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層疊的樹冠、糾纏交錯的藤蔓、低矮叢生的灌木在視野中不斷重複,時間一久,『色』彩缤紛的景緻也顯得極爲單調,連帶着心神也感到一絲疲倦和麻木。
不知不覺,已經七天七夜過去了,我也整整七天七夜沒有合過眼,沒有停下過搜索的步伐。
至今沒有發現楚度的蹤迹,晏采子他們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時間拖得越久,圍殺楚度的希望就越小。此消彼長,就算日後能夠發現楚度,我們也已是疲累之身,楚度卻可能處在精、氣、神的巅峰狀态。思及此點,饒是我意志堅忍,胸中也難免生出了一絲焦躁不安。[
身形倏然加快,阻擋的林木被我揮掌劈開,“轟隆”傾倒,層層落葉在腳底下“咯嚓”粉碎,被碾成一片片枯黃的碎末。
目光從四分五裂的落葉堆上一掠而過,我瞳孔驟然收縮,身形倒退而回,收住腳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地上堆積的落葉粉末,『露』出下方幾點不起眼的灰黑塵粉。
這幾粒灰黑『色』的塵粉混雜在泥土中,看起來和土末沒什麽太大差别。如果不是我一時心氣浮動,踩碎落葉,根本就難以發現厚厚的落葉堆下還隐藏着這麽一點異樣。
我伸出手指,拈起灰黑塵粉,深深一嗅,又放進嘴裏『舔』了『舔』,嘗出了一絲青澀的草木滋味。
我向四處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是一塊罕見的空地,相距最近的一棵鳳尾古榕也要在五丈開外,隻有十幾根纖細碧綠的藤蘿從鳳尾古榕的樹幹攀爬過來,一路向下垂落,在地上扭曲成環狀。
在寸土必争的彩繡林海,出現空地讓我感到了一絲異常。因爲這裏植被密集擁擠,每一棵林木都在拼命争奪着土壤、養分。不會放過任何可供成長的空地。
除非——這裏原本就生長着一棵大樹。粗壯的樹身應該在五丈左右,緊挨着那棵鳳尾古榕。這棵大樹消失之後,才會留下這一塊空地。
我抹掉指尖的灰黑塵粉,幾乎可以确定,這一點粉末是大樹殘留下來的木灰。換言之。這棵樹是被強行銷毀的。銷毀的時間不會很長,否則木灰早就融入了土壤,其它植被也會逐漸占據此處。
然而,誰會這麽毫意義地銷毀一棵樹?如果是野獸所爲。應該留下被撞斷的枝杈和樹墩才對。
略一沉『吟』,我『射』出螭槍,從原地往下挖掘。
螭漲紅了臉:“氣死我了,你怎麽能驅使大爺幹這種挖地的髒活?”
我充耳不聞,直到深掘數丈,發現了幾截斷裂的樹根。枯萎發灰的樹根生有一圈圈螺紋,幹巴巴地皺縮着,一條條蜷曲的絨須散發出晦暗的銀『色』毫光。
我猜測得沒錯。這裏原先有一棵樹。
“這是星『毛』木!”螭嚷道,“它的樹汁甘中帶苦,具備滋補元氣的功效。從樹根上的螺紋來看,這棵星『毛』木至少有百萬年的樹齡了。”
我急急追問道:“楚度可以用星『毛』木療傷?”
螭搖搖頭:“星『毛』木的樹汁提煉起來十分麻煩,不但需要加入多種特殊『藥』草,還耗時耗力。楚度重傷逃遁,不可能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提取樹汁。”
“不。除了楚度,還有誰會把這棵星『毛』木連根摧毀?”我斷然道,“他一定吸噬了星『毛』木的樹汁,爲免暴『露』行蹤,所以才銷毀痕迹。”我腦中意念急轉。楚度到底用了什麽最快、最省力的法子汲取了樹汁的精華?
楚度學過的法術,我從阿蘿師父那裏都得到了傳承。一本本秘笈從我腦海中閃過。我蓦然一震,手掌遙遙一拍,不遠處的鳳尾古榕劇烈搖晃了一下,猛然破土掙出,帶着樹根拔濺起的一蓬泥土投向我的掌心。
手掌貼住樹幹,我運轉術法,一縷縷生氣從鳳尾古榕透出,送入我的體内。粗壯的樹身迅速萎縮,枝葉連同樹根一起變得幹枯發蔫。[
“胎化長生妖術!”我精神一振,隻有胎化長生妖術才能如此霸道地汲取星『毛』木的生命精華,而需任何提煉過程。星『毛』木的生機被攫取一空,枯萎的異征太過明顯,所以被楚度順手毀去。
這些年我實力突飛猛進,胎化長生妖術早已棄而不用。相對體内浩瀚邊的法力,強行攫取的生命精氣隻是杯水車薪,而且精氣駁雜不純,需要費功夫純化成法力,反而得不償失。
但楚度就不同了。他的妖體本來就是木『性』的沙羅鐵樹,汲取同屬同源的林木精華毫阻礙,還有固本培元之效。
難怪楚度會逃入彩繡林海。這裏到處都是百萬年以上的樹木,木『性』精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其中不乏星『毛』木這類滋養精元的珍稀古木。對楚度而言,窮盡的林海就是予取予求的資源寶庫,即便在此交戰,他也占據了絕對的地利。
“砰!”我手掌冒出一團烈焰,整棵鳳尾古榕化作焦黑的飛灰,四散飄落。不用多久,這些木灰便會被落葉覆蓋,再難察覺。
我的目光越過密集的林木,投向遠方的空隙處。既然查探出楚度的蹤迹,接下來就容易多了。我依法沿途追蹤,接連發現了胎化長生妖術施展過的痕迹。粗約估算,總計數萬棵林木被銷毀一空,一不是樹齡超過百萬年,蘊含益氣補血神效的樹種。林木消失處,有些已經長出了幼小的樹苗和灌木,如果不是刻意留心,絕對不可能發現其中的隐秘。
一路追索跟蹤,我敏銳地察覺到古樹被掠奪生機的頻率越來越低,這隻意味着一件事,楚度的傷勢正在加快恢複。
又過了七日,沿途再也找不出胎化長生妖術的痕迹了,我停留在一片藤樹交纏的林地中,徹底失去了繼續追蹤的線索。
但我心裏清楚,自己離楚度應該很近、很近了。
“楚度,别像一個縮頭烏龜那樣躲起來!你這個沒出息的孬種,也有淪爲喪家之犬的時候麽?”我目光一轉,放聲高喝,聲音穿過濃密的枝葉,在四周久久回『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