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呂振羽個人投資的千城材料研究所還是振羽慈善醫院,建成都已經相當多日子了。要說研究所或者醫院的設備,大概不會有任何人會象呂振羽這樣進行幾乎無限度的投資和現代化更新。材料實驗室的設備或許還不是非常突出。畢竟材料實驗室最爲基礎的仍然是基礎的物理和化學方面的生産和檢測設備,很多的,都是對材料的物理化學的基礎特性進行測試的場地與機械破壞設備之類的。除了那兩台從極端正義的工廠裏繳獲來的表面處理設備之外,其他設備并不是非常突出。但是,振羽慈善醫院則完全不同。
國際上所有生産頂級醫療器材與設備的廠商,以及各種備件與消耗品,還有儲存,衛生消毒的廠商在振羽慈善醫院進行設備購置與安裝的時候都曾經疑惑過:呂振羽到底想做什麽他到底是準備開一家醫院,還是爲了收集和收藏頂級器材與設備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廣闊的世界上,怪物,和能夠被稱爲怪物的人,實在是很多,收集醫療器材與設備雖然奇怪,但也不是不可理解。而在完成了整個建設過程之後,振羽慈善醫院或許在規模上比起那些大醫院來說實在是顯得太小了。整個醫院一共隻有8o個單人普通病房和2o個ibsp;但是,毫無疑問的,振羽慈善醫院卻一躍而成爲全亞洲設備最爲先進,也最爲全面的醫院。由于所有地出入口均設有除塵除菌通道。整個醫院内24小時有清潔機器人進行不間斷地清理和打掃工作,振羽慈善醫院可能也是全世界最爲清潔的醫院。整個大樓内的清潔程度全面達到手術室标準。
至于人員有了這樣的基礎,以及雄厚的财力,這家醫院也迅聘來了全世界各個學科最爲頂尖的專家,與最爲頂尖的護理人員,和最爲頂尖地醫療機構運營人員。尤其,在神經外科。顯微外科與腦外科方面,呂振羽更是不遺餘力地請來了在全世界範圍内都能稱爲學科帶頭人的那些醫生。這個投資絕對物有所值。這些一聲吸引來地不僅僅是慕名而來的病人。更有許多對技術與知識精益求精的一流的醫生。
但是,振羽慈善醫院的收治卻有着極爲嚴格的标準。他們免費收治重症并且是家庭無力負擔醫療費用的病人。有爲國家作出突出貢獻地,和在軍隊服役記錄的人優先。除了普通醫療之外,還能夠申請參與帶有一點實驗性的醫療研究計劃。至于那些慕名而來的人,或許不是什麽大病,但也一樣收,至于醫療收費。那就基本上是天文數字。上海市乃至全國的醫療收費标準,對于振羽慈善醫院不适用。劫富濟貧大概也算是吧。雖然可能主要的費用消耗還是要依靠呂振羽從自己每年的分紅裏進行撥款,但是,從那些有錢人身上,至少能把設備的折舊打回來吧。
由于振羽慈善醫院地設備的先進和全面,上海的很多醫院在遇到有些自己無法處理的問題的時候,都會将病人送到振羽慈善醫院來。振羽慈善醫院的醫生不會插手,除了以設備使用費地名義酌情處理之外。還是讓那些醫院自己處理,隻不過,要求共享病例。這種非常友好的舉措,讓上海的很多中小型醫院,私立醫院非常贊賞。而振羽慈善醫院也在收治病人很少的情況下,穩步累積着各類疑難病例以及處置方法。
2o12年的春天。4月。振羽慈善醫院裏往來的各種各樣的醫生,尤其是各個醫院主任級别的醫生驟然增加了幾成。他們中間的有些人,哪怕沒有什麽事情,也會在不值班的時候跑到振羽慈善醫院,跑到他們相熟地醫生和護士那裏去打聽消息。
而早就被下達了封口令地醫院工作人員們則以經過培訓的非常親切,也非常職業化地微笑來應對那些人的詢問。他們身上受到的關注不僅僅來自醫療界,不僅僅來自上海,不僅僅來自國内,而是整個世界。
