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彩紗的小女妖魚貫而上,捧出噴香的菜肴。這些六色,吃起來全是一個味道——甜!嚼起來又軟又襦,含在嘴裏一會兒就化了。吃多了覺得發膩,不合我的口味。盡管如此,我一個人的食量幾百個花精也吃不完。
我端起面前的小杯子,這是一個空心的紫色花苞,裏面盛着晶瑩的花蜜。這個杯子對花精合适,對我實在小了點。我一口舔幹花蜜,側頭打量忙碌的小女妖。她們頭上也有兩隻觸角,背上長着一對薄薄的翅膀,姿态翩翩,容貌秀美,樣子很像蝴蝶。
我心中一動,如果這些侍女是蝴蝶妖,那麽小武士們應該是蜜蜂妖怪了,看他們臉上的黑黃色條紋,我能猜個大概。
“朋友,你好。”蒲公英也來到我這張桌子旁,端起一杯花蜜,和我幹杯。我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談笑風生。從蒲公英嘴裏得知,鸢尾大将軍是花精的首領,也是花田的守衛者,保護花精們不受魔刹天其他妖怪的侵害。今天是他的一千歲壽誕,所有的花精從各處趕來,爲他祝壽。我暗打算盤,琢磨該怎麽再和鸢尾大将軍拉近關系。[
因爲我不時吹捧花精,再篡改幾句漢樂府、唐詩,妙語連珠地唱幾聲,人又沒什麽架子,不一會兒,引得一大堆花精和我稱兄道弟。
“林飛,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兄弟!”這樣的話,我也不知聽多少花精說過了。我暗忖這些花精也挺勢利,見到鸢尾大将軍善待我,便紛紛讨好。我笑着應付,扭頭去看海姬、甘檸真,也許隻有她們,才會真正對我好。不管我林飛今天是好是歹。她們都不會棄我而去。
“接,接下來,是歌,歌舞表,表演!”鸢尾大将軍一揮手,一群披綢帶紗的蝴蝶妖翩然而至,翅膀扇動,彎腰扭臀,旋轉出一個個美妙的舞姿。緊接着,一群金盔金甲的蜜蜂武士昂然入内。齊聲威喝,揮舞寶劍。蝴蝶妖繞着蜜蜂妖舞動,蝴蝶展翅,蜜蜂舞劍,幾十個拿樂器的花精放聲歌唱,熱鬧極了。
鸢尾大将軍結結巴巴地問我:“林,林飛。歌舞還,還不錯吧?”
我微微一笑,大步上前:“今天是大将軍壽辰,林飛不才,也來一舞助興!”合着樂聲,我廣袖飄飄。潇灑展姿,行雲流水般舞出了魅舞。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我曼聲吟唱,邊歌邊舞。這是詩經裏最有名地秦風——《蒹葭》,詩意清麗飄幽,四下變得一片寂靜,所有的花精瞪圓了眼睛,凝神傾聽。奏樂的停了,跳舞的也停了,目不轉睛地盯着我。
唱到最後一句,我悠悠揮袖,停下魅舞,腦海中閃過在湖邊,初次見到三個美女的一幕。碧綠的水面上,潔白的雪蓮一塵不染。
過了許久,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鸢尾大将軍熱烈鼓掌,激動得更結巴了:“好。好,好!舞。舞得好,唱,唱得更,更好!”比起花精們随口哼唱的俚俗小調,《蒹葭》就像魚目旁的珍珠,強太多了,怪引起他們一陣陣地喝彩。
回到席上,甘檸真目射異彩,對我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林飛,想不到你的詩寫得這麽動人。”
我厚着臉皮應承下來,心想,就算公子櫻擅長詩詞歌府,恐怕也做不出《蒹葭》這樣的千古絕唱。在甘檸真心目中,我林飛總算有勝過他的地方了。
