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嶺頂附近的天池時,周圍已經紮起了幾百隻華麗的缤紛,色澤鮮豔,仿佛盛開的異花奇葩。
因爲長春會爲時兩天,所以會在這裏過一夜。早來的門派已經找好地方,忙着搭帳篷。即使是隻住一晚的帳篷,各派也極盡精緻美觀。比如牽機派的帳篷,形狀像一隻青色的大喇叭,帛帳上沾滿了閃閃發光的彩粉;大光明境的帳篷類似一座尖塔,雪白聳立,表面織滿了太陽;風雷池的帳篷則四四方方,篷布看似輕薄晶瑩,但在嶺風中晃都不晃一下,顯然材質特殊。我還看到了風雷池的掌門呼延重,眉骨峥嵘,牽着猙獰的窮奇,挺立得如同一柄精鐵鑄的槍。隻是這個鐵漢模樣的人,此時也不得不粉彩修飾,遮蓋他黝黑的肌膚。
上次見到呼延重,還是在赤練火的小樓前。當時海姬在我身邊。想到這裏,我心裏不由得一絲酸楚,又是一陣甜蜜。難怪海姬老愛給我買衣服,原來是羅生天的行風。
影流的人搭起了十多個墨黑色的帳篷。這裏是一片異常廣闊的突崖,足可容納近萬人。崖勢好像起伏的波浪,形成天然隔斷,将各個名門的帳篷分開。崖中心,踞陷着一個碧綠色的大石池,也就是天池。池沿長滿青綠苔藓,雪白的水浪噴湧翻滾,騰騰轟鳴,激起煙水迷蒙,愈發顯得苔肥石潤。再往上,則是一段陡直的削頂,瀑布就從上面飛流直下,撞入天池,再往下傾瀉。[
幾個熟悉的人影忽然闖入眼簾,最前頭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華服滾光,背着手左顧右盼。氣派十足。後面是一個束馬尾的高大少女,昂首闊步,牽着一個雪白粉嫩的男童。少女身後,緊緊跟着一個眉清目秀地少年,正把一根黑鐵管舉到眼前,東張西望。穩穩走在最後面的,則是個秃頭老漢。
“林大哥!”男童一眼就看見了我,興奮地大叫一聲,掙開少女的手,向我撲來。
“花生果!”我大喜過望。一把抱住了他。把他高高抛起,剛要伸手去接,花生果呼地吹出吹氣風,在半空悠悠一轉,穩穩落下來。
“好小子!練得不錯嘛。”我摸了摸花生果的沖天小辮,開懷大笑,和白光光、花生皮他們親熱地招呼。一例外。這些人全都抹脂塗粉,衣着光鮮,笑得我肚子也痛了。
“小白臉,你笑個屁啊。”花生殼乜斜了我一眼,雙手叉腰:“幾天不見,人模狗樣了嘛。”
花生皮狠狠瞪了瞪花生殼:“林公子是我們的大恩人。你再對他不敬。别怪爺爺家法懲治。”緊緊握住我的手,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我一打聽。原來他們回到羅生天後,就被隐邪招攬,并許下承諾,答應幫他們重現過去的風光。
白光光沾沾自喜地道:“多虧了隐掌門大恩大德,我們兵器甲禦派才能一登龍門,成爲羅生天的十大名門之一。前些天我碰上柳翠羽,他連個屁都不敢放。兵器甲禦派到了老夫手裏,真是發揚光大啊。”
我下意識地向遠處的隐邪望去,他沖我點點頭。我暗暗歎了口氣。兵器甲禦派被他控制在手裏,還不知會生出什麽事來呢。
花生皮直皺眉:“師兄,十大名門地事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瞎嚷嚷。再說了,如果沒有林公子爲我們找回本派秘芨,哪有今天?”
