了殘裂幡的頂部。幡是金屬的,那兩個魂魄被火燒到一樣痛叫着。如果他們心中有信念還可以咬牙忍耐,如今所有的心理支撐都已崩潰,他們軟弱得隻剩下求饒了。
太陽繼續升高,大自然的力量是不以人的意志爲任何的轉移的。随着陽光照到殘裂幡的一半,那兩個鬼魂已經縮到幡的最下面,而且已經喊叫不出了。
“這個方法隻有女人想的出來,讓鬼曬太陽。”萬裏逗小夏,也有一絲不忍,“所以說不能惹女人!”
阮瞻看了小夏一眼,見她根本不敢看不敢聽,上前把幡收起來。
“放了他們?”萬裏問。
“誰說放,讓他們灰飛煙滅不是太便宜了!這兩個鬼魂的魂根徹底傷了,作不了惡了,所以還是交他們到應該去的地方吧。”他看看已經縮回原狀的幡,“還有得他們受哪!”
“行嗎?”
“那邊我是不知道,不過肯定有自己的規則。你忘了,死亡隻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