小公主沉醉般地顫動睫毛,道:“這位客人爲父親的壽筵增光不少,父親,這是我參加過的最快樂的一次宴會呢。這樣美妙地歌舞,也不知何日才能再次聆聽。”
鸢尾大将軍樂得頻頻點頭,我周圍又湧上許多花精,對我敬上花蜜,有的花精竟然向我拜師,要求學習歌舞,還有的花精不服氣,提出要和我賽歌比試。席間,又有許多蝴蝶妖、蜜蜂妖、花精上場表演歌舞,整個壽筵持續了好久。
直到尾聲,花精們酒足飯飽,紛紛喧鬧起來:“小公主,來一個!”,“小公主,表演一個,讓我們開開眼。”
小公主征詢般地看着鸢尾大将軍,後者點點頭:“既,既然,大家想,想讓你表演,你,你就别,别,别讓他們掃興了。”
小公主甜甜一笑,盈盈而起,花精們掌聲雷動,轟然叫好。聽蒲公英說,小公主是鸢尾大将軍的掌上明珠,也是花田裏最美麗的花精。
伴着絲竹聲,小公主手足輕揚,跳起了舞。她的手腕、腳踝上套着水藍色地镯子,互相碰觸,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在遙遠地花叢裏,
躺着一朵藍色的鸢尾花。
她閉着眼睛,
等人來把她喚醒。
她隻是睡着,
等人來把她喚醒。”小公主的歌聲柔柔的,像細嫩的花骨朵兒,還沾着幾滴透明的露水。舞姿也柔和美妙,如同迎風搖曳的花莖。我情不自禁地大聲喝彩,小公主目光流轉,瞥見我,臉紅了紅,低下頭去。
“嘿嘿嘿,好一朵美麗的鸢尾花。”一個刺耳的聲音陡然從宮門外傳來,“砰砰”,幾個蜜蜂武士摔了進來,躺在地上,半天沒起爬來。
滿座哄然,鸢尾大将軍怒吼道:“誰?誰敢擾亂本,本将軍地壽筵?”
一個臉形瘦長,頭發花白的花精大搖大擺地走進宮殿,目光一掃,陰恻恻地道:“怎麽?大将
迎我來拜壽嗎?闊别多日,你的威風倒是不減當年。
“是狗尾巴!”,“他怎麽來了?”花精們盯着來人,不安地議論。蒲公英小聲道:“這是狗尾巴花精,多年前因爲調戲小公主。被大将軍趕出了花田。奇怪,他怎麽有膽子回來了?”
狗尾巴貪婪地盯了小公主幾眼,轉過頭,肆忌憚地直視鸢尾大将軍:“很久不見了,鸢尾。沒想到吧?我又回來了。”
鸢尾大将軍一拍花榻,厲聲道:“把他趕出去!”早有蜜蜂武士圍上,寶劍紛紛刺向狗尾巴。
狗尾巴冷冷一哂,滿頭白發倏地變長,一直拖到地上,長發抖得筆直。宛如長鞭抽*動,打得蜜蜂武士左倒右仆,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狗尾巴喝道:“鸢尾,還不讓他們住手?難道要我大開殺戒?”
鸢尾大将軍森然道:“我帳下數,數千武士,難,難道還怕了你?”
狗尾巴身形躍起。長發矯若遊龍,纏住了十多個蜜蜂武士,把他們甩向半空,厲聲道:“今天的狗尾巴,可不是昔日任你欺負的狗尾巴了。我今天來,代表的是夜流冰大王——魔刹天的妖王夜流冰!”
場上立刻一片寂靜。花精們驚呆了。我心中猛地一震,夜流冰!這個花精竟然是夜流冰的使者!甘檸真淡淡地道:“真是踏破鐵鞋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狗尾巴得意洋洋,示威般地瞧了瞧衆花精:“想不到吧?一别多年,我現在已經是夜流冰大王地人了。你們敢碰我一根手指,大王就會把你們統統殺光!”
花精們面面相觑,看來夜流冰兇名在外,連花精都感到害怕。鸢尾大将軍面色一變,小公主平靜地道:“你說你是夜流冰的手下,有什麽憑據?”
