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歎完,劉仲武又指點一下幾位陝西将門,半開玩笑半調侃的說:“我記得你們幾位也都是忠厚傳家,怎麽到杭州學習沒多久,想出的陰謀要多陰險有多陰險,莫非你們來此地學習,就學得一肚子陰謀詭計?!”
闾丘觀笑着回答:“你說對了,這裏是大宋的陰謀本部,天下所有的毒計,無出其右者。”
衆人大笑起來。
此時,日本國已經接到了趙興打算出訪的消息,日本宮卿對此倒是顯得不慌不忙,内大臣藤原氏優雅的将源業平傳遞來的信函遞給旁邊的官員,帶着一種悠然神往的神情說:“沒常聽說這名蘇門弟子引領大宋風尚,美食美酒美姬,還有華服典章,連著名的蔡京都自愧不如。以前常常聽到宋商談起,我恨不能生在宋國,能親眼領略斯人風采,現在他要來了,這可是一件盛事。”
旁邊的宮卿使勁點頭,一名宮卿滿臉向往的說:“當年此人還沒有闖出大名聲的時候,曾來我倭國,可惜那場宴會我未曾參與,遺憾遺憾。這次宴客,無論如何不能落下我。”
關東武士團派在朝廷的聯絡人員源業清悄聲提醒:“聽說他這次來,打算帶齊南洋第三艦隊,還有他新成立的青龍白虎軍團,那可足足有五萬人啊。”
話音剛落,立刻有幾名官人搶着回答:“我知道長門殿的莊園住不下這五萬人,不如由我出面接待一部分——啊,上國天軍,那龐大的艦隊,華麗的士兵,兇猛無比的武器……這份榮耀足夠我家子孫談論一千年。”
源業清輕輕的說:“據說長門殿要求我國嚴格控制硫磺的産出……”
藤原氏嚴厲地下令:“那就加派人手——天國天兵要來監管,趕緊劃一塊地。讓這些天兵駐守,臨近的大民給他們蓋房子,不得怠慢。”
平家武士團在朝中的聯絡人平清泰也趁機表态:“天軍駐守硫磺礦,不能沒有供養,且讓臨近大民各出五十戶農夫,幫助天兵種地——這些上國士兵身子可嬌貴了,不能讓他們做粗污的活。”
藤原氏揮舞着小團扇,一疊聲的吆喝:“這可是盛事。需要提早準備,快吩咐下去,各家大民都獻出自己最好的女姬,用最好的茶,最好的房舍,最優美地音樂,好好招待這些天朝士兵。”
藤原氏發完話,底下一片點頭的場景。無數日本宮卿竊竊私語:“五萬天朝士兵親來度種,這下子,百年的工作一年就可以完成,可是盛事!”
八月初,在日本宮卿、武士翹首期盼中。趙興帶着約三萬大軍自杭州啓程。
跟日本人預先得到的消息不同,日本國内預測趙興有五萬人,但他們錯估了趙興軍隊的體制,趙興軍隊軍饷雖然豐厚。但他隻計算正兵,往往一名正兵需要幾名仆兵伺候,而這些仆兵的薪水都是由正兵負擔的,講究點的仆兵連倒茶水、擦靴子地侍從都雇傭上,勤儉持家的正兵則隻雇上一名親屬做做樣子。所以日本方面估計趙興能有五萬軍隊,但實際上在趙興的花名冊上隻記載了一萬一千人。
趙興的後勤補給也與别人不同,他已經完全采用宋朝的招标方式,将軍隊補給承包給商人。所以,當他地三萬士兵抵達日本後,後續跟進的商人也超過三萬,他們帶着龐大的艦隊尾随在軍隊後面,日本國内搞不清狀況,竟将他們攜帶的軍械補給都當作前來販售地商品,一時之間,日本國内糧價大跌、絲綢價格大跌、紡織品價格大跌。所有的日本商人都在驚呼:宋人帶來了海量的糧食與服裝。那些糧食之多,足夠全日本的百姓吃上十年。而服裝之多,能讓全日本百姓穿上一百年。
趙興是在長門登陸的,大多數宋商則将船開進了博多灣。日本百姓帶着敬畏的神情,看着這支他們難以想象的龐大艦隊駛入他們的海灣,随後,他們地熱情仿佛火山爆發,無數的日本人從各地攜帶自己的女兒,像螞蝗一樣撲向博多灣——嗯,如此一來,原本度種的日本人在日本也身價大跌。
趙興在日本宮卿的熱情迎候下踏入自己的莊園,一路走一路納悶:“竟然沒有抵抗,竟然如此熱情,這熱絡勁,讓我都不好意思拔刀了。”
帥範在旁邊翻白眼:“太師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源業平小心的跟在後面,臉色很不好看,他知道這支大軍足以有毀國地力量——五百年後,日本所謂地戰國大戰,兩個國家能出動五百士兵已經是國家級的戰争了,但趙興這次帶來了一萬一千名士兵,而且都是這時代最恐怖地連發火槍兵。
菅原氏迎候的家老小心的躬着身子,谄媚的笑着:“長門殿說笑了,天兵到此,我們歡迎還來不及,怎敢怠慢?”
