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塊塊褐色的甲殼從鸠丹媚的皮膚下鑽出,如同堅硬的铠甲,迅速裹住了她的全身。我和鸠丹媚四目相瞪,啼笑皆非,玄劫來臨時,她進化了餓。
“有甲殼保護,你不會有事的!”我精神一振,進化出現的殼堅實難摧,至少可以抵消一部分玄劫的威力。
“嗯。”她沉默一會兒,深深地望着我,情濃如火,“論結果如何,我心中再憾事。”
“胡說什麽?你一定可以安然度過玄劫的!”我大聲叫道,聲音被轟鳴的雷聲淹沒了。藍色的電光從天空劈下,将一棵挺立的古松斬裂成兩半焦碳。[
天空仿佛變成了雷電的海洋,爆炸的霹靂密集如雨,轟得地動山搖,數道藍紫色的電光從血紅色的天幕内鑽出,猙獰扭動,閃耀的光芒照得四周如同白晝。
雷電環繞下,血色陰霾(m)的色澤越來越濃,激烈地翻滾不休,徒然,陰霾像發怒的潮洪,挾着狂雷驚電般倒瀉而下。
鸠丹媚突然悶哼一聲,四肢戰抖,甲殼發出刺耳的響聲。
玄劫開始了!山魈們也被空中的異象吸引,紛紛現身,狂呼亂叫。來不及多想,我施展最剛猛的轟字訣,高高躍起,一拳擊向天空。
我要引動天象,硬撼玄劫!
玄劫既然是天象,理所當然也是由氣凝結而成。縱觀北鏡,也隻有我才能以氣破氣。
出乎我的意料,氣機牽引之下,千萬山魈不由自主地同時發氣,猶如衆星捧月,緊随着我擊向天空。千萬道氣彙聚成浩蕩的洪流,滾滾沖向劫雲。
“轟”的一聲,仿佛天崩地裂,我如遭雷擊,從半空摔落,差點兒坐倒在地。山魈們猶如滾地葫蘆,跌倒一片。
血紅色的陰霾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又頃刻彌合。鸠丹媚不聲不響,嘴角滲出一縷血絲。
“裂!”
“斷!”
“封!”
“化!”
“刺!”
我咬牙躍起,不停頓地擊出神識氣象術。同時強行操控山魈,逼使它們出手。千萬道氣與玄劫頻頻交擊,風雲慘淡,地動山搖,血紅色的陰霾被不斷撕開,又不斷彌合。我心知肚明,在外人看來,玄劫隻是短短幾息,而對受劫對象,卻是比難熬的漫長歲月。
鸠丹媚慘叫一聲,鮮血狂噴,甲殼塌陷了一大塊,碎屑激烈飛揚。
“衡!”時光仿佛在瞬間停頓,我一拳遙遙擊出,似快似慢,似攻似守。拳頭猶如穿過遙遠的空間,在另一個層面出現。
色相,剛柔,這是神識氣象術返璞歸真的一拳。
拳頭與血色陰霾交擊,氣機糾纏交感,血色陰霾在瞬間蕩然存。然而下一刻,血紅色的陰霾幽靈般浮出,原厚重得宛如實質,層層翻湧,咆哮的霹靂聲幾乎要把天幕喊破。[
“砰!”甲殼全部炸開,鸠丹媚渾身溢血,蜷縮的胴體猶如狂風中的小草柔弱力。
我痛叫一聲,撲上去抱住她。神識内的七情噴薄閃耀,與她緊密相連,六欲的元力源源不斷地輸向她。
情欲水乳交融,我仿佛又回到了爲她療傷的那一刻。兩人親密間,身心契合,七情六欲的力量在彼此間傳送,形成時空變幻般的循環。悲歡離合,滄海桑田,諸般感受滋味盡在心頭流過。
宇宙亘古不變,俯視蒼生疊替。然而生靈卻以情欲的力量,以生命的熱烈和貪婪,美好和醜陋,對抗情欲的天地。
這是一場前仆後繼,永休止的戰鬥!論是在大唐,還是在北境,論是在蠻荒遠古,還是在任何宇、任何宙的任何一個角落。
這是最初,也是最終的道!
血紅色的陰霾忽而散去。
天地靜寂聲,玄劫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縷月光悠然透過雲層,照在山岡一角,凝出閃亮的銀色光斑。
一頭重傷的山魈呻吟着,抓住焦塌的岩石,艱難地站起身。兩頭、三頭—……更多的山魈相互扶持着爬起來,呻吟着,低喘着,聲音輕細如風,微渺如羽。然而,這聲音經久不散,深幽彌遠,像一支越來越亮的夜歌,響遍漫山四野。
生如長歌不衰!