從2o1o年醫院建成開始,數字圖騰的研究中心就将義肢項目組和那位叫馮疆的酷愛下棋的斷臂老人從研究中心工廠一般的環境裏轉移到了這裏。馮疆除了每天參加2到3個小時的各類測試之外。就是在病房裏。對着棋盤。雖然能通過聲音使用電腦,但卻對電腦沒什麽興趣的馮疆。隻要管下棋就好了。而專門配屬給他的機器人,自然會在網上爲他尋找對手,然後将棋爲他擺放在棋盤上。不知道對手是誰,不知道對手變換了多少人的馮疆,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在網上打出了小小的名氣。或許,是因爲現在很少有他這樣,因爲失去了兩條手臂,而變得更爲專注的人了。而專注,某種程度上是獲得成就的一條道路。
在最開始的時候,在數字圖騰的研究中心裏,研究人員們在他的手臂上貼上了電極,測試他在腦子裏想象各種動作的時候,肩膀這裏的神經和肌肉組織裏産生的極爲微小的生物電。然後,他們将這些電流和正常人做這些動作的時候産生的電流進行比較,然後,從中尋找出了電流和動作控制之間的關系。手臂是人體上最爲靈活的部分之一,當中牽涉到的變化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随着外界環境的變化,身體内自己的調節和其他活動,會對于這種信号産生極大的幹擾,示波器上永遠無法濾除的雜訊,曾經讓很多技術人員和醫療工作者氣得跳腳。但是,當他們嘗試了整整一年之後,他們終于成功找到了其中的主要規律。
從那時候開始,馮疆就可以連接着電極。通過想象來控制第一代的義肢作出基本地動作。雖然那種動作是那樣的笨拙和沒有準确性。失去雙手時間太長的馮疆,在這一步上顯得尤爲艱難,因爲,使用雙手,對他來說實在是很遙遠的記憶了,哪怕是想象,都失去了精确性。可是。馮疆仍然感到了希望。當他可以開始使用想象控制着手拿起杯子的時候,這個項目的領導小組提出了一個可能有用的方案:爲了更準确感知人體地生物電。不用外接電極,而是用刺入式的針式電極。
作爲對照組地幾個身體健全的小夥子,同樣要接受這種測試。纖細的針形電極刺入肌肉,刺入神經的時候,那種感受幾乎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他們很難描述,那到底是一種怎麽樣的感覺,那到底算不算是疼痛。他們隻知道。每次進行完時間并不太長的測試,他們地雙手就像是進行了幾個小時的高負荷運動一般在那裏顫抖。酸痛,與麻癢的感覺不斷地從骨髓深處朝外冒。
馮疆這個時候幾乎是要感激自己沒有雙手可以顫抖,但他的年紀畢竟大了,那些小夥子或許感覺不好的隻有雙手,肩膀,但是他,似乎全身上下都是那樣地酸痛麻癢。他除了專注于圍棋。專注于那個黑白分明的世界而讓自己的腦子不去體會自己的身體之外,再也沒有排解地手段。測試本來就是爲了更敏感和更進一步的數據,麻藥之類的東西自然是絕對不會使用的。
進行對照組測試的小夥子們換了幾批了,但馮疆卻一個人挺了過來。每天馳騁于棋盤上的他,也因爲這份常人難以想象地毅力而得到了整個項目組所有研究人員,和整個醫院所有人的尊重。是的。尊重。當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有着太多的弱者在受到嘲笑的時候,他這麽一個失去了雙手的人,這麽一個連自己的生活也無法料理的老人,要得到尊重,付出的确實是别人無法想象地代價。
針形電極地測試積累了進一步的數據之後,馮疆地動作精确了很多,而馮疆自己也逐漸熟悉了這種依靠想象來産生電流,然後靠着這微弱的電流來進行動作控制的方法了。雖然仍然無法感知到雙手,但是,至少自己已經可以準确地從棋簍裏捏起棋子。然後以笨拙的動作。将棋子放在棋盤上正确的地方了。
當然,這項技術如果到此爲止。那數字圖騰在這方面的努力最多也就是走了一條和國際上進行這方面的研究的機構和個人不太一樣的道路而已,說不上成爲一種讓人傾慕,讓人贊歎,讓人驚奇與戰栗的技術。這項技術的終極目标并不是僅僅能動,能準确地動,而是在各方面來代替人的肢體。