不遠處,迎候的日本大臣盛裝站在趙興莊園的門口,他們依舊保持着魏晉時代的名士風尚——簡單點說,就是用白粉把臉塗的白煞煞的,猛一瞧像是閻羅殿的小鬼跑出了地獄。這種風尚來自于“竹林七賢”,當時阮籍等人在司馬氏的高壓下,在外有胡人入侵内部戰亂不休的情況下,無法宣洩心中的悲憤,隻能特立獨行來顯示自己與當時的社會格格不入。這種風尚随着躲避戰亂的中原人逃入日本,被日本奉爲“高尚審美觀”,一直保留到五百年後。
迎候的宮卿裏,個個穿着華麗,有穿蜀錦的,有穿薯莨紗的,有穿杭繡的,他們的服裝款式令人猛一看,仿佛一群宋人站在那裏,隻是他們戴的帽子與宋人稍稍不同,他們戴着高高的峨冠——日本人後來将其變種稱爲“立烏帽”。
菅原氏也穿着華麗的絲綢,這種宋代絲綢是織出圖樣的。微風輕拂下,錦緞上地花紋波浪起伏,仿佛有人拿着花朵搖曳,趙興甚至認出這是一種蘇綢,也是當時日本上流社會最爲追捧的奢侈品。
随着宋日貿易的繁盛,宋人士族奢華糜爛的生活方式感染了日本的上層社會,到北宋初期,一般官吏已不再穿日本出産的絲織品。甚至連其婢女亦皆穿戴進口衣服。紫式部的日記中,記載當時大納言在正月初十到初三宴會上的衣着。每天一套唐式衣褲,濃淡相配;顔色樣式不相重複。連内傍(侍從)跑穿唐武衣服。在這個時期日本文人撰寫地小說、評話、傳奇等。如《榮華物語》、《源氏物語》等書裏人物的衣着樣式、質地,全是唐式宋式的,甚至是直接從宋國進口的。
日本宮穿的很奢華,反觀趙興,他穿的有點簡樸:一身制式的大宋紅色蕃布軍衣,腰紮武裝帶。武裝帶上零零碎碎的别着兩支手铳,一柄唐橫刀(現代稱日本武士刀)、黑色地褲子,锃亮的黑馬靴,一副白手套,手套外面某個手指上還戴着一枚大戒指。
這身打扮顯得肅殺。但也顯得有點寒酸。不過趙興的頭盔爲他增色不少,那頭盔是整體沖壓而成,整個大宋軍隊裏,唯有他戴這樣一頂金色的頭盔。頭盔打磨的很光滑,亮地仿佛鏡子。頭盔頂端一叢染成紅色的馬尾盔纓很奪目,讓他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
趙興的莊園完全是唐式風格,他沒有後來明清時代翹起的飛檐,整個莊園仿佛是三國時代地吳王(孫權)宮再現,這座莊園建成後,引得日本各國國王紛紛效仿,他們懷着朝觐的心理從各地趕來觀瞻。并将這一建築的風格帶到日本各地,這以後,連居住在長門的宋商也仿造這座莊園的樣式修建自己的住房,令原本很顯眼的莊園顯得司空見慣,淹沒在一片鱗次栉比的房屋中。
早在北宋初期,日本地統治階級上層親王、公卿、貴族,就在全國各地擁有莊園。莊園對天皇政府保有獨立性質,不向國家納稅。國家官吏不得幹預莊園内部事務。這就是所謂的“不輸不入”。由于莊園的逐漸增多,國稅收入減少。迫使天皇朝廷自永觀二年(公元984年)、寬德二年(公元1045年)、天喜三年(公元1055年)接連三次,下令停止新立莊園。但天皇的敬畏都被無視了。
這一方面是因爲天皇本身也在大肆修建莊園,他自己做了初一,不許别人做十五,未免說話不響亮。随後又發生了一件事情,使得日本各地建莊園之風越演越烈——某年八月,宋商周新船駛進博多灣,恰好停泊在天皇領有的神崎莊園界内。大宰府按例派人去檢查驗證,但備前守以船停在天皇莊園界内,大宰府無權幹預莊園事務,不得進莊園領内檢查。随後,備前守以奉“院宣”名義,親自主持宋商船的貿易。自此以後,宋商船常繞過大宰府與其他莊園主進行貿易。