白光光讪讪一笑,嘴裏嘟囓着有隐掌門撐腰,什麽也不用擔心之類的話。我問起他們住在哪裏時,白光光又趾高氣揚地搶答:“在風光秀美、資源豐富的桃源島,離影流的一線峽隻有半天的路程。”
這時候。隐邪知趣地派人爲我們搭起了幾個單獨的帳篷。我鑽進帳篷,和鸠丹媚、鼠公公、花生果一家聊得興高采烈。隻有和他們在一起。我才覺得溫暖自在。花生果很快喜歡上了絞殺,老愛摟着她,因爲他的碧眼水雲獸早被白光光送出去,打點羅生天地關系了。花生殼則對龍眼雞十分感興趣,不過滿口髒話讓龍眼雞直翻白眼。而鼠公公在看過大虎的望遠鏡後,立刻虛心向對方求教,有什麽東西能幫他逃跑得再快一些。
至于我,一會兒和花生皮、白光光閑聊,一會和鸠丹媚調情,再對甘真叫幾聲“小真真”,忙得不亦樂乎,渾然不覺時間流逝。
到了晌午,長春會就将正式開始。我們走出帳篷時,十大名門除了脈經海殿和沙盤靜地,都已經到齊了。白光光他們和我暫時分開,站到另一邊,甘檸真、鸠丹媚等人照舊戴着垂紗笠帽,混夾在影流門人裏。
各大名門的人圍成經緯分明的一簇簇,掌教們站在最前頭。
“好大的架子哦。要我們八大名門一起等他們。”開口的是一個嬌滴滴地聲音,不過是個男人發出來的,身份是牽機派掌門牛郎。他騎在一頭青牛上,面色蒼白,長長地水晶耳墜一搖一晃。
離牛郎最近的,是一個羽衣星冠的颀長男子。十大名門這麽多塗脂粉的男人中,隻有他,不但不讓人覺得惡心,還更增幾分儒雅風流。我在隐邪處見過他的圖像,知道是乾坤潭的掌門屈原。
聽到牛郎的抱怨,屈原微微一笑:“連第一名門的珠大掌教也在等,牛兄又何必急躁?”聲音清朗悅耳。
我暗道此人是個挑撥離間的高手。果然,大光明境地掌教珠穆朗瑪面色微沉,漠然道:“沙盤靜地的架子,向來大得很。”這位羅生天的第一人面貌高古,身材魁梧,氣宇森然,雙目似不可測的深淵。一襲華貴的寬大銀袍随風輕揚,袍上嵌镂晶瑩剔透的絲紋,在陽光下璀璨流爍。
“我說呀,也隻有我們的珠大掌門心胸開闊能忍,我可受不了。”牛郎從袖裏抽出一方香熏絲帕,點了點額角。姿勢妩媚,還翹着蘭花指。尖滑的長指甲上塗了銀粉丹蔲。[
琅森瞥了我一眼,突然開口:“我看沙盤靜地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裏。”
我悄悄對琅森眨眨眼,隐邪呵呵笑道:“他們也快來了吧。大概沙盤靜地和脈經海殿商量着怎麽辦喜事,把時間也忘了。”
屈原接口道:“兩家将要合爲一家,也算是羅生天曠世難逢的第一盛事了。”
兩人都是挑撥高手,你一言我一句
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大光明境,令珠穆朗瑪的神色
一道燦爛地金光蓦地閃過天際。
“脈經海殿來了!”慕容玉樹仰頭喝道。
我心中一顫,渾身血液沸騰。碧空中,那道金光向蝴蝶嶺飛速接近。隐隐地,有呼嘯的風雷聲傳來。
一個金光燦燦地猙獰頭顱,在視野裏不斷放大,幾乎蓋去了太陽的光芒。
那是一條龐大匹的異種金蛟,巨頭獨角,雙目凸出,渾身密布閃閃發亮的鱗甲。背生十對狹長的翅膀。轟然扇動。腹下四隻嶙峋利爪,舞動時撩起一片片雲霧。金蛟飛到我們頭頂上時,身軀遮住了整個天空。
蛟頭上,當先傲立着一個金袍美女。風姿雍容,金袍波浪般起伏,光華閃耀。宛若天上的女神下凡。
她就是脈經海殿的殿主海妃!我的心忍不住怦怦亂跳,在海妃身後。赫然站着一群金甲金靴地女子,其中一個高挑白膩,美豔動人,正是海姬!