狗尾巴臉上露出猥亵地笑容:“小公主冰雪聰明,比過去更美啦。嘿嘿。你們看,這是夜流冰大王的冰魄花,可不是别人能假冒地。”拿出一朵純黑透亮的冰花,晃了晃。
冰花冒出一絲絲白色的寒氣,天并不冷,但這朵冰花卻一點也沒有融化。我暗叫古怪,冰不化倒也罷了,居然還是黑色的。
鸢尾大将軍的面色又一變:“你,你想,想怎麽樣?”[
狗尾巴突然神色肅然。雙手捧起冰花,舉過頭頂。恭恭敬敬地道:“小人代表魔刹天妖王夜流冰,奉上冰魄花一朵,恭祝鸢尾大将軍萬壽疆。”
我心中暗忖,狗尾巴前倨後恭,必有所圖。鸢尾大将軍神色猶豫,遲遲不接那朵冰花。狗尾巴眯起雙眼,話中帶刺地道:“夜流冰大王誠意賀壽,大将軍不給這個面子嗎?”
一隻纖嫩小手接過了冰花,緩和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小公主随手放下冰花,道:“好了,我們十分感謝夜流冰地道賀。你還有什麽事嗎?”
狗尾巴色迷迷地瞅了瞅小公主的玉手,眼睛一翻:“臨走前,大王曾對我說,花田裏的花精個個妖力不凡,如有機會,不妨讨教一下。嘿嘿,大将軍,你帳下武士衆多,可有敢和我一較高下的嗎?”
花精們紛紛色變,鸢尾大将軍再也忍不住,霍地站起來,須發皆張:“狗尾巴,你是來挑釁的!即便你有夜流冰撐腰,也不放在我鸢尾眼裏!”這幾句話一氣呵成,氣勢雄壯,毫不結巴,頗有一點花田守衛者的風采。
狗尾巴皮笑肉不笑:“我哪敢冒犯您的虎威?大将軍言重了。我隻是奉夜流冰大王之命,想和各位切磋一下。你們要是怕輸,那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蜜蜂武士們大聲怒喝,要求迎戰狗尾巴。不少花精不滿狗尾巴地嚣張,怒斥起來。一個統領模樣的蜜蜂武士上前一步,向鸢尾大将軍請命一戰。
蒲公英對我介紹道:“這是大将軍的武士長——黃蜂,也是最勇猛的武士,曾經打退過許多試圖染指花田的妖怪。”
在大将軍的首肯下,黃蜂抽出寶劍,來到殿中央。蝴蝶侍女們撤開了當中地桌席,弄出一塊空地。蜜蜂武士們信心十足地揮動寶劍,爲黃蜂助威。
狗尾巴漫不經心地瞄了黃蜂一眼,突然沖上前,長發抽向黃蜂面門。四周的花精憤怒地唱起小調:
“狗尾巴花,
你太卑鄙。
偷襲英勇地武士,
丢盡祖宗的臉。”
我心中好笑,花精真是民風怪異,連罵敵人也要唱歌。不過我暗暗希望花精和夜流冰搞得水火不容,這樣對我們才有好處。
場上,兩道人影兔起鹘落,展開激烈的搏鬥。黃蜂勇猛異常,寶劍揮得風聲四起,沒多久,就壓制住了狗尾巴,占據上風。“啪”,黃蜂寶劍橫切,緊貼着狗尾巴的發鬓掃過。狗尾巴急速後退,幾縷長發順着劍鋒悠悠斷落。
衆花精大聲叫好,狗尾巴森冷一笑,深吸了一口氣,渾身鑽出一根根白色的長毛,糾結成蛇一般粗的鞭子,齊齊抽向黃蜂。黃蜂措手不及,被打飛出去。
腰肢一挺,黃蜂一躍而起,盡管嘴角滲血,依然勇猛地撲向狗尾巴。身在半空,黃蜂陡然現出妖身,變成一個巨大的蜜蜂,屁股後伸出一根寒光閃閃的尖針,快似閃電,刺向狗尾巴。“笃”,針尖又閃電般吐出一根尖針,尖針的針尖又吐出一根尖針,這麽一來,立刻縮短了和狗尾巴地距離,本來雙方相隔好幾丈,現在針尖指到了狗尾巴的眼皮底下,差之毫厘,就要刺進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