莊園能有如此便利,再加上海貿所具備的豐厚利潤足以使任何人冒險,于是使日本各地國王不顧天皇禁令,在自己的領地大肆修建莊園,以便繞過日本政府地專售條令直接與宋商交易,在享受宋國奢侈品批發價地同時,也避過向國家納稅的法令……趙興地莊園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建立的,因爲這個莊園享有“不輸不入”的特權,所以迎接的日本大臣隻能站在莊園門口迎接他,卻不敢輕易踏入莊園一步。
趙興走到莊園門口,一名日本官員站出來,贊賞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趙興,開口說:“山ざくら霞の間よりほのかにも見てし人こそ戀しかりけれ……”
這是一首《古今集》中的詩,它屬于《戀歌卷》,現代翻譯爲:“山櫻爛漫霞氤氲,霧底霞間隐芳芬。
多情最是依稀見,任是一瞥也動人。”而舊譯爲:“春霞籠罩裏,仿佛見山櫻。未睹斯人面,先生戀愛情。”
趙興一陣惡寒,對面的那位官員拱手自我介紹:“小國外臣大江清氏見過天朝太師,太師文章名動天下,小臣還要請太師多多指教。”
古代的詩詞中所謂的“戀歌”并不指的是男女相悅之情。大多數是借物喻人,表達心中一種感情。大江清氏這是用戀人的口吻叙說他曾經聽說過趙興的名字,像單相思地戀人一樣渴望見到趙興,如今終于得償所願,此情此景——任是一瞥也動人。
這話原來沒有什麽,但放在日本這個喜好唐風(同心戀)的國度,大江清氏一個男人說出這話,令趙興寒毛聳立。敬佩詩句。
這幾年軍情司對各國情況調查的很詳盡,帥範一聽到對方通名,馬上明白了,他邁步上前,打破了趙興的尴尬:“大江清氏,我聽說貴國詩文方面的學問,由菅原、大江兩氏世襲。你既然姓‘大江’,那一定是大江氏的當家家主吧?”
大江清氏顯然也做足了調查工作。他轉身沖帥範拱手:“帥大将東征西讨,手下滅國無數,今日一見,果然是名将風采,令人仰視……小國外臣正是大江家當家家主。太師過去來敝國,是由菅原氏招待的,小臣未曾有機會湊到跟前,今日這個機會。小臣當仁不讓。”
源業平哼了一聲,低聲說:“這厮花了二十枚金小判(宋代日本金小判仿造大宋金铤,每枚重十兩),跟菅原氏買下了這個機會……”
趙興哦了一聲:“原來跟我見面的機會價值二十枚金小判,不知道這個價格跟股神巴菲特有沒有相比之處?”
源業平愕然:“巴菲特是誰?是大人留下地那名西洋吟遊歌手嗎?”
趙興馬上點頭掩飾:“沒錯,今後他就叫巴菲特了。”
源業平撇嘴:“他唱的那首……羅蘭之歌,拖腔拐調的,誰也聽不懂。還長的紅毛綠眼,有誰會花二十枚金小判跟他見面?”
帥範哼了一聲,無趣的嘟囔:“這些人滿臉的賤笑,看的我手直癢癢……呱噪個啥,趕緊進去,這漫長的海路,搞地我渾身不自在。”
大江清氏連忙點頭:“準備好了,早準備好了。莊園裏已經準備好了溫湯。我們還用了最上等的香木制作的風呂(洗澡桶),搓澡的仕女也準備了兩百個。請兩位大人先挑挑。”
帥範驚愕的張大嘴,許久沒從震驚中回味過來:“兩百個……吃地消嗎?”
大江清氏以爲帥範不滿意,拍着胸脯賣力的向帥範保證那些搓澡仕女都是從宮卿家選拔出來的,其挑選之嚴格不亞于一場選秀大賽,他保證這些仕女們都是日本國内素質最高的仕女。
溫湯是從數百裏外地溫泉挑過來的溫泉水,在這沒有保溫設施的古代,很難想象日本人是如何費盡心機将這些溫泉水運送過來的,等它倒進桶裏的時候,湯泉還保持着原來的熱度,令整個屋子發出濃重的硫磺味。
帥範舒服的泡進湯桶裏,一邊呼喊着仕女們給他搓澡,一邊跟趙興說:“這就是太師念念不忘地硫磺泉嗎……再左一點,捏重一點,對,就是這……太師,倭人伺候的如此周到,咱們怎麽開口?”