金蛟向下飛落時,身軀不斷縮小,等落到崖上,隻剩下一個碩大的蛟頭,身子變成了細小的一條,靈巧扭動。有點像一隻。
“有勞各位掌門久等,海妃先行告罪。”海妃優雅地走下蛟頭,目光緩緩掠過四周,湛藍色的眼睛像閃閃發光的寶石,具有極強的穿透力。燦爛的金發挽成了一個高髻,斜插着一枝波浪镂紋地金步搖,一步一搖爍,顯得華貴雍容。
衆掌門堆起笑臉,紛紛客套問好。珠穆朗瑪也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和海妃寒暄了幾句。隻有牛郎撅起嘴:“我們哪敢怪罪殿主呢?唉。我們等得腿也酸了,花兒也謝了。”
海妃淡淡一哂。脈經海殿的女武神們開始忙碌着搭帳篷,隻有海姬屹立不動,表情冷漠,眼神木然,仿佛是一具毫生氣的雕像。我運轉鏡瞳秘道術,仔細向她瞧去,沒發現什麽異樣。
甘檸真在身後低聲道:“她被脈經線捆住了雙臂,可能還被下了其它禁制,限制了法力。”
我恍然大悟,到底是天生的蓮心眼,比我半吊子的鏡瞳秘道術強多了。想了想,我地神識延伸出去,觸到海姬,突然遇上了一層形的阻力。海姬似有所感,向我地方向望來,我記起隐邪的囑咐,趕緊收回神識,垂下頭,沒有呼叫海姬。按照事先的計劃,我的出現一定要讓脈經海殿猝不及防,不能給海妃應變的時間。
“沙盤靜地也到了,真是巧。”牛郎鼻子裏哼了一聲,來時的山路上,傳來一片悠揚悅耳的絲竹聲。
绮靡綿綿的弦樂中,又夾雜着少女纏綿的歌聲,猶如醺醺春風,令人不飲自醉。一行人從山下洋洋灑灑走來,最前面地是十幾個嬌豔少女,長發櫻簪,白襪晶鞋,天鵝絨的藍色裙袂飄飄,雪藕似的手臂輕柔揚起,衆星捧月般簇擁着一個英俊少年,邊舞邊歌而來。
不用問,我也知道這個少年是沙盤靜地的繼承人——顔。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我死死盯着顔,恨不得把他剁碎了喂狗。
“嗯,讓我好好看看,你們兩個誰更俊俏一點。”鸠丹媚在背後咯咯地偷笑。[
龍眼雞搶答:“當然是我。”
“閉嘴!不然扁你。”我沒好氣地道,目光在顔身上掃來掃去,竭力想挑出一點毛病。
和别人不同,顔沒有塗脂抹粉,因爲原本就已經面如傅粉,唇似朱丹。他始終挂着淡淡的,懶洋洋的笑意,唇角微揚,眉梢淺挑,步履輕飄,整個人仿佛帶着一種彎彎的美妙弧度。
他被美少女們簇擁着。就像一隻被百鳥簇擁的鳳凰。他的衣衫也是最華麗的百鳥朝鳳繡圖,繁密地彩霞紋中,色彩斑斓的群鳥在四周飛舞,當中地鳳凰紅豔似火,昂着金色的脖頸,張開絢麗的雙翅。
“這個人笑起來像個白癡。”龍眼雞嘀咕道:“幹嗎老笑啊,天上掉寶貝了?臉抽筋了?”
