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道赤紅的光束從遠空疾射而來,一連洞穿了幾個天精,落在水柱附近,把地面擊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洞。“轟轟!”,赤芒接二連三射來,灼烈的光芒像一道道血紅的栅欄,将水柱牢牢圍在當中。
鮮血激濺,天精們陸續倒在赤芒中,其餘的急速閃躲,但沒有一個逃走的。他們遠遠繞着水柱飛舞奔騰,像盯着肉骨頭的貪婪野狗,遲遲不肯離去。
赤芒所及之處,草木灰飛煙滅,石礫蕩然存,除了噴射的水柱之外,附近變成了光秃秃的一片。然而一眨眼功夫,密密麻麻的癢蟲草又鑽了出來,在氣流的劇烈震蕩中搖擺,細密的草絨漫天飛舞。我暗暗稱奇,這些癢蟲草猶如附骨之蛆,毀之不滅,連能夠擊斃風雷犼的赤芒也奈何不了。
天支風像是傻了,完全不顧癢蟲草絨粘在身上,死死盯着晶瑩剔透的水柱,臉上露出狂熱的神色:“呼呼,啓靈母井!呼呼,我走運了!我要成爲最高貴的王族了!”[
“這就是啓靈母井?”我細細觀察着水柱。湛藍色的水光變幻莫測,清冽空靈,繁複的水紋像是數符号圖像,給人以一種玄異的感悟。
天支風恍如大夢初醒,一低頭,猛地撞向水柱。“砰”,仿佛遇上了堅硬的屏障,他被反出去,摔得頭暈眼花。
“呼呼,該死!果然和傳說的一樣,隻有水柱噴幹後井口才能開啓!”天支風懊惱地搖搖大腦袋,急得團團轉,“呼呼,該死,這可是億年難逢的好機會啊!
“急什麽?隻要這些天精自相殘殺。你會有機會成爲王族的。
”我森冷地一笑,盯着空中不斷飛近的三個天精。他們的形狀像一隻巨大的眼睛,兩側各生出一排密集的翅翼。迅疾拍動。随着眼睛忽閃忽閃,淩厲地赤芒從眼内射出,将附近的天精一一擊斃
“呼呼,是天眼族!”天支風道,“天眼族是十六層最強的族群了,能發出堅不摧地分粒光。呼呼,不過他們的天眼雖然厲害,對我卻沒什麽用處。”
我奇道:“你不是十五層的嗎?怎麽對十六層的天眼族這麽清楚?”
天支風狡黠地眨眨眼:“我曾經成功闖上十六層,還和天眼族的族長天目交過手。就是飛在最前面的那個。呼呼,十六層強大的天精太多了,與其在那裏提心吊膽。疲于奔命,還不如回到十五層稱霸。呼呼。頭好癢啊!”撥浪鼓般地搖動腦袋,表情似哭似笑。醉露書院
三個天眼族天精也不廢話,赤芒縱橫披靡。四處掃射。把周圍的天精殺得哀嚎遍野。血肉橫飛。近百名天精隻剩下最強悍的三個,各展奇技。與天眼族天精狠命捉對厮殺。
我識趣地緊緊貼着水柱,一動不動。赤芒一碰及水柱,頃刻消失。
“噗!”一個青面獠牙地天精伸出利爪,猛然扣住了赤芒,用力一扯,把赤芒抓成散亂的光點。他發出桀桀的狂笑聲,刀形翅翼閃電般劃過,将一個天眼族天精劈成兩半。
另一個天精以硬碰硬,螺旋犄角射出一道道聲勢浩蕩地沖擊波,把赤芒連同天眼族天精擊得粉碎。解決了對手以後,這兩個天精又互相搏殺起來。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形似泥偶地天精,他面目陰沉,兀立不動,渾身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力。他似乎隻把天眼族族長天目當作一個戲耍的對手,目光渾不在意地繞過對方,緊緊鎖住噴湧地水柱。疾射地赤芒剛剛接近他,就立刻改向拐彎,斜斜射偏。
“十八層!呼呼,他大概是十八層來地!”天支風頗爲忌憚地望着泥偶天精,“天目和他差得太遠了!”