我緩緩抱起鸠丹媚,她口中發出模糊的呓語,呼吸雖然微弱,但很穩定,皮肉雖然破損,但爲傷筋骨。進化之後,她必然能夠痊愈。
淩空跨出一丈,我左手伸出,抓住了對面嶙峋凸起的山頭。
六欲的力量在肉身内奔湧。
“轟隆!”近百丈的高峰被我猛地拔起!
天地月色朗照,山魈們的歌聲如火如荼。
我将沉重的山峰舉過頭頂。這樣的山,楚度曾經從容舉過。而和這不一樣的山,我的死鬼老爸舉過,老太婆師傅舉過,知音大步同樣也舉過。
在北境,在大唐,在其他未知的天地時空裏,總有許許多多這樣的山,這樣的人。
生如長歌不衰!總會有舉起來的一個!
三個月後,山魈一一向我叩拜辭别。
“踏遍魔刹天的每一個角落,收服所有的山魈!”這是我下達的号令。
萬名山魈各展神通,向四面八方掠去。夜夜吸取我的生氣,曆經數次進化,山魈們的變化可謂天翻地覆。有的雄壯如撐天巨獸,有的靈動如缥缈煙霧,有的詭異如幽靈鬼魅……它們的實力遠遠勝過普通山魈,一旦散布魔刹天,必然能令所有的山魈投效,成爲我的門徒仆從。
這将是我争雄北境的第一支班底。[
“你也要走了?”望着空空蕩蕩的山谷,鸠丹媚平靜地問道。她靠在古松上,抱着一隻酒壇,葉蔭的蒼幽仿佛順着碧綠的發辯流下來。
我點點頭,數月不分晝夜的苦修,六欲與肉體完全交融,元力接連邁過舉重若輕、舉輕若重、輕重如意的三重關口,達到了不知輕重的全新境界。就算悲喜和尚肉身重塑,在元力上也遠遠不及我了。
山風蕭瑟,天空澄澈如洗。絞殺在頭頂上飛旋,發出聲聲催促。
“小色狼,我就不送你了。”鸠丹媚笑了笑,舉起酒壇猛灌了一大口,然後遞給我。
我一言不發,接過酒壇,仰頭直倒入喉。她爲我奉獻了所有,又深知我心,挽留的話一句不提。除了感激和愧疚,我實在不知說什麽才好。
好在進化後,鸠丹媚不但邁入了末那态,還奇迹般達到了末那态的巅峰,一身妖力不下于四大妖王,足夠自保自己了。
這些變化,我隐隐感覺得是第十根蠍尾帶來的。這根金光燦爛的蠍尾似乎蘊藏了神妙的力量,其實宏然,變化萬象,連我都覺得深深忌憚。
“砰!”我扔掉酒壇,默立半響,柔聲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等你回來以後再說也來得及”
“我一定會回來的。”七情六欲在我身心激蕩,仿佛生出窮盡的力量與信心。
“我等你。”鸠丹媚雙目噴出灼熱的火焰,“在你離開以前,好好的愛我一次。”
情欲在刹那間沸騰,我上前一步,鸠丹媚的衣帛“刺啦”一聲在我手中裂開,她乳峰顫浪,豐滿凹凸的曲線畢露,宛如大自然的妖豔傑作。我的手瘋狂地撫過她每一寸飽滿滑膩的肌膚,她喘息着,大聲叫着,扭動身軀,竭力迎合。
我将懷裏滾燙的尤物按在樹幹上,挺身而入,自然然地進入了情欲分離的狀态。激烈的動作休止,鸠丹媚香汗淋漓,雙腿緊緊夾住我的腰,肌膚泛出嬌豔的潮紅。
我的心靈猶如一點清冷的冰雪,操控六欲,挑起鸠丹媚一波又一波情欲。
“啊,折磨人的小色狼!”鴨丹媚聲嘶力竭地叫喊着,指甲深深地掐進我的背。美目閃耀着歡喜和悲傷的淚光。這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了她對我濃烈的愛意。
神識猛地震蕩,七情怪物煥發出狂潮般的漏*點,而六欲悄然遁去。不知不覺,我轉換成了有情欲的狀态,兩人靈魂交融,分享喜怒哀樂,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在心湖中閃現。
七天後,我講入了血戮林。從這裏向東而去,便是鲲鵬山脈。雖然時近嚴冬,雨林裏的樹木依然生機勃勃,滿目滴翠,絲毫看不出
當年盲豚鼠留下的荒蕪迹象。回到老家,絞殺發出歡快的叫聲。我索性放開她,任由乖女兒在枝葉間上下撲騰,她一個猛子躍入翡翠河,濺起響亮的浪花。