我滿意地摸摸龍眼雞的鼻子:“認識你這麽久,第一次聽到這麽富有判斷,富有哲理,富有内涵的話。”
顔身後。一大幫少女手捧各式樂器,揚揚吹奏。再後面,四個黃衣人擁着一個華服老者,老者相貌清奇,雙目半閉半睜,長長的雙耳垂肩,正是沙盤靜地的掌門痕。也是格格巫要我除掉的對象。
在隊伍地最後。我看到了柳翠羽,不免爲花生皮他們擔心起來。擺明了,沙盤靜地要力捧眉門作爲第十名門。
“終于都來了。”珠穆朗瑪淡淡地道,不冷不熱地和痕招呼。不出所料,沙盤靜地的人和脈經海殿并排站在一起,仿佛向各門言預示着什麽。顔則像個癞皮狗一樣。粘在海姬身邊。我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竊笑。
甘檸真奇怪地道:“你還有心情笑麽?”
“顔顔。不就是不要臉嘛。”我洋洋得意地道。
珠穆朗瑪擺擺手,肅然道:“既然各派掌門都已到齊,本屆長春會正式開始。”
“蓬”的一聲,一束花炮沖天而起,在碧空炸開。璀璨奪目的光焰四射,化作一輪綻放的太陽。
蝴蝶嶺上下,湧出重重彩霧。大光明境的弟子們施展浮光掠影身法,流星般沖向半空,手裏捧着一隻隻銀白色的葫蘆。打開葫蘆口,裏面射出千萬道燦爛地光芒,透過瑰麗的彩霧,變幻出鮮豔缤紛的圖樣。
“大光明境,沙盤靜地,脈經海殿,乾坤潭,登峰造極閣,風雷池,影流。反鬥門,牽機派。”光霧交織處。羅生天九大名門的字樣一一浮現出來。從排名先後,便可瞧出各派的強弱。
整座蝴蝶嶺籠罩在眩目的迷光霞霧中,數彩帶鮮花飄飛,水鳥珍禽鳴叫。如同一重重豔光漣漣地波浪,從四面八方湧出來。
四下裏響起隆重的鼓樂。早有人擺好香案、瓜果供品。案前地鮮紅地毯上,躺着一對特别雄壯美麗的麒麟,四肢被粗長的黃金鎖鏈捆住,苦苦掙紮哀吼。
“獻祭。”随着珠穆朗瑪的低喝,兩個盛裝美女款款走出,優雅地脫卸掉一層層華美的镂紋羅衣,波浪似地堆在腳下,露出凝脂白霜的皎潔胴體。然後她們半跪在麒麟前,一動不動,美女的雪玉膚光和麒麟的彩色
成驚心動魄的對比。
有人呈上金盤,刀光一閃,兩個美女抓起金盤上地銀刀,刺向地上的麒麟。慘吼聲中,銀刀割開麒麟的喉管,鮮血泉水似地噴湧出來。兩個美女并不停手,一刀又一刀,紮向麒麟,血水噴濺在雪白高聳的**、渾圓修長的大腿上,綻出豔麗的血花。
十大名門的人放聲歡呼,深紅的地毯上血流成河,麒麟的殘肢碎肉飛濺,白嫩的裸女瘋狂揮刀······,眼前一切勾勒出香豔而血腥地刺激畫面。我看傻了眼,長春會的祭禮還真是别具一格啊。
九大掌教在案前齊齊跪下,雙掌合十,向上蒼膜拜。
我不屑一顧,甲禦術既然是改造天地,又何必向天地叩拜?
良久,九大掌門才起身。珠穆朗瑪環視四周,說了一大堆長春會是羅生天光榮傳統,友情橋梁之類地廢話,聽得我急不可耐。好不容易,珠穆朗瑪才步入正題:“本屆長春會的主要決議,是關于羅生天第十名門的空缺。影流的隐邪掌門已經正式舉,由兵器甲禦派補選第十名門,各位掌門有何高見?”
