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潛匿在半空,望着碧『潮』戈奔出營帳,站在山巅大聲疾呼。
冷雨濕透了他全身,回『蕩』在山原的呼聲像一柄柄尖銳的匕首,狠狠刺在我的心頭,濺出了羞慚、内疚、不忍、不安的血。
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成功達成了目的,我已将大哥的情感『操』控于股掌之間。隻需阿凡提波助瀾一番,大哥黯然離開是必然的結果。
對于碧『潮』戈,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至少他可以擺脫魔刹天的戰事,專修大道,不再爲俗事勞心。[
“勾動神魂,玩弄人心。爸爸,你和我們煞魔的手段差不多啦。”絞殺趴在我的耳孔裏,輕笑出聲。
我心頭一震,沉聲道:“即便手段類似,目的卻和你們有着天壤之别。大哥看似剛強,其實有點優柔寡斷,我隻是幫他下了決斷。否則他夾在我和楚度之間,隻會越來越糾結,越來越痛苦。”
“可爸爸騙他說有機會邁入知微,不是讓他将來更痛苦、更失望嗎?”絞殺眨眨眼,唇角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妙有道境應該是他的極限了吧?”
我哼道:“我也是爲了大哥着想。他刀道望,偏又難忘亡妻,長此下去隻會白白蹉跎光陰。一旦他認爲有了邁入知微的希望,就能重新振作,好好活下去。”
“爸爸可以替别人做決定嗎?”
“誰不是在替别人做決定呢?不過是做得到、做不到,看得到、看不到的區别。”
“好吧。爸爸總覺得自己是對的,永遠是對的。”絞殺眼珠轉了轉,仿佛不經意地反問道,“世上真有永遠正确的人嗎?如果哪一天,爸爸知道自己做錯了,會不會道心崩潰呢?”
“世上又焉有絕對的對錯?立場不同,角度有異。時間長短而已。對旁人而言。爸爸是錯的。但對我來說,哪怕千夫所指,自己也永遠是對的。”我淡淡一笑,“乖女兒就不用耍弄小花招,動搖爸爸的道心了。”
“這樣才好玩嘛。”絞殺撒嬌般地擺擺腦袋。
碧『潮』戈帶來的波動情緒漸漸平息下來。我凝神調息,沉思冥想,以共識交點的秘法感應晏采子。
不知過了多久,虛空倏然裂開一個十字般的裂縫。一雙清冷漠然的眼睛出現在視野中。仿佛近在咫尺,又似相隔萬裏,遙不可及,雙方的聯系純以飄渺難測的心神維持。
“後學晚進林飛,拜見前輩。”我恭恭敬敬地對晏采子躬身行禮。
晏采子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收起這一套,有話直說。你現在也是知微高手,你我平起平坐,沒什麽前輩、後學之分。若是想請我出手對付楚度的話。你可以死了這條心,我沒興趣管别人的閑事。”
我微微一笑,不以爲忤。以晏采子的老辣,猜出我的來意并不難,拒絕我也是意料中事。對付他的手段,唯有“以道誘之”。
“請教前輩,何謂‘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好整以暇地問道。
晏采子淡淡一哂:“我的道和楚度不同,也和你的不同。因此絕不會介入你二人的紛争。”
“就算楚度阻礙了前輩的道,前輩仍舊動于衷嗎?”我笑了笑,“前輩之道,身化萬物。感受天地。想要突破知微,必先與天地合一。再與天地分離。如今北境破亡在即,天地不存,何來合一?何來分離?前輩需要時間體驗天地萬物,楚度卻加快了天地萬物的毀滅。”
晏采子默然片刻,道:“北境何時破滅,仍是未知之數。”
我欣然道:“楚度一死,北境的‘壞’将會大幅度延緩,也會留給前輩更長的時間修煉突破。他的死對前輩有利,您法否認吧?”[
晏采子搖搖頭:“這點‘利’對我遠遠不夠。”
我毫不猶豫地開出條件:“加上龍蝶夠不夠?他身處黃泉,與我魂魄相連。晚輩可以敞開神識,任由前輩探察我的精神天地。若能感悟龍蝶的幽冥之力,前輩或可身化鬼魂,暢遊黃泉,完成與天地契合的最後一步。”
“順手利用我對付龍蝶?”晏采子譏诮地看了我一眼,“還是不夠。”
我絲毫沒有心計被識破的尴尬,鎮定自如地道:“再加上逆反北境法則的空城精華夠不夠?”
“逆天之物于我何用?”晏采子索『性』垂下眼簾,擺出一副逐客之意。
“前輩的眼界實在是高。看來沒有足夠分量的利益,是很難打動前輩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抛出了最後的籌碼,“加上天地本源夠不夠?”
晏采子眉尖一挑,雙目睜開,猶如兩道淩厲電光閃過:“你說什麽?”
“前輩的消息有些閉塞了。這次吉祥天爲了對付楚度,出動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呢。”我刻意将‘人’字重重念出,随後又以心神相通之法,将要說的一番話悄悄傳入晏采子的心念中。
眼瞧着晏采子眼神變幻不定,我心中玩味不已。任何人都有法拒絕的東西,關鍵在于,你是否能找到。
“依你所言,道輪的确像是北境本源所化。”晏采子思慮半晌,點點頭。爲免被天地感應,此時雙方的交談全都以神念互傳,再不敢輕易訴諸于口。
我對神識中的月魂微微一笑,繼續對晏采子道:“機會難得,就看前輩有沒有膽量火中取栗了。我可以配合前輩出手,大家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當然,前提必須是先對付楚度。”
“如果楚度一心想逃,就算你、我加上天刑、道輪聯手,也不見得可以殺掉楚度。”
“若是容易,晚輩也不用求前輩出手相助了。話說回來,也隻有借助楚度,前輩才有機會啊。”
晏采子沉『吟』許久,終是緩緩點頭。我心下大喜,又和他密談了一番,才告辭而去。
随後,我又馬不停蹄地找上吉祥天的大軍。說服天刑最容易,當聽到多年不知所蹤的晏采子也願意加入圍殺楚度的行列時,天刑着實吃了一驚。
“畢竟他是我未來的嶽父。”我從容地編造理由,“最重要的是,晏采子希望能與楚度一戰,幫助自己突破瓶頸。事成之後,他還要吉祥天開放所有典籍秘法,供他參閱悟道。”
天刑雖然有些将信将疑,但還是法拒絕這樣的好事。在他的指令下,吉祥天大軍開拔,準備前往清虛天進行征戰。
“隻要你們強攻碧落賦,營造出生擒甘檸真的聲勢,公子櫻就隻能乖乖地守在家裏。相信我,甘檸真是公子櫻唯一的軟肋。”
“沒有知微高手與公子櫻相互牽制,我們的損失會很大。”天刑蹙眉道。
“殺了楚度,什麽損失都能補回來了。”我不在意地道,将目光投向遙遠的虛空。
獵網已經布下,楚度,你還能活多久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