我心中一動,泥偶天精對付赤芒的方式十分奇妙,通過操控周遭地氣流,使整個空間産生錯位移動,從而改變了赤芒的方向。這并非法術,而是憑借對氣的超強感應力來完成。
想到這裏,我不禁眼紅心熱,全神貫注地盯着泥偶天精,揣摩對方操控氣流的妙法。自從融會了蒼穹靈藤的氣息,我對氣的敏銳感應決不比任何高手差。一旦學會這個天精的能力,不但神識氣象術有所精進,就連在法施展法術的飛升期,也能從容發揮戰鬥力。
一絲絲細微難察的氣流繞着泥偶天精四下起伏,宛如流動的波浪。泥偶天精體内的氣像滿出來的水,源源不斷地溢出,擠壓四周的空間,帶動氣流發生震蕩。
我默察了片刻,有些迷惑不解。僅僅靠震蕩氣流,又怎能使整個空間都爲之錯位呢?其中應該另藏竅要。
“啪嗒”一聲,天目猛地炸開。我清晰感應到,他周遭的氣流彼此擠壓,空間猶如實質般分裂成幾十個碎塊,紛紛錯開。天目的屍體化作血腥的汁液,四散迸濺,碎裂的空間也随之彌合。[
“太恐怖了!”我瞪着泥偶天精,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天精對氣的運用登峰造極,輕輕松松就幹掉了天目。即使我能施展出渾身法術,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這還隻不過是第十八層的天精,如果是頂層的王族,如果是王族中的統治者,那麽就算是知微高手也不敢言勝。醉露書院一旦天精能夠大舉進入迷空島而不損失力量,整個北境的人、妖都會被滅絕一空。
此時,水柱漸漸變細,水花開始向四周濺開,轟鳴聲卻越來越洪亮。繁密的水紋仿佛一個個歡悅的精靈,從水柱上躍起,飄浮在空中,凝結成通幽發亮的冰霜,将方圓數裏的空氣沁染成美麗柔和的水藍色。
“呼呼,啓靈母井快要開啓了!”天支風激動得渾身發抖,兩個争鬥不休的天精同時收手,展翅升空。泥偶天精騰躍而起,瞬息出現在水柱上方。他們都對癢蟲草叢十分顧忌,不敢靠近地面。
這一刻,借助幽藍色的水光,我明明白白地察覺出泥偶天精附近的氣波被倏然壓縮,波長變短。而空間也像紙一樣被折疊起來。我恍然大悟,對方通過震蕩氣流,促使氣波忽長忽短。引發整個空間錯位移動。他改變的既不是氣的節奏,也不是氣的軌迹,而是氣地波動長短。
水柱的噴湧慢慢枯竭,不斷縮小,最終化成一朵明淨的水花,悠悠灑落。在水花消失地地方,出現了一口深邃幽藍的古井。古井像一尾滑溜溜的大魚,靈巧遊走,井邊不停地扭曲。随時改變成匪夷所思的形狀。井口被一層薄如蟬翼的冰霜封住,乍看極爲明亮眩目,凝視久了。
生出幽暗莫測的感覺。
井口的冰霜緩緩消融,一絲絲冷冽的奇香透井飄出。沁人心脾。
“呼呼,冰霜完全融化的一刻,就是啓靈母井開啓之時。”天支風話音未落。天空驟然一暗。
“轟”地動山搖。一隻大如巨峰地腳丫從天而降。将半空的兩名天精硬生生地踩到地下,踏成兩灘肉泥。
“轟”。另一隻巨腳随即踩下,即将落到泥偶天精頭頂時,像被托了一下,半途偏離方位,從泥偶天精身側擦過,踏在了癢蟲草叢外。
“天誇父?”泥偶天精緩緩擡頭,望着高聳入雲的虬髯巨漢,眼中爆出陰恻恻地兇光。
“天移?”巨漢蹲下身,笑聲像隆隆炸雷滾過,龐大的陰影遮住了天空。“你果然也聽到風聲,來了這一層。”這個叫天誇父地天精實在是太高大,太巍峨了,黑黝黝的腳毛像粗壯的巨蟒,威風凜凜地聳動,俨然達到了“拔根毛比人腰粗”地境界。
“誰會對啓靈母井不動心呢?”随着天移慢吞吞地語聲,天誇父周遭地空間突然斷裂,一部分氣波被急劇縮短,另一部分氣波被猛地拉長。我腦海中靈光一現,頓悟了其中的奧妙。
天誇父巨大地身軀晃了晃,居然毫發損,肉體強悍得連空間斷裂都能承受。
“沒用的,天移,你我鬥了幾十萬年,誰也奈何不了誰。等啓靈母井開啓時,我們再分勝負吧。”天誇父貪婪地盯了啓靈母井幾眼,目光瞥過我和天支風,詫異地“咦了一聲:“怎麽還有幾個低級貨色活着?天移,你不會拿他們沒辦法吧?”