白光光得意洋洋地走出來,向各位掌教施禮。
第一個開口的是海妃:“兵器甲禦派,在羅生天不過是一個平庸小派。如果讓他們擔任第十名門,恐怕羅生天裏的幾萬個門派都不會信服。”
隐邪笑了笑,也不出言反駁。會場上沉默了一會,響起痕枯澀的聲音:“老夫舉眉門擔任第十名門。”
柳翠羽躍衆而出,站到了白光光邊上。他論氣宇儀表,都勝過白光光一籌。隐邪還是不露聲色。一句異議也不提。
海妃欣然附和:“眉門是近年來羅生天興起的傑出門派,新任掌門柳翠羽,更是法術高強,雄才大略,堪稱後起之秀中的風雲人物。由眉門擔任第十名門,最合适不過。”
兩個人一搭一唱,白癡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隐邪忽然開口:“後起之秀?既然是晚輩,那麽資曆尚淺,還不足以擔此重任。據我所知,柳翠羽是剛剛才接任眉門掌教的吧?”
我暗叫姜還是老地辣。隐邪一開始悶聲不響,貌似懦弱。直到在海妃的話裏挑出骨頭,才冷不丁地反擊,這等沉穩功夫,值得老子好好學習。
海妃豔燦一笑:“俗話說後浪前浪,代有才人出。隻要有真才實料,後起之秀一樣可以擔當大任。至于資曆。也是磨練出來的。我擔當脈經海殿掌教的時候,也和柳翠羽差不多年紀。”
“柳翠羽好像是個孤兒,出身貧賤,怎能和海殿主的高貴身份相比?”
“出身并不代表什麽,十大名門的掌教也并非全是世襲。”
雙方開始了唇槍舌戰,其餘掌門則冷眼旁觀。隐邪淡淡地說了一句:“原來海殿主欣賞的是有真才實幹的後起之秀。不在乎門第出身。”
海妃猶豫了一下,道:“沒錯。”
我幾乎要拍手叫絕。隐邪真是厲害,幾句話騙得海妃自掘墳墓。這麽一來,一旦我和顔争奪海姬,海妃就不能指責我的門第出身了。否則等于自己刮自己的耳光。
“兵器甲禦派源遠流長,足有百萬年曆史。”隐邪地話還沒說完,就被海妃打斷:“可惜昔日的風光早已蕩然存,怎能和現在如日中天的眉門相比?過去再輝煌有什麽用?現在不行了,就得讓賢退位。”美目顧盼,看似不經意地掠過珠穆朗瑪。
隐邪道:“若是論起對羅生天的貢獻。眉門恐怕還差一點。前些日子,相信各派掌門也收到了兵器甲禦派呈獻的望遠鏡、皮鳥飛車。這兩件東西非同小可,一旦廣,将大大增加我們羅生天的作戰能力。”
慕容玉樹插口道:“那皮鳥飛車的确新奇,居然能載人飛上大半個時辰。我陪小妾乘坐了一回,倒也飛得穩當。”
我心知,這一定是大虎研制出來地玩意,不由心中一動。比起我來,大虎似乎更适合當南宮平的徒弟。
隐邪還在不緊不慢地和海妃辯駁,雙方你來我往。争執不下。屈原忽然打斷了雙方的話:“既然兩位掌門各執一詞,不如按照老規矩。由大家表決吧。”
“好,就按照規矩,由各大掌門表決。”海妃毫不猶豫地道,美目中閃動着莫測的光芒。
我心中一緊,難道海妃這麽有信心?哇靠,她不會暗地裏和幾大門派勾結好了吧?我越想越不對勁,海妃應該早料到,最終會以表決的方式解決。除非她有絕對的把握獲勝。
我望望隐邪,心裏有點忐忑不安。
會場議論紛紛,繼而陷入了一片莫明地沉默。在珠穆朗瑪點頭同意後,第一個表決的,是反鬥門地慕容玉樹。
“老夫棄權。”這個超齡花花太歲笑嘻嘻地道,顯然是個老油子,誰也不得罪。隐邪似乎有些意外,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玉樹。
