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曾經隻是貧困的鄉村,以出産上好的白酒和手藝佳的泥瓦匠而聞名。可是對于當地人而言,當年的這裏隻出了一戶姓嚴的大地主,然後嚴家又出了一個青幫頭子和一個留洋的大少爺,其餘的就隻是窮苦的農民和艱難掙紮的小作坊主而已。
而解放後,特别是近年來,随着a市的發展,小王鄉也憑借美麗的自然風光成爲了著名的風景特區而逐漸繁榮起來,如今已然成了一個富裕的小鎮。這在三個初來乍到的人眼裏,除了人們說話的口音和人工景色稍差一點,其餘的設施和a市幾乎沒什麽區别。
“你很确定在這裏會找到那個地縛靈嗎?”萬裏問。
他們才住進了一家旅店,雖然是建在山裏的山莊型建築,不那麽豪華,但卻有三星極的規格,竟然還有套房提供,這就解決了他們住房的難題。
因爲目前是旅行淡季,旅店裏的房間空了大半,而且他們來辦理的又可能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最好不要離得不太遠,以方便相互照應。但又要考慮到小夏和兩個男人住在一起畢竟不太方便的問題。現在有了套房就好多了,小夏睡在房間裏面,兩個男人睡在外間。
“不确定,但這是唯一的線索。”阮瞻一邊收拾簡便的行李一邊說。
“也是。”萬裏就沒有阮瞻那麽有規律,而是先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休息一下,“所有的外圍因素都指向了這裏。如果我們的目标是蓋房子的人,而連設計房子的人,當時青幫裏負責這些建築工程的把頭都出自這裏,就大緻可以把目标确定了。雖然沒有明确的證據證明施工的工匠是什麽人,但這裏本來就出手藝最好的工匠。這麽看來,大家鄉裏鄉親的,很可能肥水不流外人田。”
“說得對,很多地方都有自己傳統的行業,這就是因爲這種親朋同鄉間的互幫互助而形成的。這項工程在當時是個大買賣,雖然大頭的錢款到不了窮苦工匠的手裏,但養家糊口一陣子是沒問題的。”
“說不定可以娶上個媳婦呢!”萬裏笑了一下,“其實我聽說蓋房子最好不要選在天氣冷的時候,可當初也許浙江李富商急于行賄,竟然還沒等春暖花開就開始施工,和現在的時節差不多吧。”
“現在是有點冷。”阮瞻瞄了小夏一眼。
雖然已經立春了,但天氣還是冬天的氣息,山裏就更加寒氣襲人,再加上由于客人隻有他們三個和另外一家三口,以及幾個留守的服務人員,山莊旅店自燒的暖氣根本不怎麽熱,所以小夏一收拾好東西就穿得厚厚的窩在暖氣邊上的沙發上聽這兩個男人說話,裹得象個小毛球。
“可是――那個地縛靈是怎麽回事?”她提出個問題。
“地縛靈是日本陰陽道的一種說法。就是死去的人,對某一個特定場所有深厚的感情或者意念,其靈魂便會在那裏逗留不走,完成死者爲完成的願望,也就是咱們中國民間所說的鬧鬼。一般來說,這種靈魂力量的是否強大,在于心中的感情。不論愛恨,感情越強烈,靈魂的力量就越大。”阮瞻解釋,“那個鬼我懷疑就是地縛靈,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麽潛伏那麽多年才出現,也不知道爲什麽榮華路上始終沒有他的氣息,但我覺得他就是與那裏有關,所以才要找到當年蓋房子的人。”
小夏點點頭,更深的縮在沙發裏,不止是冷,感覺上就有點不安。
阮瞻在一旁看着,知道她怕冷,也心疼她受凍,但他沒有其它方法可以選擇。
不是他非要住在山莊旅店,本來鎮上也有旅店的,但那地方是個很熱鬧的所在,年青人很多,陽氣過旺,鬼是不會潛伏在那裏的。而這座山就不同了,廣袤博大,能夠隐藏住一切美好或醜惡的東西。在說,他們是以旅行者的身份來了,雖然在這個時節來有點古怪,但總比他們大刺刺的沒有借口的東遊西逛更容易隐蔽,不那麽太惹眼。
他不知道還有什麽人在暗中窺伺,不得不小心一點!
“我怎麽覺得象尋寶活動。”萬裏引着小夏說話,“這樣想好像比較興奮。”
“你當然了,沒見過你那麽超級樂觀的人。”小夏立刻回答萬裏,“就算天塌下來,你也是笑咪咪的。”
“他那是吓傻了,你當他是勇敢嗎?!”