進行觸覺試驗的時候,整個頂層仿佛變成了一個刑訊逼供的審訊室一般,不斷有人出撕心裂肺,悠長嘹亮的慘叫聲。這主要是來自對照組的那些小夥子們,因爲要通過他們的雙臂來體會冷,熱,與外界的不同程度的接觸等等感覺,用他們的生物電信号來進行數據收集和整理。而無論是對于,冷,熱,還是對于外界沖擊,人體畢竟都還是有着一個很低的極限的。
在将用壓電陶瓷片和計算機芯片,複雜的電磁關節和外表白色的矽膠貼面組成的機械臂和馮疆的肩膀上的電極上進行聯系的時候,大家對于馮疆這個老人的敬重進一步加深了。他沒有一次喊叫。哪怕是由于電流控制的問題,讓外界的感覺被放大了數倍,或者,那些施加在機械臂上的各種過人體極限的外界變化和壓力準确反應在了通向他的身體裏的神經系統的電流裏,他都不曾出一次嚎叫。即使,嚎叫會是一個非常正常的反應。項目組的工作人員無數次看到馮疆咬着牙,半張臉在那裏因爲極力忍耐而抽動着,牙齒因爲緊咬而出了咯崩咯崩的可怕的聲音,乃至于有時候,會有鮮血從他的嘴角淌下來。
馮疆都挺過來了,從決不亞于受刑的感知強度裏挺了下來。隻要稍稍緩過一口氣,他就會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從混亂的大腦裏尋找合适的詞彙,将自己的感覺準确地描述出來。
如果不是有馮疆這麽一個強者,這個項目絕對不可能到2o12年就進行到這個地步。在2o12年,這個項目已經進行最後沖刺階段的臨床測試了。
機械臂系統現在連着肩膀部分的固定器和電池組,很象是一套中世紀歐洲騎士的胸甲。肩膀部分的固定器和電池系統的外殼是陶瓷的。而整條手臂,都是白色的半透明矽膠包裹在外面,能隐隐約約看到裏面的密集的壓電陶瓷的拟生物電感知系統和關節部分的機械結構。由于所有的電線都從陶瓷的骨架結構的中間通過,整個手臂顯得相當有技術性的美感。現在唯一成爲問題的就是電源消耗和計算能力。由于計算機芯片的問題遲遲無法有進一步的突破,現在的機械臂還是用一根光纖将計算功能導出到一台服務器上進行的。也就是說,機械臂的使用者智能在光纖的長度範圍内進行活動。
在進行這種新一代的機械臂的測試前,馮疆已經好好休息了幾天。在這幾天裏,他沒有再接受那受刑一般的測試,但是,在那麽長時間的測試後,操作手臂對于他來說已經不是需要集中太大的注意力全神貫注才可以進行的了,而逐漸過度成爲了一種條件反射,一種大腦對于手臂作出的自然而然的判斷。而他的身體,他的大腦也開始熟悉了通過神經系統裏的電流傳來的信号,并且作出反應。
就在這雙方都進行了良好的準備的情況下,在五一長假前夕,這次偉大的試驗在大家的關注下終于進行了。
在整個醫院最大的人體工程實驗室外,一群在全國和全世界有着赫赫聲名的醫生,和一些其他方面的人,隔着巨大的玻璃,看着馮疆帶着微笑走進了實驗室。他的斷臂,那麽多年之後,已經變成了對這些醫生來說見得不少得兩截肉枝。但是,在肉枝上,卻有着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密密麻麻的針式電極的痕迹。看到了這副情況,不少人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馮疆坐在了操作椅上,研究員将肩膀部分的固定器和電池給他安上,将一根根細長的,閃着寒光的針式電極插進了他的肩膀上,和肌肉與神經相連,将整個機械臂和肩膀部分挂接起來,插上了光纖,打開了開關
無論感覺如何,馮疆臉上的充滿了希望的微笑從來不曾消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