我開始留意每一派掌門的神色,捕捉他們眼神的細微變化。其中,痕最是高深莫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凝固了一般。而海妃最是變幻不定,眼神宛如大海,時而風平浪靜,時而波濤洶湧,時而娴雅多情,時而又顯得精明冷銳。讓人反而捉摸不透她的真正心意。
呼延重跨前一步,目光一掃四周,語聲如精鐵般硬煉:“眉門。”
接下來是隐邪和海妃,當然各自選擇了兵器甲禦派和眉門。
剩下的幾個掌門像是在猶豫,誰也沒有表态,場上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我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手心沁出了汗珠。再看白光光和柳翠羽,前者瞪大了老眼,胡亂地搓着長須。後者神色從容。似乎成竹在胸。
等了一會,還是沒人說話,痕終于開口:“眉門。”聲音就像枯枝瑟瑟摩擦。
白光光的臉色都變了,幸好牽機派的牛郎選擇了兵器甲禦派:“我就是覺得這位小弟弟可愛。”蘭花指嬌滴滴地指向花生果,弄得兵器甲禦派的衆人哭笑不得。
“兵器甲禦派。”珠穆朗瑪沉吟了一會,毅然道。羅生天第一名門,終于開
沙盤靜地、脈經海殿的正面交鋒。
雙方地票數三比三,打成平手,剩下來地乾坤潭和登峰造極閣至關重要。我的一顆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最後的結果不僅決定了兵器甲禦派的命運。也關系着我和海姬的命運。
“好像該我了。”屈原施施然道,山風吹得他羽衣飄飄,似要乘風飛去,摘取天上星辰。據說他的袖裏乾坤甲禦術,是遠古仙人遺傳下來的法術,練到化境還真能摘星攬月。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案,隐邪暗暗對我一笑。示意我不用擔心。
屈原的目光從柳翠羽轉到白光光,又從白光光投回柳翠羽,弄得所有人跟着他地目光轉來轉去。
“兩位誰地法力更強一些,我就選擇誰。”屈原地表态出人意料,霎時,兩隻大袖像風帆呼呼鼓起。袖口張開,一倍、兩倍、十倍······。個底大洞,分别罩向白光光和柳翠羽。
刹那間,白光光、柳翠羽消失了,視野裏隻剩下邊際的袖口,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廣袖劇烈抖動,忽陷忽鼓。像是裏面有數隻鳥兒在拍翅。“轟”的一聲,白光光、柳翠羽從袖子裏跌出來,前者一屁股摔倒在地,狼狽爬起;後者晃了晃,總算站穩了。
雙方高下立判。
“我覺得還是眉門更合适一些。”屈原從容道。他這一手看似十分公平,誰也沒話可說。
隐邪當場色變,白光光神色頹然,珠穆朗瑪面沉似水,痕的眼睛還是半睜半閉,像是在打瞌睡。
海妃眼含笑意。而柳翠羽已經在笑了,眉門的一幫人歡呼雀躍。似乎準備慶祝了。比起兵器甲禦派的寥寥幾人,他們人多勢衆多了。我駭然發現,海妃投向琅森地眼神,有一些奇怪。再看登峰造極閣的幾個護法,正向痕悄悄點頭。
他們一定早有了協議!我蓦地醒悟過來,聽到隐邪的冷哼聲。
琅森神色冷漠,久久不語。
“琅掌門,該你了。”珠穆朗瑪森然道:“琅掌門可要鄭重選擇啊。”
海妃笑道:“琅掌門,别再讓大家久等了。”笑聲充滿自信。