天移哼道:“你懂什麽?情形不太對,頂層的王族到現在還沒有動靜。留下幾隻小爬蟲,正好試探一下王族。”忽然面色一變,身形倏地閃開。
“噗”,天誇父突然目光呆滞,肚皮聲息地裂開,鮮血怒江般奔騰湧出。一個半透明的女天精幽靈般從天誇父的腹内鑽出,浮在半空,笑意盈盈地看着天移:“你逃得很快啊,在第十八層裏應該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天移臉上閃過恐懼之色,額冒冷汗,渾身似已僵硬。“轟隆”天誇父沉重的身軀慢慢倒下,這個強悍壯碩的巨人被瞬間擊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不用天支風多說,光看女天精與衆不同的裝扮,我就知道她是頂層的王族。女天精淡紫色的長發被編成了精緻的發辮,結滿五顔六色的飾物。兩片晶瑩的圓铠以紫金鏈相連,覆蓋住了高挺的雙乳。晶铠在腹臍處收攏,向下延伸成閃亮的細片狀戰裙,緊緊包裹住臀部。除了屁股上那一根輕巧晃動的尖銳尾刺,這個女天精和人沒什麽兩樣。
天移突然怪叫一聲,氣波猶如驚濤駭浪翻騰,空間頻頻錯位移動,将他跳躍般地一次次送往遠處。
“逃得了嗎?”半空中響起冷哼聲,一根雪白如雲的手指突兀出現,按住天移頭頂,又輕描淡寫地松開。天移“砰”地摔落在地,腦漿迸裂。[
又一個王族天精的出現,吓得天支風徹底癱軟在地,一個勁地呼呼喘氣,動也不敢動。什麽獵殺王族的計劃、部署,全抛到腦後,忘得一幹二淨。這個王族面目俊美,肌膚雪白,雙耳又尖又長,身着一襲非絲非帛的白袍。他輕輕去指尖的血珠,對女天精點了點頭,語聲清朗悅耳:“天隐族長,你好。”
“天靈族長,你也好。”女天精笑道,“天蠟族長和天烈族長應該也快到了。”
“趕走那些聞風而來的低級家夥真是麻煩。”一個破鑼般的嗓子遠遠地吆喝。
“你還算輕松,鎮守十八層的通道才是苦差事。那些家夥一窩蜂地往這裏闖,可把我天蠟累死了。”另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兩個相貌奇特的天精勾肩搭背,呼嘯而來。
天支風呆若木雞,有氣力地道:“完了,呼呼!徹底完了,呼呼!除了統治阿修羅島的沙脈部族,頂層的五大王族部落來了四個族長。”
我心知肚明,獵殺王族的計劃已經徹底泡湯。這四大族長關系融洽,顯然事先定下了合作的協議。想要他們爲了啓靈母井内讧是不可能了,而以我的力量和他們對抗更是癡人說夢。搞不好,今天的小命就要葬送在這裏。一把揪住天支風,我冷冷地道:“有什麽好怕的?大不了我們搶先進入啓靈母井就是了。”
天支風慘笑一聲:“你還能動得了嗎?”
我微微一愣,旋即發現四周的空氣陡然凝固,仿佛銅澆鐵鑄一般,手指都法移動一下。想要再開口,連嘴唇都僵硬了,整個人就像被硬生生地嵌入了石壁中,動不得。
四大王族的族長分成四角而立,龐大的氣勢以啓靈母井爲中心,死死鎖住了我們。
“天靈,天隐,你們怎麽還留了三條雜蟲?”滿臉橫肉的天烈喝道,他渾身裹在熊熊燃燒的烈焰铠甲中,口鼻不時地噴出煙火。
“他不是天精,呼吸的方式和我們迥然不同。”天靈白玉般的手指點向我,“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是從外面溜進來的。”
天隐發出清脆的嬌笑聲:“聽說前些時候,第九層闖進來兩個外人,把地穴族鬧了個天翻地覆,很可能就是他們。如果把他們活捉獻給阿修羅王,定會得到豐厚的賞賜。”
“外面來的?難道是飛升的妖怪?他們是怎麽進來的?”天蠟凹陷的雙目放光,他的身軀像混濁的鼻涕,緩緩流淌蠕動,散發出陣陣惡臭。
我的一顆心跌到了谷底,頂層的王族實在厲害,僅憑呼吸就辨認出了我的身份。好在他們打算活捉我,隻要飛升時限一到,我自會脫離色欲天。至于空空玄,多半隻能爲他準備後事,風光大葬了。
“不對!”天烈粗聲粗氣地道:“這些飛升的妖怪遲早要離開,捉住也沒用。”
天靈淡淡地道:“沒關系,隻要讓他與天精融合,變成一個雜種,就再也離不開了。天隐,且助我一臂之力。”手指一點,天支風如同牽線木偶跳起,化作一根銳利的風刺,向我的體内鑽去。
與此同時,天隐化作一縷透明的微光,直刺我的腦門。“轟”,魂魄仿佛被巨力敲擊,鑿穿了一個洞,天支風的意識潮水般瘋湧貫入。刹那間,我腦子一片混亂,似乎既是天支風,又是林飛。眉心的内丹猛然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