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在尖叫,在哀嚎,在鬼泣!
每一根弦線都是扭曲的,像痛苦抽搐的筋像不堪重負的骨像癫痫抖動的人皮像絕望流幹的血液!
來吧,弦線笑得慘絕人寰。來吧,撕開隐藏的傷口,讓它噴濺得酣暢淋漓!
這是戾氣的律動。[
這是北境所有生靈心中最陰暗的深淵。
它令我血脈贲張,心氣暴躁,恨不得歇斯底裏地發洩一通。
那個打過我耳光的洛陽潑皮,殺了!那個出身比我好、相貌比我好、法術還比我好的公子櫻,殺了!怡春樓的老鸠對我不夠恭謹,該殺!天刑不主動獻上葳蕤翡翠,該殺!那兩個高高在上、自以爲是的晏采子和楚度,全都殺了……!
來吧來吧,弦線喊得毛骨悚然,來加入這毀滅的狂歡!
論何種生命,論時間長多,或多或少受過欺壓。
被拳頭欺壓,被金銀欺壓,被輕蔑而冷漠的眼神欺壓,被棄你遠去,你卻甘心等候的情人欺壓。一根草要被腳步欺壓,一隻兔子要被獵人欺壓,河水被旱季欺壓,承諾被歲月欺壓,楚度要被魔刹天的千古傳說欺壓……
所有的欺壓化作深深淺淺的傷口,藏在你自以爲愈合的疤痕下。
來吧來吧來吧,弦線哭得撕心裂肺。來吧來吧來吧,來享受這複仇的毒宴!
這個暴戾的弦線世界,内心的狂躁悸動不可抑制,我心知不妙,這一瞬間轉過了數念頭。
與其說魇虎是戾氣所化,不如說那是數不盡的創傷。魅的遺憾或許可以用美好填補,用遺忘斬滅,然而創傷不能。
傷口越填越深,越斬越傷。
所以楚度、晏采子才會去追尋那飄渺難測的至高道境,去追尋那超越了生命的極限那一個在我之上的“我”。
那是一種力量,也不僅僅是一種力量。
我頓時陷入了兩難之境。
我必須迎合戾氣的節奏,不然我的意識會被它徹底破碎,随後變成傀儡般的虎伥。然而我又要拒絕戾氣否則會被它變成精神失常的變态,向整個世界複仇。
螭和月魂也不知如何是好,我已經成長到了它們法指導的地步。
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要靠我自己琢磨,自己突破,一如一位開山立派的真正宗師。
密密麻麻糾結的弦線終于撲了上來。
“百折千斷,唯心不亂!”,我長吟一聲,心靈臻至于有意意之間。[
有意的是律動意的是本心。
一方面,魅胎以狂暴的律動與弦線相合,充分感受驚濤駭浪般的戾氣世界;另一方面精神深處的本心猶如一個陌生人,于焰中生雪,冷眼旁觀。
“我”,在我之中,如同吞餌的遊魚,飽嘗着生命輪回的窮盡的悲苦歡樂,苦求那一點點真谛。“我”,又在我之外,是不動聲色的智者站在絕對客觀的彼岸,看潮起潮落冷靜思索。雖然法超越,但也不會深陷。
這是情欲大道的必經階段,也是我第一次從内心自發生出對上道境的向往,而不是爲了戰勝誰。
從此以後,哪怕是甘檸真死在我的眼前也最多讓我悲痛”而不能讓我欲絕。
再沒有人,沒有事能傷害我的希望。
這算不上道的至高境界,卻是我踏上宗師的第一步。
我由此隐隐把握到了一點戰勝龍蝶的竅要。我作爲知的我,本該渾渾噩噩,先天受制于有知的龍蝶然而在龍蝶和我之外必然會有第三個超越了我的“我”,。我和龍蝶誰先找到那第三個“我”,誰就能将對方吞噬,完成最終的合體。
這同樣是一條突破知微之路。我心中贊歎龍蝶實乃北境絕僅有的奇才,盡管在單純的法力上遠不及楚度之流但在道的領悟上毫不遜色。
從未像現在這一刻,我對龍蝶了解得如此之深。他和我同樣出身貧賤,不甘掙紮。他欠缺的隻是一些秘笈功法,一點得寶的機遇,一個如月魂之類的奇異生靈的青睐。
而在另一個我身上,這一切得到了補償,這或許是龍蝶能夠在黃泉天苦苦執着,苦苦等待井動力。
我彌補他的遺憾,他以吞噬對我回報,這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另類尊重。關乎利益,因爲這是兩個我共同追求的目标。爲了那一縷吸引飛蛾的光焰,我可以犧牲,他可以犧牲!
一拳擊去,灼烈白光灰飛煙滅。
弦線的世界還原成幽暗的紅塵長街,霸天虎僵立原地,慘叫聲驚心動魄,兩條蜿蜒的血漬從支離破碎的眼眶滲出。
他的眼睛被魅武重創,近乎半瞎,再也施展不出破風碎雲的毀滅力量。我毫不手軟,欺身而近,手肘橫擊他的右肩。
“砰砰砰!”,我的肘尖以眼hu缭亂的速度晃動,瞬息擊中霸天虎幾十次,他粗厚的肩膀被打得千瘡百孔,青黑色的血迸濺出來,在半空化作一縷縷暴躁舞動的氣煙。
霸天虎搖搖晃晃跌退,全身的虎紋急促扭動,化成一個個青黑色的虎伥,脫體飛出,紛紛咬住我的手臂,阻擋我水銀瀉地般的追擊。而他本人的肉身也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幻化成一頭巨大兇獰的虎伥。
我又驚又疑,魅胎千百次振動,迎合分至襲來的虎伥律動變化。
一頭頭虎伥灰飛煙滅,又再次浮出虛空,尖嘯着向我撲來。
虎嘯震天,飛沙走石,霸天虎雙拳猶如風卷殘雲,帶動起數碎磚殘石,與我連連硬撼。雖然魅武威力強悍,但隻能将他擊傷,法令他徹底喪失戰鬥力。
“虎伥!”我一腳将他踢飛,回想起打在他身上如擊敗草的堅硬感覺,不能置信地道,“你根本不是魇虎,你是一頭虎伥,是一頭吞噬了魇虎的虎伥!”,
混濁如暗流湧動的夜色下,霸天虎冷冷地瞪着我,用流着血的殘眼冷冷地瞪着。[
所有的虎伥冷冷地瞪着我。
“沒錯,我是虎伥,是吞掉了魇虎的虎伥。”
“這是魔主賜給我們的新生,這是所責絕望之後的希望。”,
“這是不容許任何天,任何人來踐踏的希望。爲了這樣的希望,我們随時可以爲魔主生,爲魔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