河水潺潺,濃密遮天的藤木更添幽靜。土著妖怪早已遷徙,我的心境也與那時不同。但唯有這片雨林,仿佛一如從前。此時,正是旭日初升,朝霞滿天的晨曦。水面上波光粼粼,光色絢麗。
沿着空曠人的翡翠河畔前行,我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享受着生死之戰前的這一份難得的平靜。
昔日和甘檸真逃命的一幕幕,宛如鱗光,浮映水面。恍惚中,我又伏在她溫暖的香背上,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在這樣彩霞輝映的曙光中,我說過,要記取現在,
然而,能記取的永遠隻是過去。我彎下腰,捧起一掌流手,水從指縫間一點點滲出。走出血戮林時,我已經淚流滿面。前方,一襲雪白的道袍在晨風中飛揚。
“我想,你也許會從這條路去鲲鵬山。”甘檸真俏生生地立在河畔,語聲仿佛順着流水飄過來。
我呆可地看着她,就像在做一個不會醒來的夢。我張口欲言,唇間卻滿是淚水的鹹澀,霞光染上她的臉頰,宛如雪地裏的嬌豔紅梅。
“你爲什麽來呢?”我掉過頭去,抹了一把臉。
“我也不知道。”她低聲回答。
隔了許久,她走到我身邊,靜靜的看着我:“就像你爲什麽從這裏走一樣。”
“你等了多久?”
“一百三十九天,每一天我都在想,我爲什麽會來這裏,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甘檸真聲音顫抖,漆黑的眼眸發着光,“但這不重要,不是嗎?”
“檸真,我……”
“不用說什麽,”她蒼白的手掌輕輕的掩上我的嘴唇,綿軟而微涼?“這樣很好,就像你說的,隻需記取最美麗動人的一刻,便已足夠。”
我深深的凝視着她,澀聲道:“即使我們忘記了,但這滔滔不絕的翡翠河會記住,這片雨林會記住。”
風吹得樹葉籁籁作響,太陽慢慢的爬到頭頂,又一點點落下,我們坐在河邊,望着明朗的光線被流水帶走,四周漸漸黯淡。
甘檸真散開長發,傾側着身子,任一襲青瀑垂蕩入波。
“小時候,母親常陪我坐在湖邊,一邊低哼着歌,一邊替我洗梳。”幽深的河面上,甘檸真濃密的發絲猶如清美閃亮的水藻,在白玉般的手指間拂動,“那是我覺得最安甯、最幸福的時刻。”
我展顔一笑,伸手撩動水波,指尖緩緩擦過她光滑似緞的烏發。
天終于黑了。
甘檸真濕淋淋的長發也被晚風吹幹了,最後一滴水珠閃着光,慢悠悠的從她的發尖滑入我的掌心。
明燦的星光墜入河中。
“我要走了。”我艱難的站起身,這句話,仿佛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如果那一晚,沒有大雨和洪水,尾生能等到心愛的女子嗎?”甘檸真忽然幽幽的問。
我默立半晌,道:“可哪裏有如果呢?檸真,世間本多風雨,碧落賦才是你最好的安居之所。”說完,我喚來絞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身後傳來了甘檸真憂傷的歌呤:
“維水漣漣,我心思倦。
之子泛舟,亦泛洄流。
維濱泱泱,我心思忡。
之子泛舟,亦泛韶容。
維江悠悠,我心思傷。
之子泛舟,亦泛殷懷。
維海茫茫,我心思惘。
之子泛舟,亦泛流年。”
我聽得心如刀絞,和被迫漂泊流離的海姬、鸠丹媚不同,甘檸真有更好的選擇,與其跟着我吃苦,不如相忘于江湖。
這一段時光,終将哪落葉随波逐流,慢慢遠逝。正如之子泛舟,亦泛流年。
河面忽明忽暗,水波浮浮沉沉,歌聲漸漸渺茫。
冬天的第一片雪花,悠悠從夜空飄落。
半個月後,我踏上了鲲鵬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