我心中暗忖,早在長春會前,脈經海殿和沙盤靜地一定算清了每個門派的立場。事先的謀劃、秘密聯絡、私底協議,遠比我和隐邪來得周全嚴密。既然他們想要謀奪羅生天的首席寶座,那麽應該在很久以前,就着手準備了。
隐邪吃虧在準備太遲,畢竟兵器甲禦派重返羅生天,脈經海殿、沙盤靜地透露聯姻地風聲,不過是個把月前的事。
琅森俨然成爲了衆人地焦點,這不僅僅是第十名門的空選,還關系着各大名門之間的激烈暗鬥,今後羅生天的勢力對比。
琅森低下頭,遲遲不開口。我的一顆心揪了起來,我在賭,賭黃巾的價值在琅森心中到底有多大。既然他把兩個女兒都賠進去了,沒道理會中途放棄。
關鍵看利益秤的另一端,脈經海殿和沙盤靜地許給他的好處有多大。
“琅掌門,大家都在等你。”痕蓦地睜開眼,眼眶内赫然沒有瞳孔,隻是閃爍着一粒粒奇特的黃色光點。
琅森擡起頭,避開了痕地目光,眼神與我一觸,又移開,嘴角的肌肉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我的心驟然一沉。
“兵器甲禦派。”琅森一字一頓地道。
四周一片寂靜,随即哄然。海妃愣住了,登峰造極閣的護法們也一臉驚異地看着琅森。隐邪對我投來一個贊歎的眼神。
我仰天長長松了一口氣,攥緊拳頭。交換!果然是不變的真理!但也隻有琅森這樣隻重利益的人,才會遵循這個真理。在秤的另一端,黃巾的利益壓過了脈經海殿和沙盤靜地許諾給琅森的利益。
“票數相等,那麽按照羅生天千萬年來地規矩,尊崇的第一名門将擁有決定權。”慕容玉樹趕快表态,老家夥完全是牆頭草地性子。
珠穆朗瑪微微一笑:“我宣布,兵器甲禦派成爲羅生天的第十名門。恭喜你,白掌門。”
白光光歡喜得屁颠屁颠,忙不疊地和珠穆朗瑪握手,又跑到各大掌門面前套近乎,舌燦蓮花,唾沫飛濺。大有保十争九,趕超前三的氣勢。
兩行熱淚,緩緩從花生皮老眼裏流出。花生果開心地大叫大嚷,花生殼咕哝道:“媽的,搞得老娘忽上忽下的!”
不等海妃再說,珠穆朗瑪宣布道:“天色已晚,今天的長春會到此爲止,明日繼續。”頭也不回地離開,硬生生地把脈經海殿和沙盤靜地的聯姻拖到了第二天。
幾百個美貌侍女翩翩而來,手捧五彩缤紛的琉璃雙耳大瓶,瓶口緊塞,裏面盛滿了瓊漿玉液、丹草芝果。她們走到天池邊,彎下柳腰,把琉璃雙耳大瓶放入池水,大瓶頃刻便順着瀑泉,一隻隻向下急速傾瀉。
沿着瀑泉,各大門派的人紛紛在蝴蝶嶺上下散開,三五聚做一堆,施展千奇百怪的甲禦術,從瀑泉裏撈出琉璃巨瓶,暢懷飲食。一時人聲鼎沸,歌舞绮麗,弦樂飛揚,各種甲禦術花枝招展,看得人目不暇接。
“呼”,一個乾坤潭的門人面對瀑泉,袍袖飄飄張開,一隻琉璃瓶從急的瀑布裏自動跳出,射向袍袖。誰料半途一塊旋轉的黃巾斜裏飛出,黃巾裏鑽出一隻毛茸茸的獸頭,張嘴咬住了琉璃瓶。得手的登峰造極閣弟子歡呼一聲,剛要炫耀,一縷眩目的白光射過,琉璃瓶已經落到了一個大光明境的門人手中。
我心中雪亮,這雖然是一種狂歡儀式,但也暗含各派較量法術之意。
“這是長春會最風雅的一項——流觞曲水。”隐邪向我走來,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相信我,你會成爲北境最璀璨的一顆星星!”
我微微一笑,感到壓力驟然消失後的輕松。這是一場沒有刀劍的戰鬥,但那看不見的烽火,卻燒得比任何一場刀劍相拼還要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