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缤紛的花海正中央有一個黑色石屋,顯得特别醒目,和顧與方所說的夢境一模一樣。
可是小夏真切地感到自己即不是作夢,也不是靈魂出竅,而是真實的人走在真實的地方。顧與方當時大概也不是作夢,而是由于她正迷惑于她的夢中情人,一時分不清楚罷了。
可是爲什麽會這樣?自己爲什麽會從自家的床上一下就來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當時她剛剛醒來,感覺到自己的魂魄回到了體内,而且聽到阮瞻和萬裏在客廳說話。但她才下了床想去找們,就感到一陣眩暈,而後就被吸到這個地方來。
與她在餓鬼道所經曆的相同的是,這裏也是四周一片黑暗,沒有坐标的感覺,隻有中間的景色是灰蒙蒙的,是唯一看得見的東西。
沒有選擇,小夏隻得向石屋走過去。既然要引她來,那麽她隻能面對,逃避沒有任何作用!
她發現自己是赤着腳的,因爲柔嫩的腳心被地上的花草刺得生疼。這使她明白,這可能并不是什麽花海,不過是幻象罷了。哪有花草在風的吹拂下一動不動,而且開得那麽妖異并散發着陣陣腥味的?
她慢慢靠近石屋的側面,蹲在唯一的一扇窗子下,猶豫着是否要進去,或者還是先偷看一下再說。就在這時,她聽到了石屋内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撕拉――撕拉――撕拉――
小夏慢慢起身,借着垂在窗戶上的藤蔓的掩護,偷偷往屋内看去。
石屋之大,差點讓她驚咦出聲,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它的内部有那麽巨大的空間,雖說不算寬闊,可是縱深方面竟然長到隻能隐約看得見對面的牆壁。
一個男人背對着窗子站着,身上的衣服已經全脫掉了,但是并沒有裸露,因爲他身上古古怪怪的纏滿了一層層的布條,乍看下就像一具活的木乃伊一樣,撕拉聲就來自于他解開自己身上的繃帶時所發生的聲響。
小夏驚訝地看着這個場景,見他不緊不慢、動作舒緩地做着這件事,仿佛是在享受其中的過程,直到身上的布條全部揭開,他轉過身來。
楊幕友!
小夏認出了那張臉,可是她卻沒看到正常的男人裸體,隻有一團團的腐肉,象爛掉的菜一樣往外翻卷着。這讓她必須捂住自己的嘴,才能不驚叫出來。
楊幕友好像并不知道小夏的存在,他彎下身,打開一隻木箱,從裏面拿出一團新的、紅黃相間的布條。那布條的顔色如此鮮豔,讓楊幕友愛憐的細細撫mo,然後他找到其中的一端,又一圈圈纏在身上。
做完這些,他站直身體,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閉目養神。小夏隻見到纏在他身上的布條的顔色慢慢變得越來越淺,最後成爲灰白色,和先前他所揭掉的那些布條的顔色一模一樣。到這時,他又開始揭掉它。
他開始不厭其煩地重複那纏了揭,揭了又纏的程序,算上一開始的那一次,共十二次之多。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小夏驚奇地發現,楊幕友身上的皮膚漸漸變得好了起來,從可怖的腐爛狀态變成了隻有皮膚破損而已。
她站在門外動不了,呆呆地看着這一切。她強烈地感覺那些布條是被血和其它濕濡的東西浸過的!也就是說楊幕友在身體來吸取和吞食這些東西!
他究竟是人還是妖怪?這是療傷還是邪術?
皮膚上突然傳來刺癢的感覺,小夏下意識地用手去拂,以爲是垂下的藤蔓。可是,才拂走一條,就感覺有更多的東西爬到自己身上。
轉頭一看,哪裏是藤蔓,是一叢叢黑色的長發,從屋檐一直垂到了地上,此刻正一波波地過來抓她。而她的身上,已經纏繞了很多,這讓一股酥麻的不适感從她的心底一直傳到頭頂。
“第十三個來啦!”耳邊響起楊幕友的聲音,近得象是貼在耳邊。
小夏大吃一驚,但還沒等做出反應,就被那些長發抓了起來,從窗口一下丢到石屋裏去。她隻感覺身子一落地,身下的小石子就發出吱吱咯咯地聲音,象是歡笑,又象是哭泣,接着她就感覺被什麽東西咬着皮膚,吓得她立即跳起來。又不敢赤腳站在上面,慌不擇路地跳上已經合上的木箱。
可她才一跳上木箱,就覺得有什麽從裏面掀木箱的蓋子,差點把她從上面掀下來。她驚恐地用力跳了好幾下,好不容易讓木箱的蓋子安靜下來,裏面又傳出‘咚咚咚’的敲擊聲。
這明明是空的箱子,爲什麽會有東西在裏面折騰不止?!