趙興也在發問,他帶領大軍是來侵略的,如今日本人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你想搶他的女人,他歡呼雀躍,唯恐自家女人不能令你滿意。你想住進他家,他高興的在地上打滾,上上下下将房子打掃數遍,還小心的擔心你嫌棄,這讓人怎麽開口?總不能告訴日本人:把你的家園讓出來,把你的女人獻出來,把你地錢财交出來,我不打算走了。
沒準那群日本人高興還來不及。
“這群混蛋,怎麽一點沒有家園意識……”趙興若有所思地說:“我聽說從三國時代,自中原遷來的日本人有二百多萬,日本将這些遷來地人都稱爲‘華族’,日本編集在冊的華族稱之爲‘部民’,有幾十萬……你想想,幾百萬人他都接納了,還擔心我們這三萬鳥人嗎?”
趙興說罷,懊惱地補充:“我錯了,這群人現在毫無被侵略意識,沒準我們宣布在這裏住下來,那群人還高舉雙手雙腳贊成。唯恐我們反悔……”
帥範苦惱的皺着臉,趕緊提醒:“太師大人可千萬别說我們是來侵略的,沒準日本人知道我們打算駐守他們國内,便舉國歡慶,并把此事渲染的盡人皆知,這事要鬧到朝廷,朝廷會以爲太師外逃日本,那就糟了。”
趙興苦着臉點頭:“這或許是史上最糟糕的侵略——侵略者居然怕自己說出‘來了就不走’的話。做一個侵略者做到你我這份上,也算是史上第一人。”
帥範從風呂中伸出手,掩住臉羞愧的說:“我錯了,我幾不該跟太師來這裏,壞了名聲——他們居然以爲我們是專門來度種地,丢人啊!”
源業平跪坐在洗澡間的門口,聽到門裏的談論,輕輕的提醒:“當初遼國滅了渤海國的時候。曾從渤海人的嘴裏聽說過我日本國,此後遼人派遣被俘的渤海人前來日本,要求通商,但遭到敝國天皇拒絕,敝國天皇鶴音曰:非宋商不入。從此之後兩百年。敝國隻與宋國通商,不曾允許他國商人踏足敝國領土。”
源業平這是提醒趙興,他擔心的硫磺外售現象根本不存在,全日本上下壓根不允許其他國家地商人進入日本海岸線。
屋内的兩人滿臉羞愧。正琢磨如何爲自己打圓場,帥範不甘心的嘟囔:“史書會怎麽記載你我二人這次的行動——是說你我二人東來爲日本度種?還是說我倆打算宣威于倭國?”
趙興回過神來,決然的說:“史書不會記載你我二人這次出征,對了,我們這不是出征,隻是中途停靠。沒錯,是中途停靠。”
源業平在澡堂門口拍着腿提醒:“命令下達後,士卒非常踴躍。都搶着打算駐守倭國。”
帥範哼了一聲:“菅原、大江兩氏到了日本,世襲日本文學;清原、中原二氏到了日本,世襲明經道;明法道是坂上、中原兩氏;算道是三善氏,陰陽道是賀茂、安倍二氏;醫道則是由和氣、丹波兩氏世襲……你聽聽這些姓名,菅原、大江、清原、中原……”
趙興猛然想起一事,他揮手讓仕女退下,輕聲說:“我聽說過一種傳聞,傳說日本某位宮卿大臣曾是漢獻帝的孫子。而且手中持有漢朝的仙家密牒。他來日本後。日本國王跟他約定,非其後裔不得做關白。”
所謂“仙家密牒”。按現在的話語說就是皇室成員地身份證明,唐代稱“黃冊”,宋代已經将其簡稱“玉牒”,因這種身份的證明最早是刻在玉圭上的,故而得名。
帥範也壓低了嗓門反問:“真有此事?那他們怎麽不宣揚?”