阮瞻話才一出口,萬裏立即回擊,一時兩人又開始互相攻擊。
小夏實在不理解他們這種感情交流方式,微笑着轉頭看着窗外。
他們來的時候還是下午,當時陽光明媚得很。那時候看這依山而建的山莊旅店,覺得非常美麗,盡管是冬季,但碧瓦紅牆掩映在山體的雄渾深色之間,仍然不同凡俗。
可山裏的夜好像來得特别快,才一會兒功夫就黑了下來,而且還陰天了,刮起了大風,象是要下雪一樣。這時候就顯出人少山曠,太過寂靜了,除了山間嗚嗚鳴叫的風聲,就是不知名的動物在号叫,在黑暗中裏得特别的詭異。
晚飯的時候,三人就跑去和留守的服務人員閑聊去了,實際上是要打聽一些閑話。小夏剛開始時因爲怕冷不肯去,後來還是被兩個男人硬拉了去。先不要說她一個人呆在房間裏并不會更暖和,就沖這種空寂的狀态也不宜單獨讓她呆着。
“不要小看這些閑話,好多最重要的線索都是從閑話中得來,而且燒暖氣的大爺是個十裏作鄉有名的百事通,當然就更有閑聊的價值。”萬裏這樣評價他們拿了一大堆吃的,又跑去鍋爐房的舉動。
燒暖氣的鍋爐房比其它的地方都更暖和!這是小夏第一認知,然後又遇到那位和藹健談的老人,就更覺得和這兩個男人出來是對的。
老人姓嚴,快七十歲了,但硬朗得像五十歲一樣。
“這個時候來山裏,你們還真是奇怪。”老人喝了幾口他們孝敬的酒,談興旺了起來。
“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但總是湊不到一塊。”撒謊的事萬裏很在行,說得和真的一樣,“這不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想出來玩玩,而這死丫頭非要看山間雪景。”
“啊,你們來得還真巧,這天就要下大雪了。看到沒,天都是紅的。”老人指指窗外。
小夏望出去,見天陰得更厲害了,黑暗中隐隐透着紅色,想起那天遇鬼時那種比黑還黑的感覺,瑟縮了一下。
“朋友啊。”老人呵呵地笑,打趣道,“我還以爲她是你們其中一個人的小媳婦呢!”
“我想啊,可是她好像喜歡那個象啞巴一樣的壞家夥。”萬裏半真半假的說。
阮瞻垂着眼睛仿佛沒聽見一樣,小夏則氣得差點上去咬他一口,但又有被人揭穿心事的尴尬,沒有動彈,隻臉紅了一下。
“哈哈,丫頭坐在這邊來吧,看你很冷啊。”老人見小夏不好意思,扯開話題,“不是我不好好燒,是領導隻給那麽多煤,我隻好這樣。過來啊,丫頭,不要凍到。”
看到小夏坐到更溫暖安全的角落,阮瞻外表平靜下的緊張心情終于放松了下來,“聽說這裏以前出産一種非常有名的白酒。”他把話題往自己想問的方向湊。
“是啊。不過現在出不了了。”老人惋惜的說,又喝了一口他們帶來的酒,搖搖頭,“酒好是因爲山泉好。二十年前,不知爲什麽山泉斷流了,就再也出不了好酒,慢慢地這行就做不成了。”
“不是說各家都有祖傳的蓋房手藝嗎?”萬裏接着問,“現在到處在蓋房子,這兒的年青人大概都去包工蓋樓了嗎?”
“你說這個事是有,我們這鄉家家戶戶都有蓋房的好手,這個山莊就是我們村自己蓋出來的。包工隊嘛,到是有一個,不過因爲這裏成了個什麽名勝地,所以村裏的人都靠這個吃飯了,誰還去下死力。怎麽?你們想蓋房?”
“不是。”萬裏連忙擺手,“我們從a市過來,看到好多西洋建築,聽說是出身這裏的一個設計師建的。”
“哦,這個!”老人驕傲地笑了起來,“這個你問我就對了,那可是我的祖上。雖然我們是出了五服的親戚,但說來也帶點親故啊!我們這百來年就出了這麽一個留洋的大才子,我聽我爹說當時可轟動了。”
“那他回國後可沒少幫鄉裏鄉親的吧?”阮瞻趕緊插嘴。
“唉,人家是大地主家的大少爺,和我們這樣的窮親戚和其它窮苦人家有什麽關照。”
“可是我聽說當年他蓋那些洋房的時候,用得是家鄉的工匠師傅啊。”萬裏硬往話題上加碼。
“嗯,這個倒是,你們知道的還不少。”
“這個讨厭的男人在圖書館工作。”萬裏又攻擊了阮瞻一下。這讓小夏差點笑出來,她終于知道男人有多麽幼稚了。
“那難怪了,知道這麽多事。”老人有點佩服地看着阮瞻,“因爲當年嚴家還出了一個青幫的頭子,是專管泥瓦工匠的把頭。聽說蓋那些房子的是個大财主,這會讓青幫和那個把頭賺一大筆,又能在自己鄉裏揚名,所以确實是讓鄉裏的人去做的這個工。雖然拿的是小錢,可是因爲活計大,所以讓不少人小賺了一點,家裏活得不那麽緊巴巴的了。”
“是不是還能娶上媳婦啊?”萬裏不忘開玩笑。
沒想到老人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啊,當年有十幾個家的壯勞力在外面呆了一年,回來後确實帶了點錢回來,他們的後人就住在山腳下的村裏,當年可是羨慕死其它的人家啊!”
“是哪些人家呢?”阮瞻問,“我對那房子特别喜歡,想研究一下怎麽蓋的,他們的後人總有還保留了手藝的吧?”
“手藝嗎?那些老人總還是有的,你有眼光。不過――你們最好現在别去。”老人沉吟了一下。
“怎麽?”三個人立即來了精神,果然出現了什麽異常嗎?
“我孫子頭天給我送衣服來時,說村裏最近不那麽太平!”
“不太平?”三個人幾乎齊聲問。
但未等老人回答,窗子突然傳來一聲清脆地敲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