小夏又慌亂地用力踩了幾下,楊幕友在一旁饒有興味的看着,不明白這麽個女人怎麽會讓那個沉郁内斂的際瞻愛到心坎裏去,在他看來這種行爲白癡又可笑,“還沒有人敢站在我的索魂箱上的。”
“什麽臭東西?”小夏站在那,幹脆不怕了。雖然腳下的木箱一直顫動着,擂鼓一樣的敲擊聲也根本沒停過。
“哦,那是關鬼魂的箱子,裏面的人都是我吃了的。”他笑咪咪地說,神色輕松至極,就像在說吃了幾顆蘋果那麽簡單。
小夏卻聽得白了臉,“吃了?你吃人?你――不是要吃了我吧?”
“确切地說,不能說是‘吃’了你,隻不過是要你的精血而已。”
“精血?”小夏想起花會中的會員死後那一碰就成爲黑灰的屍體,“難道這就是你要開辦花會的原因?”
“死到臨頭,你不必知道這個。”
“正因爲死到臨頭,所以我要死個明白,難道你還怕治不了我,我出去給你傳揚嗎?還是你怕了阮瞻?”
楊幕友眯起了眼睛,使屋内的溫度立刻冷了起來,充滿着殺意,可小夏豁出去了,反而産生了股勇氣。她挺直脊背站在木箱上,甚至使勁跺了一下腳,讓裏面的魂魄安靜,“你要了我的精和血,至少付一點價錢。”
“啊,還真有點蠻勁,怪不得!”楊幕友又換回笑咪咪的臉色,“你在對我使用激将法,可是我可以告訴你,你做得很成功。我非常生氣,因爲我根本不怕什麽阮瞻。”
“告訴我花會的事,我閉上眼等着你吃。”
楊幕友不說話,好奇地看了小夏一眼,“你是個有膽色的女人,如果不是爲了要打擊姓阮的小子,我還真有心要放過你呢!”
“不用你假好心,告訴我你怎麽做到的。”
“看來你有朝聞道,夕死足矣的偉大胸懷。”楊幕友嘲笑,“這沒有什麽的,不過是我尋找食物的地方。我想要很多的錢,爲了我的計劃;我還需要十三個女人的精血,爲了我能恢複原狀;我不願意一個一個地找,所以弄這樣一個會道門,不是很容易很方便嗎?”
“可是,那些女人都成了粉末,有必要吃得那麽幹淨嘛?”
“請你不要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這是道術。”他指指地上的小圓石,“這些從上古時就存在的妖石能吞噬一切,何況人呢!”
“是妖術吧?或者你根本不是人!”小夏氣壞了,完全處于憤怒勝恐懼的狀态,恨不得對着他白白嫩嫩的胖臉打上一巴掌“你又怎麽能做得到?”
楊幕友臉色一寒,随即冷笑,“你有本事,惹得我兩次生氣。好吧,幹脆和你說個明白。你們這些低級的人隻知道鬼打牆,知道隐身符,根本不知道,真正的道術可以把時空扭曲,從一個地方直接來到另一個相隔遙遠之地。我隻要施施法,還有什麽地方不能去,還有什麽耳目不能掩?”
原來!原來這就是她的眩暈感的來源,是她從一個地方突然跨到另一個地方的理由,也是楊幕友殺人的方法。有了這個辦法,還有什麽地方是他去不了的,還有什麽不能被他掩人耳目?
“你還想知道什麽?我難得這麽大方,可以都告訴你。”他看看窗外,“但在要天空徹底變紅之前。那時候,你要變成我的一部分了。”
他尖聲冷笑,聽得小夏心頭狂跳,轉眼一看,灰色的天空已經漸漸發出紅褐色。
“姓阮的小子來不了了,這裏是遠隔千裏之外的山區,他不會扭曲時空,趕不及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