趙興答:“據說當初漢獻帝的孫子是偷跑出來的,所以其子孫跟倭國天皇有個約定。”
趙興說地這個“約定”直到公元2000年才正式公布于衆,不過這消息公布的時候,國内并沒有人在意,等國内的人知道了,已經是八年後了。當時趙興也沒有在意這條消息,他現在隻是聽日本大臣悄悄的告訴了他這個傳言,他心中還對這個消息将信将疑。
帥範沉思着,嘴唇蠕動想說點什麽,這時,幾名仕女拿着衣物走了進來,準備給二位更衣——按當時倭人地風尚,主人中途讓仕女離開,就是表明自己打算結束泡澡,故此仕女們一個轉身拿來了衣物。
這次趙興換上的是随身帶來的便裝,這件服裝沒有染色,它保持着原來的粗布形象,但唯獨在布上題了很多詩畫,其中有米芾的手記,有黃庭堅寫的提筆,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不甚出名的書法家在趙興衣物上留下地塗鴉。這些字迹形态各異,有草書,有行書,還有楷書,筆畫橫七豎八,活像現代開幕式上留下的題名闆。
再次被請進來的日本宮卿大臣一眨眼又換了一套服裝,他們的服裝依舊保持着那種華麗的風格,然而,這些人一見到趙興那件題名袍,兩眼立刻放出賊亮亮的光,安倍晏是性急,他直接坐到趙興身邊,扯着趙興的袖子一一讀出上面的字迹:“天下第一妖人……迂腐……爽直,屠夫,渾不講理……呀,我認出了,這是黃魯直大人寫地自己,蘇學士曾說黃魯直大人地字如‘石壓扁蛇’,果然如此,這寫的什麽——誡之在急!”
安倍晏喊出黃魯直地名字,日本宮卿坐不住了,他們紛紛湊到趙興身邊,不顧禮儀的趴在趙興身上辨識那些題字,一邊手指在空中比劃着,臨摹那些字迹,一邊啧啧贊賞。
許久,宮卿們回味過來,紛紛做回原位,大江氏首先拱手道歉:“我等太心急了,失禮了……常聽說長門殿是蘇學士關門弟子,不知道長門殿可珍藏有蘇學士的字畫,以便讓我等觀摩一下?”
趙興拍手,侍從趕緊遞上一副折扇,趙興接扇在手,唰的打開扇子,扇子上題的是蘇東坡的《黃州寒食帖》——就是被現代日本人譽爲“價值半個日本的黃州寒食帖”。
這幅折扇引開了日本宮卿的注意,接下來的宴會,話題主要圍繞這幅《黃州寒食帖》,在大宋人筆墨的魅力面前,趙興那身塗鴉裝立刻顯得不平凡起來,令倭人所有華麗的服裝頓時失色……
數日後,郁悶的帥範不滿的向趙興抱怨:“太尉,你想好我們打哪裏沒有?快走吧,這些日子待在日本,士兵都已經腐化了,這哪裏是軍隊,分明是一群大嫖客嘛。我想明白了,太師來日本,壓根不是跟日本人打仗的,是來跟他們鬥服裝的——你瞧你,那群倭人一天三換服裝,你也跟着他們把服裝換來換去,何至于此?”
趙興懶洋洋的回答了一句:“難啊,舉世滔滔,哪來的敵手?”
帥範眨巴着眼睛,表情鬼祟的建議:“不如我們接着北上吧,我前幾天跟宋商打聽了,這裏常有北上捕鲸的船隻,他們說北上有條江直流入海,江口常有一人高的大魚洄遊,當地人将那種魚稱之爲‘大馬哈魚’,傳說那條江有黑龍作祟,所以當地人稱那條江爲‘黑龍江’。我常常懷疑那條江就是傳說中的黑水,所謂黑水女真,是不是居住于那條江兩邊的生蠻部落。”
趙興悚然而起,他拍拍手命人拿來一幅地圖,邊研究地圖,邊說:“不知道,我們現在得到的女真消息,都是從當地人那裏輾轉聽到的,也許一個地名存在不同的翻譯方法,或許這條江也就是黑水,若是那樣,真有必要去江口耀武揚威一番,至少讓他們明白,我大宋有能力抄他們的後路。”
帥範慫恿:“沒錯,我還聽說那條江上有金沙,金子,可比任何東西都能令人瘋狂,隻要有金沙存在,這趟出征也就值了。任憑那片土地再寒冷,再貧瘠,金礦的消息也會令商人們瘋狂的。”
趙興起身:“說走就走——我對這場無聊的宴請已經不耐煩了,現在動身,還能趕在入冬前返回。據我所知,那片土地的冬天很寒冷。”
帥範也跟着起身:“下雨天打孩子,閑着也是閑着,就去那疆土走一圈,撈不着金沙,哪怕撈一些大魚也好。”
趙興丢下手中的地圖,歎息說:“我本想射一隻鶴,沒想到卻要捕一隻魚。”
趙興所說的“射一隻鶴”,說的是對付日本。日本把天皇的聲音稱之爲“鶴音”,趙興本來想對日本下手,沒想到到了此地才發現,壓根不用他動手,那群日本人已經貼上來了,而且唯恐他不滿意。